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鐧開口道:“我以為,鬆洲與吐蕃這一戰,勝負並非最要緊之事……”

湛兮大概已經猜到了楊鐧要說什麼,故而在楊鐧說出了這一句話後,湛兮並沒有太大的反應,隻是略微頷首,示意楊鐧繼續說。

楊鐧沉聲繼續說道:“器宗農讚做這些的目的,不過是為了逼迫大雍下嫁公主,借大雍的勢,以提高吐蕃王朝的地位、聲譽,和對周邊部落的政治影響力。”

湛兮心中暗暗歎息:鴨鴨果真是除了愛當鴨鴨,一切素養都還挺高的。

楊鐧並不知道湛兮又在心裡腹誹他曾經那“為小寡婦暖被窩”的慈善工程,心思還落在正事上。

便與湛兮繼續說:“除此之外,吐蕃更是野心勃勃地對著吐穀渾等西域通道要塞之地垂涎三尺……”

“你說的是。”湛兮說。

實際上,不隻是吐蕃會對某些重要的軍事、經濟要塞之地垂涎三尺,準確地說,應當是這世間所有、任何強勁勢力,都會對周遭的這些要塞之地虎視眈眈。

楊鐧說:“說起來,此事是大雍與吐蕃無法化解的矛盾,哪怕是公主下嫁,也隻會緩解,而不會消失……”

“而今之勢,鬆州之戰我大雍必勝,器宗農讚此人頗有一番城府,故而我猜測他隻會試探我大雍的虛實,順便靠著與大雍作戰令吐蕃聲譽更上一層樓……他絕不會與大雍生死大戰,傷及根本,他會在合適的時機向大雍低頭,故而大雍下嫁公主也是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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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沉默地支頤著,看著眼前這個沉著冷靜的男人,口中一句一句地敘說著,即將要發生的天下大事。

有時候,湛兮偶爾會想,要不是他楊鐧已經有婚約在身,他都很樂意給這家夥做做媒,讓他楊氏也能尚公主。

沒誰能看透湛兮在想什麼,楊鐧也不能。故而楊鐧不知道湛兮腦子裡如脫了僵的野馬一樣天馬行空,他看湛兮默然不語,一副思考的模樣,還以為湛兮是真的在腦子裡構思將來的事態發展。

於是,楊鐧再接再厲道:“吐穀渾等地是我大雍的西域通道要塞,這個矛盾會暫時因為公主下嫁而緩和,但不會消失。將來一旦大雍呈現頹勢,若是公主力有不逮,想必吐蕃必然就會對吐穀渾下手。”

湛兮頷首,沒有否認楊鐧的猜測,實際上也並沒有什麼好否認的,楊鐧說的是他的猜測,同時,也是原劇本中的既定曆史事實。

這個曆史事實就是,善水公主早逝,承善公主接替這個曆史使命遠嫁吐蕃,吐蕃確實在器宗農讚的統治期間對大雍俯首稱臣,大雍與吐蕃與吐穀渾的交界地,和平了近百年。

但器宗農讚和承善公主先後逝世後,大雍的皇帝已經變成了小太子那不成器的兒子,大雍國勢呈現明顯頹勢。

接任的吐蕃王卻是個勵精圖治的主,對方不再對大雍俯首帖耳,甚至根本不聽大雍皇帝的詔令,更是在大雍猝不及防之下,攻克吐穀渾,奪走了大雍的西域通道。

大雍的統治在那時候,就搖搖欲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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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鐧與湛兮說,從前公主下嫁外邦,必然攜帶無數文明的火種——技藝高超的工匠、農作物的種子、先進的醫書、先進的中央管理官製等等。

這是慣例。

從長遠地說,這是大雍的文化輸出。

湛兮知道,這是意識形態領域的鬥爭,大雍給公主的豐厚至極的嫁妝,從理論從長遠上看,都是正確的抉擇,但楊鐧還看不到那麼長遠。

楊鐧看的是百年左右,不遠處的將來,吐蕃必然得利於大雍公主下嫁,繼而政治文化經濟都迎來一波突飛猛進。

而兩國雖會有一段蜜月期,但因著必爭吐穀渾之事,屆時對大雍來說,多少就有點兒自己把自己的敵人給喂肥了,自己給自己挖了坑的憋屈感。

楊鐧最後做出他的結論:“故而,我認為,我們應該率先吞並吐穀渾!”

湛兮抬眸看他,眉眼平淡,但那雙透徹的眼眸,有著看穿人心的力量。

楊鐧堅定地與他對視,甚至憑空勾勒出了粗淺的輪廓,問湛兮道:“吐穀渾與安西都護府接壤,結識大雍可對其四麵進軍,以樊月英為先鋒部隊,則何如?”

可惜,從楊鐧上車就對他所說的一切都點頭的湛兮,這次卻搖了搖頭。

楊鐧有些茫然:“小國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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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平靜地看著楊鐧蹙眉的模樣。

說道:“吐穀渾乃大雍的藩屬之國,自臣服大雍,大雍下嫁永寧公主以來,恭敬有加,大雍如有詔令,吐穀渾無有不從,無忤逆之舉,大雍身為宗主國,卻無故而加誅於它,此舉名不正且言不順……”

“你知道的,”湛兮輕笑了一聲,與楊鐧玩笑道,“下一句就是事不成。”

楊鐧沉默以對:“……”

怎麼說呢,他覺得為了長遠的利益,戰略布局什麼的,可以臭不要臉一點,他一點也不在意臉麵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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