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上,於謙離開了皇宮。
朱祁鈺是皇帝,沒法跟著他到最前線去指揮作戰——要是他敢這麼做,絕對會有一幫文武百官跪下來求他彆鬨。
但他同樣為這一場戰爭貢獻了自己的力量——他將最高指揮權交給了於謙。
於謙在皇帝的一力支持下,獲得了“提督各營軍馬”的大權,且麵對各路兵馬將領,皆有先斬後奏的權力。
可以說,朱祁鈺已經將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部托付給了於謙。
於謙走出皇宮,正好對上了石亨等人的臉。
朱祁鈺看到這個人,不禁在心中微微歎息。
石亨曾經跟著朱祁鎮一起去討伐瓦剌,隻不過他命好,雖然也遭遇兵敗,但是至少活著逃回來了。
朱祁鈺和於謙考慮到當時正是用人之際,並沒有對他做出什麼處罰,而是叫他將功折罪。
於謙出於欣賞,甚至還舉薦這人做了右都督,封為武清伯,掌管五軍大營。
朱祁鈺以為這就夠了,隻是他忘了,人心的欲望是沒有終點的。
至少石亨覺得不夠。
朱祁鈺信任他,以為這是自己的忠心臣子,所以病重之後,叫他守在自己的病榻前,保障自己的安全。
卻不曾想,石亨見他病弱無力,又想到他膝下並無子嗣,擔心以後政權回到朱祁鎮的手中,自己這個景泰重臣會難過,就決定提前向南宮裡的朱祁鎮示好。
奪門之變總共有三位功臣,他就是其中之一。
也是世事無常。
不過,現在,這個人已經被朱祁鈺關進大牢了。
天幕上。
石亨看見於謙從皇宮中走出來,臉上一喜,迎上去問:“於公,我等該如何安排?”
於謙打量過這些人,心裡已經有了底:“城門共有九扇,石亨都督、陶瑾都督,還有高禮、孫鏜幾位將軍各守一扇門。”
他沉吟片刻:“這九扇門中,德勝門最重要,曆來遭遇戰事,我大明都是自德勝門出兵,永樂皇帝北征,也是從這裡離開的。瓦剌軍隊要是想最大限度的折辱我們,就一定會先從這一扇門入手——石都督,我與你共守德勝門。”
石亨重重的點了點頭:“於公,你我共守,寧死不降。”
朱祁鈺看著天幕上那個正氣凜然的石亨,心情複雜,在心中沉沉的歎了口氣。
緊張的部署過後,沒過多久,瓦剌逼近了京城。
即使已經被於謙打敗了先鋒部隊,也先也依舊傲慢的認為自己一定會勝利。
他望著那高大的城牆,一雙眼睛銳利得像鷹一樣,心中火熱。
他仿佛已經能夠透過那牢不可摧的城牆,看到在皇宮中坐立難安的皇帝——這可是大明的都城啊,要是能攻破這座城池,活捉裡麵的皇帝,他也先,從此就是要名揚天下的人物!
也先眯著眼睛打量著城牆上那個一身戎裝的男人,本以為對方會嚇得腿軟臉白,卻不想
那個人毫不畏懼,而是神色平靜的與他對視著。
正是於謙。
雖然已經決定好要守著德勝門,但是,在開戰之前,他還是決定上來觀察戰況。
也先沒在那一眼中占到什麼便宜,也沒生氣,而是咧開嘴笑了笑:漢人居然也是有硬骨頭的嗎?
他側了側頭:“你認識這個人嗎?”
他問的是自己身邊被押上來的朱祁鎮。
朱祁鎮當然認識。
王振曾經就在他耳邊說過於謙的壞話,他當時就想給他判死刑了。
偏偏這個人很有本事,愣是糾集了一幫百姓給他請願,逼得他不得不把人從牢裡放出。
所以,一直以來,朱祁鎮對於謙的看法都是:一個討厭但有才華的人。
畢竟,不是誰都能夠頂著他家先生的打壓,還一步一步的坐到了侍郎的位置上的。
於謙也發現了城牆下的太上皇,他的神色依舊無波無浪,隻是眼中略微有了些焦急。
彆誤會,他擔心的當然不可能是禍國殃民的太上皇,而是擔心他們的士兵——太上皇的出現,可能會給守城的軍隊帶來的影響。
要是對方把太上皇推在最前麵,那他們該怎麼打?
總不能踩在太上皇的屍骨上過去吧?
