濃濃秋意中,眼前這遼闊的楓樹林,恍若一片緋紅的無垠之海。
在這無邊無際的紅海邊緣,銜接著湛藍的天,頭頂的那片天空,似乎也變得觸手可及。
這當會是令人流連忘返的人間絕景,若是從前,爭達梅巴必然會詩興大發,他應當要載歌載舞,應當要即興寫詩,但此時的爭達梅巴卻無心欣賞這自然造化……
隻因為不遠處款款走來的人,是勝過這藍天紅楓萬千的絕色。
爭達梅巴本隻是要隱藏在巨木紅楓背後,偷偷地再看她一眼,卻未曾想到,那位尊貴的金婆羅花,竟然也會為他駐足。
善水公主緩緩回頭,看著那無法完全與紅楓樹乾融合的日光陰影,語氣平靜但篤定:“……吐蕃使者?”
爭達梅巴不得已從紅楓巨木後轉出。
若她不曾知曉,他還敢像是萬千仰望明月的生靈那般,靜靜地、緊緊地!……虔誠地注視著她。
可當她的眼神落在自己身上,爭達梅巴便忽然覺得自己無處隱藏了,他不敢抬眸明目張膽地盯著她,他已經知道,這樣的行為在大雍意味著一種唐突、冒犯以及不敬。
爭達梅巴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與她說話,他的漢語學得還不是很好,他還沒能深入地了解大雍朝的詩歌,他要如何開口,才會令她愉悅?
之前他想到了一個捷徑……送一隻可愛的小生靈吧,紅腹山雀會啾啾叫,可愛的、靈動的,如此他便什麼都不必說,也能叫她歡喜的。
可現在……
爭達梅巴緊張得不自知地扣起了樹皮,善水公主的思緒卻飄得很遠。
那個奇怪但可愛又活潑的姑娘的話,忽然就圍繞著善水公主的兩隻耳朵,響了起來……
嘰嘰喳喳的,像是一隻無憂無慮的雀鳥,但所有的絮絮叨叨的驚歎、描述、形容、歡呼、篤定、欣喜……
最後的最後,都隻剩下了兩個詞——
黑皮!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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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善水公主的視線不受控地落在了爭達梅巴的脖頸上。
那脖頸粗長而健壯,因為主人的緊張,周圍青筋拉拽著,讓那形狀更為招惹人眼。凸起的喉結弧度優美,正緊張地上下滑動著。
在喉結的上下動作之間,黝黑的皮膚泛著太陽璀璨的金色光暈,那光芒與其脖頸上掛著的黃金短鏈的光芒……交相輝映。
善水公主忽然失了言語,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要如何形容此番場景給人的感覺。
有人美好得能叫人想起天邊皓月,有人強大到能叫人想起巍峨山阿,而眼前的這位吐蕃使者……正如那位猛獅姑娘所言的那般,令人想起“非禮”之事,令人心生“禽獸”歹念,讓人不欲休眠,卻偏生腦中浮現了床笫。
“又色又欲!誰懂啊!!!”
在腦海中想起那極其“非禮”的猛獅嚎叫聲中,善水公主低低道了一句:“阿彌陀佛……”
爭達梅巴
驚訝地看著尊貴的佛陀掌心之花,似乎垂眸收眉地吟唱了一句佛語,這是……什麼意思?
“公、公主殿下……”
爭達梅巴緊張地想要開口詢問的時候,善水公主已經從如狼似虎的色相誘惑中清醒,她聖潔一笑,淡淡道:“你脖頸上的黃金項鏈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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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似乎隻是一句禮貌的、不經意的隨意讚美。
爭達梅巴好不容易從那能與心上人聊幾句話的,極致的歡喜中恍然回神,正準備告訴善水公主,其實在他王國的首都邏些,就有大型的金礦,如果她喜歡黃金的話……
啊……她已經走遠了。
眉眼深邃的男子眼中驟然亮起來的光,也隨著那漸行漸遠的背影,而緩緩暗淡了下去。
湛兮從這隻失落的大狗身邊路過:“吐蕃使者你好啊!吃了沒?有空下次一起喝茶啊……”
爭達梅巴抬頭,看見是那位與公主關係非常好的大雍小國舅,他正準備回應幾句,卻見湛兮的聲音也不見了。
爭達梅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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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湛兮追上善水公主的時候,他都快到自己的帳篷了!
善水公主驚訝地看著湛兮:“小國舅怎麼走得這麼著急?”
湛兮示意了一下左右,善水公主屏退隨從人員。
“善水,我正想問你呢?你不會給猛獅洗腦了吧?”
湛兮本來還想說不至於,我相信你的,但剛剛那句話問出來,善水公主就羞愧地垂眸了,不敢與他對視。
湛兮的內心咯噔了一下:“你認真的?”
“我很羞愧……”善水公主說,“有些事情,有些話,倒也不是特意去記住,隻是……那般場景一出現在眼前,腦海中便自動想起了猛獅姑娘說的話。”
湛兮痛苦捂腦袋:“行行行,我知道了,浪蕩的知識以一種下流的方式進入了你的大腦,並強勢地叫你忘不掉。”
善水公主眼神飄忽了一下,把湛兮的話反複讀了幾遍,竟然坦誠地點了點頭:“雖說小國舅的形容有些新穎且奇怪,但不僅不會詞不達意,而且如此跳躍又靈活的活用與表達,竟令我難以措辭的想法,都生動形象且簡單地描述了出來。”
湛兮:“……”所以,浪蕩的知識,是真的下流地被你給記住了!?
“算了算了……”湛兮無力地歎氣,“你自己悠著點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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