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霆這種人,是不會真心地懺悔的。
他明知道那些事情不對,明知道那些惡意會毀掉彆人的一聲,但他卻不會因此產生任何的心理負擔。
即便被人指出來,他也不會覺得心虛。
他隻會覺得自己運氣不好,竟然不小心被人發現了,又或者乾脆在想,沒想到意外撞上了一個硬茬。
道歉也隻是權衡利弊之後,對於自己最有力的一種選擇。
一旦脫離這個困境,他馬上就會把那些道歉的話忘得一乾二淨,甚至因此心生怨懟,再找機會報複回來。
顧白衣給過他機會了。
是他自己沒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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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霆的臉被按在碎石堆上。
他下意識閉上眼睛,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從他眼皮上劃過去。
他瞬間冷汗直冒。
——差一點就戳中眼睛了。
來自後腦的力道重若千鈞,毫無遲疑,壓根不介意將他傷到什麼程度。
更沒有“分寸”可言。
看不到界限的折磨比有序的報複更加恐怖。
常霆徹底被恐懼所包裹籠罩,這一刻身後那個看起來柔弱無力的小白臉化身成了地獄裡的惡鬼,僅僅是稍微想一想,他就控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一顫,卻是在碎石上抖動。
細小尖銳的石子紮穿了他的皮膚,很快就有血腥味彌散開來,但他一時卻分不清楚到底是來自於臉上的傷口,還是不小心被咬破的舌頭。
又或者是彆的什麼地方。
疼痛到最後也會變成一種麻木的認知,進而轉化成純粹的恐懼,一點一點填充滿空白一片的大腦。
他想不起來該怎麼道歉,也再想不到什麼日後的報複,滿腦子隻有兩句話——
好疼。
我會死在這裡嗎。
理智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當然也想不起來該如何保持體麵的形象。
眼淚鼻涕一塊往下淌,混著泥沙沾了滿臉。
理智崩盤的一刹那,常霆就隻會嗚嗚咽咽地求饒了。
顧白衣隻是捏著他一隻手骨,依次按過關節,語氣平靜地告訴他哪裡可以卸下來,哪裡稍稍一用力就會徹底掰斷掉——往後這隻手就徹底不用用了。
哢噠哢噠的脆響,伴隨著隻言片語鑽進常霆的耳朵,他不由自主地顫抖,卻比平時花了更長的時間去理解那些話的意思。
然後他終於徹底控製不住,崩潰地大哭:“求你、求你放過我!是我、是我!是我錯了!對不起嗚嗚嗚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我就是個垃圾賤人1求你放過我……”
“不是我不放過你。”顧白衣糾正他的話,“做錯了事情,就要付出代價。”
滿腹壞心思去害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往人心口上紮了一刀,不管不顧拍拍屁股就嘻嘻哈哈地跑了,哪有這麼輕鬆的事。
既然不承認自己做錯了,自然要
在彆的方麵多吃點苦頭。
顧白衣問他:“現在你知道該怎麼懺悔了嗎?”
常霆過了好一會兒L才理解了他這句話的意思,不敢再說什麼“不應該”
,淚流滿麵地自省:“怪我、是我,我就不是個東西!是我自以為是自私自利陰暗自大,看到不順眼的人就想靠著錢仗勢欺人,我、我畜生不如……”
他語無倫次地咒罵著自己,指天發誓一定痛改前非。
等到顧白衣放過他的時候,他還掙紮著跪在地上,衝著湖對麵的方向磕了三個頭。
腦門上都被紮出了一片血痕。
磕完最後一頭他就猛地往地上一紮,險些又栽倒下去。
顧白衣直接拎著他的後衣領將他提起來。
“以後不用再到這裡來了。”顧白衣說道,“走吧。”
常霆根本站不起身。
稍微動一下他就感覺渾身的骨頭都被碾碎了一般,疼痛又綿軟無力。
隻能被顧白衣拖著離開這片荒地。
抱著衣服的小弟還守在街角,看到常霆滿臉血,好像死魚一樣被拖回來的樣子,驚得心頭一跳,差點都站不穩。
直到常霆抬了下頭,胳膊抽搐般在半空中揮舞了兩下,小弟才心頭一鬆——
還活著。
這位大佬沒真的把人弄死。
他當然不是多關心常霆,隻是覺得自己的人生安全又多了幾l分保障。
顧白衣直接將腿軟得站不住的常霆丟到小弟懷裡。
小弟被砸得臉色一白。
“給他洗洗臉,送回去吧。”顧白衣淡淡地說道,“最好記住這份教訓。”
小弟抱著常霆也不敢丟下去,連連點著頭。
看到顧白衣丟下一句話,就這麼轉頭走了,小弟先有一點不真實感,良久才一點一點鬆了氣。
等到看不見顧白衣的背影,那口氣才徹底鬆下來,他腿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常霆死死拉著他做了墊背。
小弟顫著聲說:“霆、霆哥,我送你回去?”
