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二十年,金秋送爽,天如水,月如霜。
秋海燦爛,嵊泗看海。
這是一個觀海的好季節,所以世人口中親切稱呼為“小國舅”的曹某人,又忙裡偷閒,到東海觀海去了。
這一年,太子十八歲,二皇子十七歲,兄弟二人已經監國六年有餘。
隨著年齡與閱曆的增長,他們在歲月中沉澱日久,也不如從前那般黏著“小舅舅”了,故而湛兮這一次出遊東海,二人並沒有相隨。
他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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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雍日新月異,百業瘋漲,太子執政興國,大雍王朝萬事係於一身,他實在分身乏術。
二皇子則立誌為天下掃平山海之阻礙,興修道路、橋梁。
如今二皇子更是苦心孤詣於,要將從先秦時期到南北朝時期,在這片土地上開鑿出來的大量運河通通銜接起來。
這些人工運河西到關中,南達廣東,北到華北大平原,已然通達這片土地大量地區,隻要將它們與天然河流全部連接起來,則可以實現由河道貫通全大雍的十之七八的地區的偉大目標!
不錯,二皇子的目標便是在前人的基礎上,開鑿出一條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的當世最偉大的水利工程——縱貫南北西東的大運河!
正如二皇子年幼時,隨著湛兮周遊天下,慣看人間苦厄後,自己所說的——
“民生之艱,因隔山海,交通閉塞,往來受阻,商貿不通,故難成活。因此,吾此生所願——蕩平山海,以興民生!”
二皇子這些年隨著時光的沉澱,也不如從前那般愛玩了,為開鑿大運河之事,他已連續多個日月不眠不休地勾畫圖紙。
後果便是,累到了極致的他,在暖洋洋的昏黃燈火下,直接伏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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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哪怕月上梢頭,太子也沒有休息,蹙眉凝眸看著一張張奏折。
湛兮多年前為替兩個外甥分憂,便提議的周章精簡化改革,將奏折分級,製定奏折詳細的格式,重要奏折不再允許官員沒事就溜須拍馬水字數,浪費統治者的時間精力。
有了公文特殊的精簡要求與格式後,太子要輕鬆許多,但也隻是相對而言罷了。
大雍的土地廣袤無垠,各行各業日新月異、蒸蒸日上,他還是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完全騰不開手,故而深夜了,他也未能歇下。
有一男子,以諦聽獸紋金絲玄鐵麵具覆麵,麵具之下,是一雙異族方有的綠色眼瞳。
他無聲無息地跪在陛階之下,低聲道:“稟太子殿下,秦王殿下伏案睡著了,可要我等吹燈送殿下回床榻?”
“不必,”太子眼眸都未抬一下,“讓他就這麼睡著吧,你們若是吹燈或動他,該要驚醒他了。”
那人又無聲無息地退下了。
太子反倒是抬眸看了一眼那人寬肩窄腰的背影。
此人便是不良人的繼承者,下一任不良帥,下一任諦聽衙的殿前都指揮使。
多年前此子因種種不祥,出生即為父母所棄深林,萬幸被喪子的母狼發現,視作親子奶大。
他六七歲時,是太子遊獵時發現了他,力排眾議命人將他從狼群中帶出,將他由狼教導成人,於他有再造之恩。
他對太子忠心耿耿,上刀山下火海,隻要太子開口,沒有他不能去做的。
但就算如此,他也隻是“將來”的不良帥與殿前都指揮使罷了。
太子垂眸,在格式嚴格,一板一眼的奏折上落筆一字——準。
如今不良人的統帥階層有三個:不良帥、副帥、監察使。諦聽衙同樣,由殿前都指揮使、侍衛步軍都指揮使、侍衛馬軍都指揮使共同領導。
這是三足鼎立之勢,是製衡之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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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估計燕青(眼青→綠眼)這家夥很快要上位了。
太子想到江離那日漸幽怨的眼神,甄道藏有事沒事跑未來太子妃麵前刷“上班苦、上班累、上班催人老還要人命”,以及身為他族叔的楚王世子李問真越發不客氣地整日摸長鐧手柄的動作……
看來他那樂不思蜀的阿耶,和心情低落就跑去看海的小舅舅,早晚還是要回來一趟的,不良人該更新換代了,不然老的那一批為了退休該要抗議了。
但是……
太子皺了皺眉,雖然新生代培養起來了,但是他們也都沒六十五歲啊,真的需要那麼早就退休了嗎?
不自知的資本家·太子歎息了一聲,搖了搖頭,又去拿另一張奏折,算了,隨他們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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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外頭傳來了喧鬨的聲音——
“殿下!秦王殿下還請止步,待奴去稟告太子殿下……”
太子一聽是二皇子來了,立即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疾步往外走:“彆攔著他!這是怎麼了?”
“大哥!”二皇子帶著哭腔的一聲嚎,差點把太子嚇得栽倒在地。
太子一個趔趄,扶住了門框才站穩,被二皇子嚇得心神失守:“於菟,發生了何事?”
二皇子嗷嗷哭著撲向了太子,抱著太子就是一頓涕泗橫流。
驚得太子心臟跳得快要驟停,聲音都打著顫:“莫哭,你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