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平侯府。

如今凜冬將至,白晝變短,廣平侯的書房早早就點上了琉璃燈。

廣平侯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雖沒有柳寬起那等恨不得將自己燃燒殆儘,奉獻大雍朝的決心,但身為吏部尚書……

廣平侯也偷閒不起來。

尤其是現下接近年關,他要忙的事情更多了,光是每年的官員考核評測,就足夠叫他連軸轉上好些日子。

這般繁忙的廣平侯本不該看著一幅熟悉又陌生的畫卷發呆的,他應該爭分奪秒地處理公務。

可是方才抽書的時候,一不小心打翻了隔壁的一個檀木盒,裡頭塵封的畫卷,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展開了。

這是他年少時的畫,畫的也不是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不過是最最常見的山水罷了。

但這平凡又尋常的畫卷中,看著那煙波浩渺,山水清絕的模樣,撲麵而來的天地遼闊的浩然之氣,與少年時直抒胸臆的意氣風發,還是叫廣平侯愣住了。

他情不自禁地撿起了這畫作……

看著就忍不住發起了呆來,自從阿耶逝世後,他一人扛起偌大的王氏,就再也沒拿起過畫筆了。

他甚至想不起來自己最後一次作畫,是在什麼時候。

好像驀然回首,驚愕地發現自己……已經很老了。

又忽然有些遺憾,皇家書院的閱卷聽說有一個在繪畫一途上的天資卓絕之輩,可惜謝太師邀請過他負責批閱畫科的試卷,他最後沒能答應。

此事他倒是沒有要和曹氏劍拔弩張的地方,廣平侯不是不願意答應,而是他多年不曾作畫,謝太師提及此事時,他自己都愣了好一陣。

而且,年關的官員考核事情太過繁雜,廣平侯實在分身乏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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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意如就是在廣平侯放空自己發呆的時候闖進來的。

“阿耶!阿耶!”

廣平侯驟然回神,平淡地最後掃了那技藝高超,意境非凡的畫卷一眼,理了理衣袖,漠然地開始收攏畫卷。

“進我的書房,要先經過通傳,你還要老夫說幾次才能記得住?”廣平侯一邊收卷,一邊詰難,“大郎都能上馬了,你這個當人阿耶的,還這般冒冒失失!”

王意如縮了縮脖子,有些委屈地摸了摸鼻子,嘟囔著說:“我這不是太高興了嘛!”

廣平侯無奈又頭疼:“大丈夫當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你竟還如同孩童一般,大起大落,大驚大喜。”

王意如不說話了,乖乖聽訓。

基於自己已經很累了,還很餓,可以提前吃飯,兒子這段時間還挺乖的份上,廣平侯決定放過他。

“是什麼事?”一邊問,廣平侯一邊起身收拾好了檀木盒,準備離開書房。

說到這事兒,王意如又高興起來了:“是太子表弟,他今日可能出宮了,讓寒鬆小榭那邊給家裡送了些吃的過來。”

所以我特意來請示阿耶,今晚要提前吃晚飯嗎?”

王氏自然是鐘鳴鼎食之家,規矩極重,但是許多規矩都是圍繞著現任家主來的,就比如廣平侯府的用餐時間,不比其他家族都非常趕早,晚飯要趕在日落前的規矩,廣平侯府的晚餐時間定得比較晚。

這是為了遷就公務繁忙的廣平侯。

但是如今太子派人送了吃食上來,為了不讓食物失去其風味,還是及時用餐比較好,所以王意如才鼓起勇氣來問廣平侯今天能不能提前炫飯。

見廣平侯沉默不語,王意如還以為他阿耶不肯答應,他又小可憐一樣幽怨地補上一句:“惠然和孩子們都已經坐好了,就等阿耶你了……”

末了,為了加重籌碼,王意如再次哀怨地補充道:“要是阿娘還在世,肯定會答應今晚提前吃飯的。”

廣平侯:“……”

對於這個蠢兒子,他有時候是真的又好氣又好笑,某些時候,既覺得他可憐,又覺得他怪可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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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侯進食一向不喜出聲,專心致誌地做事,效率總是高於三心二意的,故而他又是早早吃完,離席而去。

事情表麵上是如此,但實際上,廣平侯也知道自己在的話,兒媳婦和孫子孫女其實都不太放得開,他早些離席,他們也能早些輕鬆用飯。

離遠了一些,廣平侯還能聽到他離開後,王意如就和妻兒們說笑的聲音。

唉……沒規矩是沒規矩了一些,但家中其樂融融,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一直到回到書房,開始挑燈夜戰了,廣平侯才吩咐親近的隨從:“去看看世子吃飽了沒有,吃好了就叫他過來一趟。”

王意如來得倒是快,似乎是知道父親找自己之後,他就三下五除二的炫完跑過來了。

廣平侯再次為這個兒子傻乎乎的舉動感到無奈,你罵他吧,他倒是真心實意地對父親恭恭敬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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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侯一直到自己處理好了案牘上那一壘的折子後,才停下來,端起杯盞,喝了一口茶潤潤喉,順便抬眸看向了站在前方的王意如。

王意如已經困到頭受到的地心引力越來越嚴重了。

廣平侯再不出聲,他頭就要垂落到地麵上去。

廣平侯:“……咳咳。”

“啊?啊啊,阿耶,阿耶你忙好了嗎?”王意如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阿耶,你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廣平侯問他:“你如何看你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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