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白不明白究竟是什麼意思,但早已準備好的情形之中還是做出了最快速的應答辦法。
欲語淚先流,兩行清淚從明亮的眼眸之中流淌下來。
如墨色蝶翼一般輕顫的睫羽落下些許的陰影,活脫脫就是人委屈了但是懂事不說的知心人。
“傻孩子,今日之事就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吧。”
“千錯萬錯都是胤禔的錯,你啊,就是太乖了一些,這才由著胤禔胡鬨。”
容白早有懷疑現在一切可以疑惑的根源定然是來自胤禔。
不然,惠妃不會與皇上這麼快地聯袂而來。
兒子涉事,若是想要避開關係,那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這才是上策。
這件事對皇上來說也是一個可大可小的事,所以竟然不會牽連母家。
惠妃一出場,那就說明從她這裡有了解決辦法,甚至這個解決辦法還是要她說出來才更有威信力。
但......是什麼理由才能夠驚動惠妃?
容白思考不出來,她認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胤禔,但胤禔此人從來不按照招數出牌,從來不是一個可以被預估的人。
她想不到。
“乖孩子,乖孩子,一切都是胤禔的錯。”
惠妃悠悠一聲歎息,把容白的好奇拉到了最大,但她依舊沒有主動開口詢問,哭了幾聲之後,便咬著唇瓣低聲不語。
勢將無辜之態演繹到底。
心裡也不敢有一絲的輕慢,她沒有忘記自己麵對的是皇權,眼前那位皇上,一個念頭可以饒恕他,一個念頭也可以將她所有的一切都灰飛煙滅。
還有......胤禔若是有變動,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說服惠妃也同她一起配合呢?
容白暗暗計劃著,若是一切順利的話,她就添上一把柴,若是再出現變動的話,也沒有辦法,她隻能按照最壞的念頭來行事。
“你們兩個人簡直是膽大妄為,竟然連累著太子和你們一起胡鬨,差一點鬨大驚動整個京城!”
連累太子?
皇上再怎麼想要睜著眼說瞎話也要顧及一下胤褆這個當事人吧?
容白的心好似被佛寺之中帶著濃厚年月時光的鐘給重重擊了一下,久久不能夠回旋。
能夠出現這種答案,能夠讓惠妃也一同出現,定然是因為胤褆做了些什麼。
才將這件事全部都擔負在了他自己身上。
但究竟是靠的什麼才能夠扭轉乾坤,讓皇上也相信了胤褆的話?
胤褆是一個藏不住事情的人,又不會編瞎話,編了也瞞不住諸多老狐狸,更何況太子又是怎麼才會配合他?
容白心裡的好奇壓製不住,掌心之中被胤褆觸碰過的傷口再一次彌漫出了點點癢意。
若容白此時看去,定然會發現,上麵隻有淡淡的痕跡了。
局麵開始逆轉,好似她也從禍根變成了真正可以受委屈的人。
她不怕死,但也不想死。
能夠好好地活著,誰又想死?
“奴才謝過太子殿下,這麼多年,全然都是虧了太子才得以保全。”
容白不說彆的,隻恭維太子。
即便皇上臉上看不住喜怒,但話裡話外依舊為太子而驕傲。
他不是一個偏心的阿瑪,隻是更驕傲他一手長大的孩子,並且樂見其成兄弟感情好而已。
果不其然,皇上聽了這話搖搖頭,歎息一口氣臉上卻再也抑製不住笑意。
若是違抗聖旨這件事在他逐漸年長,而逐漸長大的兒子們擁有著各方勢力的扶持,意圖皇位之後做出這樣的事情更多的是來自皇權的染指與試探。
皇上定然容不下去。
可現如今他的兒子還沒有長成,違背聖旨可以說是少年意氣。
兄弟互相包攬可以是兄弟情深,未曾因為皇權而更改。
這真是......難以評價。
......
“你們知道便好,倒是讓保清這麼一來,朕倒成了棒打鴛鴦之人。”
惠妃嗔怪一聲:“皇上可彆這麼說,保清年紀還小,遇到這種事情猶豫一番也很正常,就是苦了意中人罷了。”
聽了這話,皇上想起惠妃過來請罪,他本想要晾一晾惠妃,卻沒有想到惠妃直接說出了胤禔早些年間練習騎射的時候逞強想要馴服一匹好馬,結果被傷到了那處。
於子嗣有礙,一輩子都不會有孩子了。
因為不肯說出實情,這才猶猶豫豫不肯麵對。
到最後這才下定決心即便是抗旨也想要和意中人長相廝守。
若說是彆的理由,皇上或許心中存疑。
但說起現如今這個緣由,他神色凝重隻看了一眼惠妃,眼眸之中,帶著深深的探究之色。
“你可知,於子嗣有礙這件事會造成何等的後果?”