好在也先還不至於這麼沒品,他冷笑著看了一眼朱祁鎮,揮了揮手,吩咐人把他帶下去了。
朱祁鎮最後回望了一眼城牆上的於謙。
兩人隔空對視了一眼。
於謙的神色依舊冷淡肅穆,而朱祁鎮……
他隻覺得那一眼仿佛將他徹底看透了一眼,把他整個人的外皮都揭了下來,將他的那些肮臟心思全都暴露在了大太陽底下。
朱祁鎮狼狽的回過頭,跟著也先的人去安全的地方待著了。
他被帶到了德勝門外的一個地方。
也先摸了摸他蒼白的臉,開口說話的時候,濃鬱的膻味撲在他的臉上,讓他惡心到想吐。
也先笑了起來:“來,看我是怎麼把你們大明攻打下來的?”
他特意給朱祁鎮挑了一個適合觀看的地方,目的就是想讓這個大明的小皇帝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國家滅亡在他的手中。
於謙此時已經回到了城牆之下,和石亨的人彙合。
他下來還不到兩炷香的功夫,門外就已經想起了兵戈廝殺的聲音。
於謙沒有猜錯,也先果然先攻打的是德勝門。
也先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大聲的指揮著進攻。
他大笑著鼓舞士兵:“兒郎們,為我們戰死的兄弟們報仇!”
他的眼中充斥著欲望和癲狂:“殺進大明的皇宮,把他們的金銀全部奪出來,帶回我們的部落!”
原本還有些疲乏的瓦剌士兵,在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也重新振奮了士氣。
“殺!殺!”
也先在這一場正麵交戰之前,也做了不少的小動作。
他先是派遣先頭部隊來試探,
卻不想被於謙全部殲滅。
還有朱祁鎮……他既然能被帶來戰場上,
肯定也有用處。
也先本來是想拿他開門的,隻可惜被於謙的一句“社稷為重,君為輕”毫不猶豫的堵了回去。
也先見文的不行,便決定直接采取武力征服的方式。
這就是雙方的第一次正麵交戰。
伴隨著一聲又一聲的呐喊,戰爭也一步步進入了高峰。
於謙趁著瓦剌沒有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拜托京城的百姓幫他們加固了德勝門等幾座重要城門,同時還派人去舊都的府庫調取了大量的兵器和火炮。
豆大的雨水從空中落下,打濕了於謙的戎裝,他毫不在乎的抹去臉上的雨水,聽著手下的稟報,眼中精光大亮。
為了把也先引進來,他犧牲了一小部分騎兵,誘敵深入。
也先已經被那一部分騎兵引進來了。
於謙笑了一聲,既然已經進入了他們埋伏的範圍,那就沒有必要離開了:“傳令下去——反攻!”
隨著於謙一聲令下,原本埋伏在暗處的軍隊也衝了出來,神機營的炮火開路,轟隆隆的炮聲驚呆了不少沒有見過這場景的年輕瓦剌人。
而有一些已經上了年紀的瓦剌士兵,則是在哆嗦戰栗的時候,下意識的想起了一個曾經橫掃過他們部落的男人。
永樂大帝。
當年的永樂帝,也是拖著這一門門沉重的大炮,毫不留情的轟爛了瓦剌人的驕傲。
下雨的時候容易導致火藥潮濕,產生啞炮,但這一次,就像是上天都在幫他們一樣,沒有啞炮,沒有失誤,每一炮下去都會帶走無數的敵人。
也先看著氣如長虹的敵人,又看了一眼自己部落的殘兵敗將,還有自己在炮火中身死的弟弟孛羅和愛將平章卯那孩等人,狠狠咬牙,知道這一扇門,自己怕是過不去了。
他高舉手中的兵器,大吼:“漢人的主力在這兒了,不能硬攻,我們換一扇門,走!”
也先帶著他的士兵們大敗而歸,毫不猶豫的掉轉槍頭,去了西直門。
彙報戰況的下屬在人堆裡找到了於謙——剛才戰況緊急,於謙也下去堵門了。
他臉上全是火藥使用後造成的黑灰,隻有那雙眼睛和那口牙是白的,但是,即使再怎麼灰頭土臉,也難以掩蓋住他眼中的興奮:“於公,瓦剌人撤退了!他們去了西直門!您真是料事如神!”
於謙當初加固的可不隻是德勝門,西直門和其他幾道很有可能成為瓦剌目標的城門都被他加固了一番。
要不是他做的這些準備,今天要想守住,怕是沒那麼簡單。
於謙在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