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第四次輪回,成為了一個他怎麼都沒有想到的人。

正是他的妻子刑氏。

趙構難得用心的去回憶了一下他好幾輩子前的妻子究竟是什麼樣子的。

最後卻發現,關於這個妻子,所有的記憶都已經泛黃模糊了。

畢竟,時間已經隔了太久太久,久到一個曾經朝夕相處的人,都能夠在記憶裡被抹去。

他隻記得,她是個好女人,端莊溫柔,體貼賢惠。

兩個人的婚姻雖然是盲婚啞嫁,父母之命,但是,他對邢氏卻是極滿意的。

邢氏賢淑懂事,溫柔知禮,對於他在外麵的花天酒地,也從來不加約束指責,反而頗有主母風範,對著府裡庶出的子女們也能溫柔以待。

是個極好的妻子。

隻是,她沒福氣,汴京城破的時候,和其他宗室女子一塊兒被擄走了。

而他當時恰好不在京城,躲過了一劫。

但是,他也不是個喪良心的人,雖然這個皇後已經被擄走,肯定已經失了清白,但他並不在意,反正這個女人也回不來了,這輩子大概都不會再來礙他的眼。

這樣的情況下,他索性也就順水推舟,給足了顏麵。把她封為了皇後,並且給她的父母兄弟們都加官進爵,賺足了深情的好名聲。

把這個正妻封作皇後,也算是他全了他們之間的夫妻之情。從此,趙構就沒再管過這個妻子,而是把她拋之腦後,不聞不問。

直到前幾年——雖然因為幾段人生的疊加,趙構的大部分記憶都已經模糊,但是那一年的一切他都記得很清楚,不僅是因為那年他差點殺了嶽飛,還因為那年,他的人生之敵天幕出現了——宋國和金國議和,他的母親韋氏扶著父親的棺柩歸來,同時還給他帶來了一個消息。

邢氏死了。

那個沒福氣的女人,早在三年前就已經去世,但是,作為她的丈夫,他卻什麼也不知道。

趙構當時並不在乎邢氏的死。

兩人就算舊年裡還有幾分情意,但是時光荏苒,再深厚的情誼也抵擋不住歲月的衝刷,再加上邢氏清白已失,趙構對她更是連提都不想提,夫妻兩人隻剩下了麵子情。

他按照律令守了幾年的孝,等孝期已滿,全了他那份深情名聲之後,轉頭就立刻立了吳氏做皇後。

直到現在,他才開始後悔——自己當初為什麼不儘早要求金人歸還自己的妻兒和母親?!

這日子是人過的嗎?

才被士兵們推搡著往北趕了一天的路的趙構快要瘋了。

要不是他前麵還有為期一個月的平民生活打底,養尊處優的皇帝陛下現在大概已經崩潰到罵罵咧咧了。

才一天的時間,他的腳底心就已經磨出了血泡。

但這還不夠。

金國的本土距離這裡極遠,長路漫漫,誰知道還要走多久?

就在他低聲和人抱怨的時候,卻突然被人叫了出去。

“康王妃,

幾位太子請您出去一趟。”

反應了老半天,

才想起來這應該是在叫自己的趙構:“?”

現在的趙構,已經不是先前的那個□□小白癡了,他用血淋淋的經驗教訓讓自己記住了男孩子可能也會遭遇危險——尤其他現在還是個女性,所以,他並沒有大大咧咧的直接出去,而是警惕的看著對方。

“三更半夜,叫我出去做什麼?”

被派來叫人的是個宋人女子,她似乎隻是個傳話的,什麼也不知道,隻能慌亂的搖頭:“奴家也不知道……不隻是您,還有鄆王妃和洵德帝姬她們……”

她又報了幾個名字出來,趙構側著耳朵聽了許久,總覺得很熟悉,但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他想了很久,總算記起,那些都是他姐妹的名字。

隻不過宗室女子數量頗多,再加上多年不曾再和她們打交道,他早就將其忘得一乾二淨了。

趙構打量了一圈,發現站起來的都是些身懷六甲的女人,不禁放了心。

滿滿幾個營帳的女人,金國人應該還不至於饑不擇食看上孕婦吧。

於是他放心的出去了。

但是,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出門,即將迎來的會是一場極恐怖的噩夢。

……

趙構才剛到門口,就被人綁了起來。

他驚慌失措的尖叫著,一回頭就發現其他和他一起出來的女人們也都被綁了起來。

那些金人把她們帶到了幾匹馬旁邊,然後將她們綁在了馬上。

這個時候,趙構依舊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那個站在他旁邊的金人,用極粗蠻的語氣罵了一句女真臟話,然後狠狠的拿鞭子抽在了那些馬上。

馬一時之間受驚狂奔,手腳都被束縛住的趙構根本不能操控馬匹,直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疼……好疼……

