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從平清柊的眼神、語氣還是動作,五條悟都看不出一絲說謊的可能。

這一刻，五條悟的大腦不斷回蕩著他真摯而又溫暖的台詞。

平清柊喜歡著他。

願意為了他而留下來。

……不是以前的那個五條悟，而是現在的他。

平清柊眼前所注視的人,正是他。

平清柊所想要追隨的人，也是他。

全部都是他！

屬於他一個人。

隻要想到這件事，五條悟的五臟六腑就充滿了喜悅。

仿佛炫目的煙花劈裡啪啦從腦海中炸響，他被巨大的驚喜砸中，滿心都被甜蜜的蜜糖所包裹，恨不得立刻緊緊狠狠抱住平清柊,表達這胸口澎湃的情緒。

而心中,那曾經仿佛缺少了什麼的大洞，似乎終於被彌補了起來。

他發自內心的感到了高興,發自內心地獲得了重生。

……多麼簡單,隻需要平清柊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五條悟幾乎就要得到了救贖。

刹那間，五條悟忽然領悟到,為什麼無論多麼親密的相處他也始終有種無法掌握平清柊的感覺。

那是因為他對自己沒有自信。

認為平清柊所喜歡的,所看見的,並非是現在的自己,而是那個存在於記憶中的自己。

所以他始終強調著,他已經完全改變了,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那個天真桀驁的少年,他已經不再是平清柊用愛戀的目光所注視著的那個人了！

現在的五條悟敏感而又脆弱,多疑而又不信任。

就算平清柊對待他的神色、動作與他記憶裡沒有半點區彆,他也總是懷疑著……平清柊是真的喜歡他嗎？

正是因為這一點，五條悟才會痛苦，才會拚命的執著。

而平清柊越是想要離開,五條悟便越是對自我感到懷疑，也難以自持的生出了自我毀滅的傾向。

而最終讓他得到拯救的，也僅僅是平清柊發自內心的剖析而已。

當平清柊告訴他，無論是什麼樣的五條悟，所抱有的情感都不會改變的時候，當平清柊認為他跟以前完全沒有改變的時候……五條悟眼底便瞬間有了光。

讓他從瀕臨破碎中成功恢複了自我。

他看到了站在陰暗處的他麵前灑滿了溫柔的陽光，而平清柊就沐浴在陽光下，對他溫柔的伸出手。

眼底的渴望與希冀這一刻幾乎達到了頂峰，五條悟嘴角緩緩露出一抹輕鬆的弧度，下意識扣緊了那十指相扣的掌心，以不想鬆開的力度，牢牢的抓著平清柊的手：

“柊。”

“我……”

但就在話語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五條悟忽然瞥見了平清柊裸/露在皮膚上的那一圈傷口……隱隱透著刺眼的血色，已經變得淤青的手腕。

是他剛才攻擊時所留下的痕跡。

“……”五條悟的心臟倏地重重一縮。

平清柊的話語讓他徹底從瘋執中清醒過來，終於意識到了自己在瘋狂的狀態下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

於是，當快樂逐漸退散，取而代之的是那巨大的愧疚感便如同潮水一般再次淹沒過來。

五條悟呼吸不由得急促起來，腦海中也想起了方才的一幕一幕。

他甚至……想要背棄約定，他甚至……想要對平清柊下死手。

如果是以前的他，是絕不可能做出卑劣的行為，可是剛才，他的理智全部被黑暗吞噬，甚至越發變得不像自己起來。

……平清柊的愛是無私的、包容的，甚至可以犧牲自己。

但五條悟的愛卻是自私的、毀滅的，為此，什麼都可以做。

想出這一答案的瞬間，五條悟呼吸一滯。

本來被喜悅填滿的心臟又一次微微刺痛了起來，這一次，連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些什麼，想做些什麼。

他將平清柊抱在懷中，拚命汲取對方身上的氣息，溫度，想要甩開那些讓他煩躁的想法。

但越是這樣，就越是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五條悟咬緊牙關，拚命的控製住自己不要去想彆的。

