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巡等了很久的援軍,但是卻隻等到了叛軍的第三次進攻。
天幕上的張巡眉頭緊鎖。
他突然衝著身後喊了一句:“給我一把弓!”
他扯出一抹笑:“擒賊先擒王……先殺了他們的首領,後頭就不難處理了。”
許遠擰著眉頭,問道:“聽說這一次叛軍的頭領叫尹子琦……你認得他?”
張巡搖了搖頭。
他此前主要是和叛將令狐潮死磕……雖然也見過了不少叛軍將領,但是尹子琦,他還從未見過一麵。
許遠不解:“那你要如何殺他?”
張巡沒有回答他,而是沉吟片刻,突然問了一句:“城中可有蒿箭?”
許遠:“?”
他困惑不已:“你要那玩意做什麼?”
蒿箭,顧名思義,就是用蓬蒿所做的箭矢。那東西,說的好聽點叫做箭,說的難聽點簡直比給小孩兒玩的木頭箭都不如,射在人身上不痛不癢,幾十支下去,怕是連油皮都不帶破一點的。
沒到山窮水儘的時候,誰家的正經軍隊會用這個?
張巡轉頭,對他一笑:“引蛇出洞。”
許遠:?
倒是李世民先看出了他想要做什麼,拍手叫好:“這主意倒是極好的。”
示敵以弱……或者說,突然極大的改變他們的作戰策略,逼得敵人不得不去請示主將,從而……
“……從而知道,究竟誰才是尹子琦。”
李治冷靜道。
拜昏迷期間被灌下的那兩大碗大柴胡湯所賜,他整個人清醒的不得了,原本心頭的燥火也被強行抹去,現在神清氣爽,頭腦清明。
雖然立場不同,但是武媚娘對於尹子琦的做法卻是相當讚賞:“這是個聰明人,知道把自己隱藏起來。”
一棵名貴的番龍眼,要是突兀的立在灌木叢中,那自然是會被一眼發現,但如果將自己藏身在茂密的叢林中,那恐怕就算是再怎麼經驗老道的伐木人,也要細細的尋找許久才能發現了。
“或者說,上一次交手,他意識到了張巡的不好對付。所以,一方麵為了自己的安危,另一方麵為了軍心的穩固,他絕不會讓自己輕易暴露出來。”
李治接口,隨後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但是,這回可由不得他了。”
尹子琦腦子靈光,他手底下的人可未必。
果然。
李治看著天幕上一個小頭領小跑著去士兵叢中尋了一個人出來的時候,他臉上慢慢露出笑容——找到了。
而另一邊,尹子琦看著朝他這邊跑來的手下,氣急敗壞。
“你是蠢豬嗎?”他忍不住朝著下屬怒吼道,“都說了多少次,我的行蹤不能暴露,要不然——”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眼神一利,眼中瞳孔驟縮,在他的眼中,可以看到,一支利箭正朝他射來。
尹子琦試圖側身避開,但是未果,好不容易才發現了主將下落的張巡可不會輕易放過他,甚至為了避免因為自己是文臣導致力道不足,殺不死尹子琦,張巡還特意換了自己的心腹愛將南霽雲來射出這隻箭。
所以即使尹子琦的反應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是也沒能阻止這隻箭落到他的身上。
而南霽雲,能被張巡看中做了他的心腹,自然是有點子功夫在身上的,隔著這麼遠,依舊能射中尹子琦的眼睛。
“嘶——”
“將軍!”
左眼上火辣辣的疼,尹子琦咬緊牙關,依舊控製不住自己要呻|吟出聲的衝動。
密密麻麻的疼痛從左眼上慢慢蔓延到他的四肢百骸,尹子琦知道,他的左眼恐怕要廢了。
甚至,連命也未必能保得住。
尹子琦低聲咒罵了一句。
最後回頭深深的看了一眼城牆,他把城牆上站著的每一個人的臉都死死的刻在了腦海裡,拽住了衝上去想給他報仇的手下,冷靜下令:“撤軍!”
“將軍!”
“我說撤軍!”尹子琦瞪了這個沒腦子的手下一眼,“主帥中箭,軍心已亂,手下人已經亂了陣腳,現在撤軍是最好的選擇,要不然等對麵做什麼手腳,我們要遭受的損失就更大了,走!”
