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影移位。
平清柊將要施展的就是這個術式,本質其實就是瞬步,但它卻有著第二階段用法——將兩個人的位置徹底調換。
一般來說,這種調換位置的術式對平清柊來說用處不大,因此一直處於放置狀態,但今日,平清柊卻頭一次感恩學會了這樣的術式。
將他跟五條悟的位置徹底調轉,五條悟就能夠活下來了,而禪院甚爾就算想要追擊,也完全沒辦法找到他的方位。
隻不過這看起來超級便利的術式,卻有著許多條件限製,第一就是需要在被調換者身上留下咒印,第二同時需要平清柊和被調換者的鮮血。
而正巧,第一種限製在平清柊打算轉身離去並拍了下五條悟的肩膀時,便已經無聲留下了咒印。
至於第二種……看他們兩個這滿身傷痕的模樣,流下血跡再正常不過了。
條件已經湊齊,唯一需要掌握的就是五條悟何時受到致命一擊,在這一瞬間調轉二人位置,才能夠徹底挽救對方。
“係統。”平清柊腳下踩著綻放金光的五芒星陣法,平靜對係統道,“你可以掌握五條悟的情況吧。”
平日裡,係統就會時不時向他透露五條悟的狀態,這點小事自然不在話下。
平清柊沒有絲毫意外,隻命令道:“在他遇到致命危險的前一秒告訴我。”
係統明白了他要一命換一命的決心,但作為冰冷的機械,它最優先的事項永遠是保證任務目標五條悟的安全,因此,毫不猶豫地應了下來:【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平清柊終於鬆了口氣,他將標誌性的折扇放在地麵,用來提醒什麼都不知道即將被轉移到這裡的五條悟,隨後,仰望著天邊的明月,無奈苦笑一聲。
來到這個世界隻有區區六年……真的很短暫啊。
不過結識了五條悟,擁有許許多多回憶,倒也還算愉快。
唯一對不住的便隻有將希望放在他身上的平氏一族了。
……抱歉,看來他不是平家的救世主啊。
他哂笑了下。
這種時候,連便宜老爸的臉也顯得如此懷念。
但……做出這個決定,他,並不後悔!
平清柊的眼神倏地堅定起來,從始至終也沒有透出一絲脆弱。
【係統:宿主,請做好準備】
隨著係統的提醒,他腳下的陣法的光芒再次擴散了一大圈,將他完全籠罩其中,緊緊繃起了神經。
【係統:3……2……1,就是現在!】
平清柊雙目刹那間睜開,直接單手結印,啟動陣法:“乾坤定位,開——”
*
五條悟身形一晃,幾乎腿一軟就要向後倒去。
視野內,對麵拿著長刀佇立著的男人身影幾乎變成了雙層,就連其周身的景色也搖搖曳曳,朦朦朧朧,完全看不真切。
無論怎麼努力地保持清醒,眼睛也疲憊的無法睜開,汗水混合著血液滴落,讓呼吸急促的他更加難受,忍不住咂了下舌。
這是六眼已經消耗過度的警示,他的大腦早已支撐不住,無下限術式也再也沒辦法展開了。
能夠還頑強站在這裡,已經是五條悟最後的毅力堅持。
但他心中已然明白,這,估計就是最後了。
“小鬼,我承認,對付你非常麻煩,讓我費了不少的功夫。”
同樣渾身都是傷痕的禪院甚爾語氣帶著一絲認真,發自內心地佩服起這個才年僅六歲的孩子。
“……廢話什麼,我告訴你,要殺就快點殺。”
五條悟的臉上沒有一絲懦弱,相反,一如既往帶著不屑的語氣,就算身處弱勢,他依舊是那個高傲的少年。
他甚至還死死瞪著禪院甚爾,渾身散發著凜然的煞氣:“如果你沒能殺了我,讓我存活了下來……那我一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用這雙手親自殺了你!哈,我說到、做到!”
看著他死到臨頭還一身傲骨的模樣,禪院甚爾聳了下肩膀,不說彆的,就憑如果真讓他活下來再過十年後自己一定會遭殃的這種預感,禪院甚爾這裡也不可能放走他。
因此,他再次拔起長刀,緩緩朝著五條悟邁開步子,眼神微沉。
“小鬼,有沒有後悔為了朋友而死?”