此時此刻的他擁有著平清柊，並且會繼續與對方一路前行，這樣……就足夠了。

什麼都不需要去想！

五條悟緩緩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

接下來的幾天時間，五條悟和平清柊就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爭執一樣，如同平常一樣繼續溫馨的生活著。

不如說，是比以前還要親密。

平清柊不怎麼抗拒五條悟的親密舉止，雖然眼底還是有些許無奈，卻每次都會配合的與他親吻、擁抱。

就算在虎杖悠仁幾個學生的麵前，也沒有隱瞞對五條悟的喜歡，就好像要將這份情感宣布給所有人一般，大大方方，沒有遮掩。

至於得知真相的虎杖悠仁伏黑惠以及釘崎野薔薇那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神情，平清柊也是一笑了之。

不僅如此，平清柊也會在私下裡主動給予五條悟安全感，他會撫摸著五條悟的發絲，看著對方入睡，他會在閱讀時靠在五條悟的懷裡，偶爾抬頭與對方對上視線，他甚至主動與五條悟居住在了一起，像是要對不安的五條悟證明他的愛一樣。

五條悟度過了這十年來最幸福的時光。

每天黏在平清柊的身邊，與他漫不經心地說些細小的瑣事，與他偶爾嬉戲打鬨，看著他露出無奈又寵溺的表情。

五條悟可以發自內心地開口，就算保持這樣一直生活下去，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他都會甘之如飴。

他靜靜的擁抱著平清柊，看著少年那認真讀書的側臉，心滿意足地露出了笑容。

那曾經壓抑著的黑暗的情緒，早就已經化作一絲青煙，被陽光驅散，讓五條悟獲得了新生。

……但偶爾，五條悟卻又情不自禁地想到了平清柊對他的表白，明明是如此甜蜜的時刻，他卻總是會感到胸口的刺痛。

眼底也不由得呈現出一抹迷茫。

……這到底是為什麼呢？

就算是二十八歲已經成熟了不少的五條悟，也無法找到答案。

直到他在一天晚上做了個夢。

夢中，他久違的看見了那個十七八歲正值青春肆意的自己，以及陪在他身邊的他的同學們，包括平清柊、夏油傑、家入硝子。

夢裡，他們四人身處教室之中，他隨意地坐在桌子上，雙腳翹起正與下方的夏油傑沒好氣的說著什麼，夏油傑雖然臉上帶著笑，但額頭的青筋微微跳動，顯得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家入硝子站在一邊，忍不住一邊偷笑，一邊添油加醋地挑起戰爭，而他對麵坐著的平清柊，則眉眼彎彎，臉上露出了相當開心，相當美麗的笑容。

看著這一幕的五條悟有些恍惚起來，他已經有多少年沒有夢見過曾經的學校時光了。

還沒有背負沉重情感的夏油傑、還沒有放棄自我而墮落下去的家入硝子，也還沒有已經完全變了一個人的……那個充朝氣蓬勃的他自己。

真懷念啊……

這是他幾乎已經忘記的青春，也是在他記憶裡最為快樂的時光。

一瞬間，那熟悉又懷念的感覺霸占了他的胸腔，讓他忍不住默默注視著眼前四個少年的歡聲笑語，嘴角流露出一抹苦笑。

而平清柊的笑容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這時候，五條悟才忽然意識到，平清柊幾乎從未在他麵前露出這般開懷的笑容。

他的笑是溫柔的、寵溺的、親密的……但卻不是這樣燦爛的笑容。

仿佛無憂無慮、單純發自內心的笑容。

“……”

意識到這件事的瞬間，五條悟愣住了，有什麼答案幾乎要衝破心扉，破繭而出。

但下一秒，麵前的夢境竟忽然扭曲起來，一眨眼，他竟突然又身處於平清柊的房間內。

還不等疑惑，五條悟就一眼看見正坐在窗戶邊的平清柊。

平清柊不再是一身校服，而是穿著那件熟悉的狩衣，五官變得些許成熟，正如現實一樣。

而此刻，他正將手臂搭在窗台上，仰頭眺望著窗外的景色，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