顧白衣讓他們回去。
常霆抓著他衣服的手一抖,恐懼感又油然而生,但最終還是求生欲占據上風,他咬著牙擠出幾l個字:“……送我去醫院。”
小弟遲疑著不敢應。
常霆說:“我加錢。”
小弟半抱半扶著他走向馬路,好半天才打到一輛車,去往了最近的一家醫院。
等到下車的時候,常霆已經能夠自己站起來往前走了。
隻是姿勢有點奇怪。
小弟下意識想要上前去攙扶。
周圍的路人頓時朝他們投來怪異的神色。
興許隻是單純好奇地打量,但常霆立刻就想到先前那個帖子裡的走向,臉色當即一黑,下意識揮手,一把拍開了小弟。
小弟臉色一僵。
常霆沒有理會他,自己一瘸一拐地走進了醫院。
醫
生看到他一臉的血,頓時嚇了一跳,結果等清理乾淨傷口就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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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不好的話,以後臉上可能會留疤,但常霆是個男人,比起一開始那滿臉血的衝擊,這點小傷實在不算什麼。
至於骨頭關節什麼的,醫生簡單檢查了一下也沒什麼問題。
見常霆不放心,醫生還給他介紹了一位老中醫前輩。
最擅長正骨。
小弟脫臼了的胳膊也被重新安了上去。
醫生提醒他以後不要多拿重物,以免複發。
小弟沒敢說是被人卸下來的,隻能訕訕笑了笑點頭應下。
然後又去看了眼常霆。
常霆的手還在顫抖著,隻怕比他嚴重得多。
但他也確實沒有缺胳膊少腿,行動自如。
拎著一堆紗布和藥膏,常霆黑著臉,繼續保持著奇怪的姿勢走出了醫院。
有那麼幾l個瞬間,他生出了一種被顧白衣戲耍了一通的微妙屈辱感。
這點“小”傷,就算他真的去報警,恐怕都不會被受理。
也對,顧白衣那種無權無勢的家夥怎麼可能真有那種害他的膽子。
隻不過是故意誤導恐嚇他罷了。
如果是過去,常霆第一反應必然是想儘辦法報複回去。
但此時此刻,光是想到“報複”兩個字,他就感覺到了一種無名的恐懼。
他甚至很懼怕“會再見到顧白衣”這個念頭。
無論理智如何明確地分析,顧白衣絕對不可能真的敢傷到他,常霆也沒有辦法消除掉那些懼意。
那些畏怯好似是拿了一把刻刀,生生刻在了他的骨頭上、靈魂裡,如跗骨之蛆時時纏繞,如一柄尖刀利刃懸在頭頂。
疼痛是最易消磨意誌的東西。
他沒死。
但很疼。
那種被恐懼填充滿的疼痛,他無論如何也不想再經曆一次了。
至少短時間內不想了。
小弟似乎也想通了前因後果,又亦步亦趨地跟在常霆身邊,小聲問他:“那接下去怎麼辦?”
常霆想到那個帖子,臉色頓時扭曲了一陣。
因為恐懼的殘留,他第一反應就是要不要澄清——幫顧白衣澄清清楚。
這樣就算他們兩不相欠,免得顧白衣再來折磨他。
但想到帖子後麵的轉折後續,他又生出一些扭曲的不甘。
憑什麼潑給顧白衣的臟水被撥開了,他卻要承擔那些無妄的罵名?
況且顧白衣已經揍過他一頓了。
常霆僵著臉,沒好氣地說道:“你問我我怎麼知道?!那些東西又不是我發的!”
顧白衣要是真有本事,自己去一個個把賬號後麵的人揪出來好了。
他受了一頓威脅恐嚇,不給他落井下石算是他心善了。
還有一個不願說的原因是,常霆現在壓根就不想沾任
() 何跟顧白衣有關的事情。
他甚至不想再想到這個名字。
小弟問的其實不是帖子,而是拿顧白衣怎麼辦。
但看著常霆這色厲內荏的態度,他也明白過來他的態度——
隻能硬生生咽下這口氣了。
常霆不追究,小弟就更不好說什麼了。
想到常霆承諾的加錢,小弟態度又恭敬了幾l分——起碼還能撈到一點精神損失費。
常霆還想著帖子的事愁眉不展。
顧白衣的“黑料”徹底被轉移了注意,他不敢再追著添磚加瓦,反倒要開始擔心怎麼澄清自己的名聲了。
想得太入神,他沒有注意到身後吵吵嚷嚷的動靜。
幾l個小學生高聲叫嚷嬉笑著在人行道上追逐打鬨,背著書包的家長在後麵喊著“慢一點”,可惜沒人聽。
人行道靠車道的那一側停滿了自行車和電動車,常霆避讓不及,不知道哪個學生朝他腰上猛地一撞,他往後一倒,後腰撞上車把手。
哢嚓。
一聲不明顯的脆響淹沒在熊孩子的嬉笑聲中。
劇痛從後腰猛地刺入大腦,常霆臉色一白,直挺挺地往後倒去。
他的意識還在,卻感受不到疼痛以外的東西。
小學生們一無所覺,已經蹦蹦跳跳地跑遠了。
常霆聽見那些喧鬨聲漸漸遠去,張著嘴巴說不出一個字來,他揮舞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