“他才不是我的朋友。”就算是這時,五條悟還心口不一地冷哼反駁。
他看著禪院甚爾逐漸邁來的步伐,腳下卻宛如陷入泥潭,無法活動一步,隻能勾著諷刺的笑容,高高揚起脖子,佇立在原地。
“……我可是最討厭那個家夥了啊。”
就算是去地獄,也不想與那家夥碰麵。
所以——要好好活著啊。
五條悟眼眸微微彎起溫柔的弧度,就這樣一眨不眨冷靜地凝視著那把刀的靠近。
——並以極快的速度朝他的心臟射來。
呼吸幾欲停滯。
五條悟的眼睛卻赫然一花——
他本以為這是死亡前最後的暈眩,可是直到靜靜等待了三秒鐘,也完全沒有等來疼痛,不由得蹙眉睜開了雙眼。
隨後倏地愣住了:“……這是哪?”
隻見自己周身的場景早已變換,不再是因為亂戰而變的光禿禿的草地,這裡是夜晚的一條幽深小徑,旁邊的路燈忽明忽暗,有蝴蝶在燈光中展翅飛舞,卻不小心一頭撞上蜘蛛編織的陷阱,黏在蜘蛛網上動彈不得。
五條悟盯著那努力掙紮的蝴蝶幾秒鐘,才心思莫名的移開視線,而這時,他才終於注意到腳下落著什麼東西。
——那是一把折扇。
熟悉的、繪製著揚羽蝶的折扇。
五條悟撿起折扇,猛然睜大了雙眼,喃喃自語道:“濃鬱靈力的殘留……他從來不離手的武器,難不成這是……?!”
不好的預感浮現在他心中,而這也幾乎是唯一的可能性。
“嘖,那個笨蛋!”
下一秒,他不顧已然脫力的身體,拚儘全力的往一個方向跑去。
*
刀身輕而易舉地刺透皮肉,貫穿胸口。
禪院甚爾的表情第一次呈現出怔忪的神色。
他看著麵前披散著水青色長發的少年,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做出反應。
少年的胸口正滴落著大片鮮紅的血液,蒼白的臉上凝視著他,卻浮現出一抹挑釁的弧度:“怎麼樣,看你的表情……是不是有、嚇到你?”
他用顫抖的聲線,斷斷續續的說著,終於令禪院甚爾的表情恢複平靜:“確實,他為了你甘願留下來送死,你為了他又替他擋住了致命一擊……你們的友情我都要感動得哭了。”
這樣說著的他,卻毫不猶豫抽出刀身,任由大麵積的血液噴濺,語氣更是沒有絲毫波瀾。他像是遊離在世界外平靜地注視著晃晃悠悠的平清柊,眼底不曾帶著一絲同情。
“哈、瞎說什麼呢。”劇痛在胸口撕裂一般蔓延,平清柊的表情一點點染上虛弱,卻努力綻放一抹笑容,“我可是最討厭那個家夥了啊……我可不想欠那個家夥任何人情,因為……我才是最強的嘛……”
磕磕絆絆說出這句話,他身體一軟跪倒在地上,喉嚨中的甜腥遍布口腔,猛然咳了出來,眨眼間刺眼的紅色便染紅了地麵。
而聽到平清柊的話語,禪院甚爾卻忍不住微微一愣。
他想起與五條悟曾經的對話,嘴角慢慢勾起個感興趣的弧度:“……有意思,連理由都一模一樣嗎。”
兩個最討厭彼此的人,卻願意為了對方去死,哈,這種默契,到底真的是討厭嗎?
從來沒見過有人的相處模式會是這樣的禪院甚爾好奇地摸了摸下巴,不小心觸碰到臉上的傷口,又情不自禁嘶了一聲。
“能讓我受這麼重的傷,不得不承認,你們很厲害,甚至比我遇見的所有人都要強。”
他將刀身上的血珠輕輕一甩,隨手將刀重新收回刀鞘:“作為令我愉悅到了的獎勵,那個小鬼我就不殺了,也不砍掉你的頭顱。”
雖說放走五條悟無異於猛虎歸山,但是禪院甚爾卻並不害怕,相反,還有些躍躍欲試。
“不過……”他佇立在原地,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眼中光芒些許潰散的平清柊,冷靜的敘述道,“就算放著不管,你也馬上就要死了,等你死後,我會拿你的身體去換獎金,也算物儘其用了。”
“那可……真是……謝……謝你……”連聲音都微弱的無法發出來,平清柊感到渾身的疲憊,忍不住閉上了雙眼,往後倒去。
月光下,那張可愛的臉蛋愈發慘白,沒有一絲血色,就這樣安安靜靜倒在地麵上,仿佛一個精美的洋娃娃一般。
良久,一動不動。
“死了嗎?”禪院甚爾挑了下眉,伸手就要去探向少年鼻翼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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