即便有皇上,不忍心看見兄弟相爭。
但也十分清楚,朝堂之上以索額圖和明珠為首的兩位大臣已經分庭抗禮,一位扶持太子,一位想要扶持長子。
他們或許並不想爭鬥,但是背後的勢力想要一舉有從龍之功的家族,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胤禔身為長子,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但惠妃這句話說出來,就斷絕了胤禔那僅有的可能性。
一旦外人知曉,那麼也絕對不會有人再支持他這個長子。
“臣妾當然清楚這句話背後的意義。”
惠妃深吸一口氣,心裡腹誹若是胤禔有想要爭奪皇位的心思,她就不會出現在這裡為這個賠錢兒子來撒謊。
也正是因為胤禔。沒有想要爭奪皇位的心思,也沒有這個腦子,惠妃才覺得無妨。
她怕胤禔被朝中表麵上想要支持他,實際上各有心思的大臣,當成一杆槍。
她怕胤禔不知不覺地就步入到彆人的陰謀當中,和太子玉石俱焚。
皇上早就不記得,胤禔小時候在大臣家中長大,回到宮裡的第一天和太子搶一個秋千打到了頭破血流。
事情的真相無人可以說清楚,但兩個被嬌慣長大的霸王隻需要一點點挑唆就會帶來北風席卷的呼嘯是真的。
娶一個想要的人而已,身份地位什麼的都不重要,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自己出的主意自己做主,她才不管。
隻要彆中途把自己作死了牽連到她就行。
小時候奇怪遺失的馬鞭,到現在都被皇上心心念念兄弟情深的憑證。
不能他們這一代不能體會的事情,就直接將人家給拆散吧?
她也很喜歡這個姑娘,如果紫禁城的土壤並不適合她,那就讓胤禔帶她離開。
有些事情總要成人之美。
“胤禔無福,臣妾也努力過找了許多太醫來看診,捂住了所有的消息,未曾傳播出去,時至今日,若不是沒有辦法轉圜,又怎麼可能出此下策。”
容白呼吸一滯,想到了一個她忽略了的可能。
話裡話外都是胤禔有了影響爭奪皇位的病症,而之前兩人在一起之時,胤禔也曾經玩笑一般說過,若皇阿瑪不允,便告訴他不能生子,一生隻求這麼一個心上人。
那時候容白隻記得胤禔說出來太過於像是玩笑話,聽聽也就過去了。
但現在按照惠妃和皇上凝重的樣子......竟然是這句玩笑話真的曝光了。
甚至,好似在皇上聽來這不僅僅是不能沒有子嗣。
簡直是不舉了。
可能,對於皇上來說這兩個沒有差彆。
所以這才願意對自己這麼慈眉善目,胤禔和太子感情好,那她這個備著太子結交的罪名也就沒有了。
容白隻從這短短幾句話之中就將這個故事的脈絡分析清楚。
最後也隻能夠說一句:胤禔天生將才,無人能夠猜到他究竟想要走到哪一步。
......
“哪個母親願意拿這種理由出來包庇自己的孩子?”
“若是皇上不信,大可以讓太醫院所有太醫都來給胤禔診治診治。”
“若真是治好了好幾年的病症,這才是要阿彌陀佛!”
惠妃不甘示弱,她本就是家裡的姑奶奶,這麼多年也沒有人能夠給她氣受,說起話來進退有度,連容白對這個話術十分讚同。
高台之上的帝王視線在容白身上流轉打量,一寸寸地思索著。
容白並沒有怯懦,隻依舊婷婷矗立在宮殿之中,臉頰上還有著些許淚光,單薄的脊背稱上寬大的衣袍,讓人十分想要抱著她哄一哄。
又覺得不管如何風雨,這單薄的脊背依舊如同歲月以及山,在有限的歲月之中永遠不會倒塌。
胤禔喜歡她,倒是情理之中。
倒是保成沒有動心思,反倒願意幫助兄長,倒有些讓他意料之外。
“宣旨。”
在外頭候著的梁九功躬身進來。
“冊封皇長子胤禔為和碩直親王。”
莫說梁九功驚訝地抬起頭,怎麼公然結親還被直接封為親王?
就連容白也有一些驚訝——用失去皇位爭奪權來換一個親王之位,雖說可行,但皇上也太大方了。
他或許確實很疼愛自己的兒子,希望著兄弟之間和睦。
“遣駐守噶爾丹——”
皇上的話一頓,看著容白說道:“朕特允其福晉一同行軍,欽此。”
等說完,皇上這才說道:“今日你們大婚,天有不測風雲,便一切從簡吧。”
隻要皇上想輕拿輕放,抗旨都是頑皮,容白上一個婚事一筆勾銷,皇上自會補償。
等到惠妃提醒,容白這才謝恩。
她步入了一條,自己從來沒有思索過的路。
這條路太過順遂,她從來不敢想。
可如今,竟然柳暗花明直接出現在她麵前。
“多謝皇上,多謝惠妃娘娘。”
她說完,視線這才從一直都在注視著的劍刃上麵離開。
皇上點點頭,心下歎息兒女都是債,胤禔一事也要好好找些大夫。
不知為何,他也有一種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就好像......橫在他頭上的烏雲總算散去。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少時登基內憂外患鼇拜把持朝政之時。
真是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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