城牆上,張巡對著尹子琦含笑點頭。
張巡:很好,雖然剛剛被尹子琦避開了一點,沒能成功一箭殺了他,但是後續的治療和高熱感染,都可能要了尹子琦的命……不管他最後有沒有死——順便說一句,這家夥最好是死了,還能給他省點兒事——至少他們又能夠爭取到一段喘息的時間。
……
季馳光:“接連吃了大虧,甚至差點連小命都搭進去了,尹子琦最終決定放棄和張巡剛正麵,開始采取迂回戰術——圍而不攻。”
【這人怎麼狗話連篇:圍而不攻?你特麼的……有本事出來跟老子剛正麵啊!你要不要face了!!!】
【李隆基與養子真愛無敵:……就是因為他們這種該死的策略,所以才導致後麵的睢陽簡直就是人間地獄……我快撐不下去了,我先去吃片藥,希望回來的時候已經把這部分最恐怖的地方給快進掉了。】
季馳光:“敵人的圍而不攻戰略……對叛軍來說確實是非常正確的決定——因為如果跟張巡麵對麵作戰,他們明顯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如果隻是包圍,就能把城裡人餓到不得不投降,那對他們來說簡直是百利而無一害。”
“但是,對於張巡等人來說,無疑是一種侮辱——將軍不是堂堂正正的戰死在戰場上,而是被逼迫投降。”
對此,安祿山倒是適應良好:“兵者,詭也。管他尹子琦用的是什麼伎倆,隻要最後能勝利不就好了嗎?”
用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勝利,這才是他安祿山看重的。
但是,這個時候怡然自得的安祿山還不知道,他所謂的“最小的代價”,居然也能有這麼大。
季馳光:“睢陽的糧食不足,雖然在收獲季節的時候,張巡曾經試圖帶著人突圍出城搶收糧食,但是當時的燕軍——安祿山建國後號稱大燕——早就做好了準備,張巡他們收獲無幾。”
“因此,張巡不得不派人突圍去其他城池借糧。”
“首先,我們需要知道,為什麼睢陽的糧食會不夠。”
【瀟湘水斷:嗯?難道會夠嗎?他們好像被圍困了十個月,人吃馬嚼的……不夠也很正常吧?】
【雨翊淩瀾:並不是,其實許遠這個人還是非常有本事的,要不然也不能夠和作戰英勇頑強的張巡並稱雙忠。許遠當時其實已經猜到叛軍不會放過江淮之地,更不會放過睢陽這個樞紐地區,所以早早的就囤好糧食了。】
【精忠報國:啊?那為什麼還會不夠?】
【雨翊淩瀾:這是當時的節度使虢王李巨的問題,他下令把一半的糧食調給了濮陽和濟陰……本來就不太夠了,但是張巡又帶了新的士兵過來,所以後麵就更不夠用了。】
【鹹口粽子:他是個煞筆吧?我真是被他的智慧給震驚了,我要是沒有記錯,濟陰好像是剛拿了糧食就反叛了——你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嗎?】
【血祭:淡定,我要是沒記錯的話,他是李隆基任命的,這智商是不是一點都讓人覺得不意外了呢?】
【清曦:……媽的,這時候李隆基不是都退位了嗎?!這禍害的能力怎麼這麼大,還能隔空影響到這裡?】
季馳光:“對,就像大家所說的那樣,許遠一開始是做足了準備的,至少他準備的糧食足夠整個睢陽的軍隊吃上一年。”
“但是,被調走後,剩下的隻夠吃半年。”
“新的軍隊加入以後,半年也不夠了。”
“因此,他們必須去彆的地方借糧。”
天幕上,張巡原本還偶爾會出現的微笑已經徹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心深深的溝壑。
許遠坐在他身邊,計算著損失,越算越崩潰,越算越痛苦:“不行……真的不行了,援軍要是再不來,我們真的撐不下去了。”
半年,這半年的時間,他們本就不多的人馬,損失了整整五千人……而且因為缺少糧食的緣故,剩下的一千人也都有些病痛。
“城裡的百姓已經落到吃樹皮草根的地步了!”
許遠扔下賬本,痛苦而瘋狂的捶打著自己的頭。
“我就不該答應!當初虢王要調走糧食的時候我就不該答應!我當時就是死,我也不能讓他把我的糧食給調走啊!”
要是知道睢陽會落到今天這個局麵,要知道會有這麼多百姓因為他的一時猶豫而餓死,他就是背著忤逆犯上的風險他都要直接回絕虢王啊!
“我是罪人啊!”
他痛苦的嘶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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