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尚未截獲這東西,不過預計就是這兩日了……”京兆尹說。
“曹小國舅,你雖年似初生之犢,本該不經世故,然以我觀之,你稱得上一句後生可畏,以你之絕倫穎悟,你當真不明白,這批‘病牛’究竟意味著什麼嗎?”
說著,京兆尹的聲音驟然凜冽:“那可是天花!我等垂垂老矣之人常說曹小國舅雖少不經事,然有七竅玲瓏之心,還望你莫叫我們這些老頭失望才好。”
京兆尹的話沒什麼錯,但謝淩雲卻不滿了,他瞪了京兆尹一眼,不緊不慢地擼了擼胡須:“你自稱老頭兒,怎地在一個小小少年郎麵前,卻沒有老頭該有的閱曆與端重呢?”
“我家金童子隻叫你先留著,還未說原因呢,不如聽聽他為何要你如此做,再來訓誡,也為時不晚啊。”
湛兮嘻嘻一笑:“我外公說的才對。”
京兆尹沉默,皺緊了眉頭。
他可不是那些得了些許土地,被路過的小國舅解決了山賊,受惠於他便對他讚不絕口的小老百姓,站得那麼高,京兆尹自然知道更多……
他比許許多多隻聞曹小國舅其名的人都要更加了解,真正的曹小國舅是如何了不得的,簡直神乎其神,難以用常人的眼界去評估他所行之事,所建之功。
但此事他決不能讓其有任何損失,那是天花!
——天花!!!
一旦爆發,必然生靈塗炭!
哪怕心中知道曹小國舅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京兆尹也決不允許自己拿無數百姓的性命去賭曹小國舅能否創造什麼新鮮的奇跡。
沒有任何一個百姓的性命就是卑賤如草芥,活該是上位者的棋子和賭注的,京兆尹心知,越是身居高位,越要“慎行”“慎言”,因為他們這些中央緋袍大員看似渺小不重要的一言一行,都將會層層加碼,對底層的百姓造成身家性命都受影響的,不啻於洪水天災的震蕩。
所以……他今日哪怕麵上應下此事,來日截獲病牛,也必然在第一時間,焚之以烈火,將其挫骨揚灰!
湛兮見京兆尹沉默地看著棋盤不說話,就知道他心中所想。
湛兮心中歎息了一聲,有點知道為何京兆尹會成為他姐夫的京兆尹,又為何深居簡出,隱匿幕後的謝淩雲願意親自接待京兆尹了……大抵是誌同道合吧!
“您的思慮自然是再正確不過,隻是出發點偏移了一些。”湛兮說。
京兆尹終於抬眼看了過來:“此話何解?”
湛兮嘿嘿一笑:“因為這‘病牛’,它不是天花,它是天花……的克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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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顧京兆尹一個錯手,杯盞傾倒,濕了衣袍,湛兮自顧自地說服他。
“隻需幾日。”湛兮說。
快下雪了,湛兮推測那位老在將軍府蹲他的家夥……應該很快憋不住會現身的。
從輔助係統那麼早發布冬季任務湛兮就知道了對方時間緊迫,腹中有孕
(),預產期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等不起,更賭不起。
隻要湛兮的猜測沒錯,那麼對方一旦現身,他就能用上他上個任務的獎勵——《分娩急救一十四針經》,他將完成目前的冬季任務,繼而獲得牛痘疫苗的論證,如此便可說服禦醫院進行實驗。
“今夜我還有事要忙,明日我馬上進宮與姐姐姐夫說明情況,病牛尚未截獲,截獲了或許也隻是要再等我幾日……”
湛兮大包大攬,將所有責任都攬在自己的身上。
有些時候,很多事情想要做成,就需要有他這樣一個能“上達天聽”的家夥,願意以一己之身頂起一切責任,沒有上層領導頂住壓力,底下的人很難辦事的。
“病牛截獲後,就地建圍欄將其封閉……”湛兮又說了許多避免感染的注意事項,包括捂住口鼻,有傷口不接觸,勤洗手,穿戴罩衫,相關人員入京都則烈酒消毒等。
“那烈酒,我之前儲備了許多,就在府中,京兆尹派人將其運走吧。”湛兮心中微歎,他提純酒精弄了許久,本是要給高鐵牛與樊月英這次帶到都護府邊疆去的,如今……且先用著吧。
若是一般的驚喜亦或者奇跡,京兆尹當然會不為所動,但是湛兮說的是——天花克星,能令人對天花免疫!!!
京兆尹已經不是打翻杯盞的狀態了,他整個人都有點恍惚,有種身在夢中的虛幻感,疑似自己是喝多了,正夢遊光怪陸離的奇妙世界。
比起京兆尹那一幅失了魂魄的模樣,偷偷摸摸問湛兮喜歡什麼字體的謝淩雲倒是淡定多了。
“什麼字體?”湛兮笑嘻嘻,“外公這是瞞著我呢,是不是姐夫要給我們曹氏封爵?”
謝淩雲老頑童似的搖頭:“不說,嗯,老夫不說不說。”
湛兮嘿嘿一笑:“我喜歡外公自創的淩雲體。”
“啊……”謝淩雲有些意外,眼神複雜,“老夫也許久未寫淩雲體了。”
淩雲體,那是謝淩雲所創。
明宗在時,謝淩雲三元及第,風光無限,又被請為帝師,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字如其人,那會他的字傲氣淩然,疏狂不羈,鋒芒畢露,撲麵而來的便是神采飛揚的淩雲壯誌,一副要撫山嶽,定乾坤的模樣。
那淩厲非常,威風凜凜,神氣昂揚的字體,便被世人稱之為“淩雲體”。
可惜,自打先帝打壓謝氏一門後,謝淩雲就不再寫淩雲體了,轉而研究起了黃老之學,字體也從淩雲體,轉成了“玄體”,他的字變得柔和似水,筆鋒如他本人一般,蘊藏於內,幽深微妙。
湛兮提起了淩雲體,便叫謝淩雲忍不住想起了從前的事,一時之間,也有些恍惚。
“外公,我今晚還有大戲要看,就先回去了,”湛兮給謝淩雲捏了捏肩膀,“叫蔡老板與我同去,他回來,明天就給您轉述。您老人家要保重身體,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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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湛兮一同離開時,蔡老板近似於埋汰地說:“怨不得我從前就不愛與官場上的人物打交道,你
() 們這夥子人,山珍海味大魚大肉吃進去了但渾身上下都不長肉,儘長心眼子了!”()
湛兮笑而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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