鋪天蓋地的紅色,在那一瞬間充斥在他的眼中。

還有疼痛感。

撕心裂肺一樣的疼痛,瞬間蔓延了全身。

趙構條件反射的弓起了腰部,將自己蜷縮成一個蝦子:“好疼,嘶……孩子……我的孩子……”

綿綿不斷的痛楚從腹部向四肢百骸傳開,恍惚中,伴隨著金人粗啞的笑聲,好像有什麼熱熱的東西流了出來。

他的身體,在一瞬間像是被另一個人操控了一樣。

他能夠感受到她此是痛徹心扉的情緒。

心上像是破了一個空空的大洞,有冷風不住的往那個洞裡灌,風吹得他寒到了骨子裡。

“我的孩子……”

他耳邊像是聽到了女人痛苦的□□,那個聲音也很熟悉,是誰呢?

趙構模模糊糊的想了很久。

直到他徹底昏厥之前,他才慢慢的想起來,那是曾經的發妻的聲音。

她哭得好厲害,痛苦又絕望。

他還聽到她在哭喊:“殿下,救救我的孩子

啊,

救救我們的孩子啊……殿下,

你在哪裡啊?”

他在哪裡?

趙構遲疑的想。

他那個時候應該在逃命,應該在誌得意滿的著手準備自己的登基。

現在的他應該早就忘記了,自己還有一個妻子,還有兩個側室,甚至還有五個女兒,全部都被金人擄走了。

畢竟女人可以再娶,女兒可以再生,都不是什麼需要他操心的人。

此時正興高采烈的他也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墜馬流產的妻子,或許曾經這麼絕望的呼喊過他。

好痛……秉懿……你當年也是這麼痛的嗎?

他溫柔的妻子在那一刻仿佛徹底瘋了。

她沒有哭著喊疼,隻是反反複複的念叨著。

“殿下,你在哪裡?你救救我們的孩子啊……殿下,救救我的孩子……”

“殿下……”

“殿下……”

趙構在劇烈的疼痛和無處不在的幻聽之中,墜入了夢魘。

……

等他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一個金兵毫不留情的拿一盆冷水潑醒的。

趙構下意識去摸自己的腹部。

“……我的孩子呢?”

金兵冷笑一聲,扔下水瓢,衝他翻了個白眼:“什麼孩子?不早死了嗎?那東西早拿去扔了……趕緊的,要趕路了,彆在這裝死。”

趙構卻神經質一樣的撫摸著自己的腹部:“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怎麼不見了?”

他明明昨晚出去前,這個孩子還在的啊!

金兵懶得理這個瘋瘋癲癲的女人,直接掀開帳篷,揚長而去。

過來給他們送飯的茂德帝姬神色不忍:“秉懿……彆難過了,孩子還會再有的,你彆這樣,我們大家看了,心裡也不好受啊。”

趙構被她抓著手,茂德帝姬的眼淚濺在他的手上,明明是溫熱的水珠,對他來說卻像是滾燙的岩漿,瞬間驚醒了瘋狂中的他。

“福金……”

他訥訥的喊道。

他認出了這個姊姊。

畢竟茂德帝姬好看,這樣美麗,就算是時隔十幾年,也不會在他的記憶中褪色。

茂德帝姬衝他溫柔的笑了笑,趕緊把自己帶來的食物拿出來分了一下。

她生得美貌,很得完顏宗望的寵愛,完顏宗望自然願意給她些臉麵,所以,她分到的東西往往也比她們這些俘虜要好很多。

茂德帝姬心疼這些和自己一樣命苦的嫂子姐妹,時不時就從自己的口糧裡省下一些送過來。

她小心的揀了幾個雞蛋出來,幫他剝了殼,吹涼了遞到他的手邊:“秉懿,快吃吧,這金國的軍營裡實在找不到什麼能給你補身子的東西,先將就著吃點,你現在……你現在小產,現在身子骨不好,一定要好好養著,不能不吃飯……趕路的事情,你彆擔心,我去求二太子,看能不能給你們找輛板車坐著。”

趙構看著眼前這個容色憔悴的姊姊,眼

淚突然流了下來。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喃喃道。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

大敵當前,他們父子把這個最可憐的姊姊推了出去,在她的皮肉之上喝酒飲血,卻對她棄如敝履。

他隻顧著自己活命,隻顧著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卻忘了北邊還有受苦的妻兒姊妹。

他錯了,他真的錯了,他不是人啊!

……

茂德帝姬去了很久,久到甚至有人開始懷疑她還會不會再回來。

但是,茂德帝姬還是趕在軍營開拔前回來了。

這次,她走得並不流暢,而是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雖然她極力掩飾,但是花街柳巷裡混多了的趙構還是一眼就看出來了——她恐怕狠狠經曆了一場性|事上的折磨。

“姊姊,你還好吧?”

茂德帝姬衝他溫柔的搖了搖頭:“我沒事。”

她蒼白的手無力的摸了摸趙構此時一樣慘白的臉,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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