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你做的有些過了。”
端坐在蒲團之上,一身深紫色道袍的道人看不出年歲,看不出神情,平靜的像是和世間萬物所融合。
開口的一句話即便說著反對,也未曾暴露絲毫的喜怒。
隻講述事實,沒有包含任何的情緒。
這是天地間一縷紫氣化作的鴻鈞,這是以身合道的道祖。
他就是天道,天道即是他。
任是誰見了道祖如此發話都要膽戰心驚自己究竟是做錯了哪一點,可在道祖麵前本應該虔誠誦經的道人卻沒有絲毫的自覺。
聽著道祖這般說,扶了扶自己的青蓮發冠,又將自己伸了個懶腰,換了一個姿勢,百無聊賴的說道:“老師慣會冤枉人。”
“我可是老老實實的待在紫霄宮思過,連門都沒有出。”
“老師怎麼又說起我的罪過來了,果然是乖巧的孩子罪名最多,老師偏心。”
通天坐在鴻鈞對麵,說著說著揣了揣袖子,挺拔著腰杆,說出這個話來一點都沒有心虛,唯有再提起“紫霄宮思過”的時候話裡的諷刺怎麼也藏不住。
也不用藏。
他這就是在諷刺。
俗話說的對,聽老師的話。
所以他很聽老師的話,老老實實的在紫霄宮裡哪裡都沒有去。
不信的話問一問洪荒的所有道友,自從封神量劫之後,是不是沒有人見過上清通天了?
出去的是斜月三星洞的菩提祖師,和他通天教主有什麼關係?
通天一身碧青色的廣袖道袍,周圍點點蓮花紋路做稱,在紫霄宮之中被鴻鈞拘著重新鑽研心性,壓製了他開啟封神大戰時候的煞氣,顯得心平氣和了許多。
但無論壓製,通天骨子裡的桀驁和質疑是無論如何都改不掉的。
通天、多寶。
是這一次量劫的幕後主使。
看似他指點為帝的昊天再一次量劫之中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夠占足這一場便宜,但實際上最便宜的事才是付出最大的事。
這一師徒倆想要重新掀起一場量劫,來徹底的清洗西方接引準提的勢力。
——天道注定要讓西方興起。
——可又沒有說必須要讓接引準提的西方教興起。
通天以前是不屑於做這般爾虞我詐的事,後來是身在局中環環相扣無暇做下這種事。
但身為聖人,身為三清之一,即便是名聲一直都是三清之中不省心的弟弟,他又能夠差在哪裡?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和多寶在這件事情上格外的有默契。
這倒是在鴻鈞的意料之中。
——截天道一線生機。
能夠用這話作為教義的聖人,也不會甘心的落敗。
但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這其中最不起眼的一個變數。
——那個,從前被求到他的麵前來遮掩天機的生靈,仔細算一算竟然現在還不到兩萬歲。
天道有確實有喜惡,有些事情天道也早就已經注定,但人遁其一,隻要夠勇敢,就能夠找到其中的一線生機。
他有點好奇,那個能夠分割自己血肉、劈開自己的識海,用自己的法術拋棄了記憶也要化身萬物流轉在各個時間線的孩子,能不能抓住.....這一線生機。
知道通天油鹽不進,鴻鈞也不欲多說什麼。
隻說道:“近日彆出去。”
通天張了張嘴,知道這是不讓自己鑽空子了,輕嗤一聲但還是乖巧閉了嘴。
——老師偏心弱的一方,趁著自己還能撒嬌賣乖,還得好好看著老師的臉色。
......
元始一步入紫霄宮,通天鴻鈞皆有感應。
鴻鈞問:“你可要見一見你兄長?”
通天答:“戴罪之身,我不見元始天尊。”
早就已經不是兄長,何必要再見惹一些彆的,他還是不引起任何的注意為好。
封神之戰,他吃的虧,之後再也不能吃了。
他付不起逞強的代價了。
這不是兄弟之間打打鬨鬨,低個頭死不認賬就可以化解的恩怨。
這是.....隔著許多性命,關乎劫運的,你死我活的鬥爭。
封神之戰,徹底讓他看清。
說罷,碧青色的身影在殿中緩緩隱去,恍若未曾出現一般。
鴻鈞睜開那雙無悲無喜的眼眸,為他的親傳弟子打開了問道的大門。
紫霄宮之中祥雲密布,地上霧氣氤氳。
身為道祖的道場,宮宇巍峨,內裡又極為開闊,元始從外頭一步步走來,掛在兩旁的陰陽和合燈照的通明。
看著一步一步走進來的身影,顯得這個大殿越發的空曠和寂靜。
“你不該修斬三屍的。”
鴻鈞的話中多是遺憾,不論是對通天還是對元始,他都是這般遺憾。
盤古大神以力證道失敗,即便開辟了洪荒,也知曉若無這等恒心,就不該走以力證道這個盤古大神都未曾成功的路。
而鴻鈞斬去三屍,成為道祖,所有生靈都認為斬三屍一道能成。
太清也就罷了,不爭為爭,上善若水,無任何執念,斬去善屍反倒讓他更加清淨。
可上清斬本我,越發桀驁,隻看自己,不通情理,容易進窮巷。
封神之戰,分明是三贏之事,卻偏偏滿盤皆輸。
至於玉清的惡屍,原先未曾察覺出任何異常,現如今才知道,是壓抑的越是低,反彈起來才越是瘋狂。
通天做出來不管頭不管尾的事情是意料之中,可元始這般是將自己這麼多元會以來所有的惡全部爆發出來。
他的欲望,瘋狂的像是在冰冷晦暗石塊之下壓抑的岩漿,多年未曾爆發,所有生靈都以為這是一塊普通的石頭。
就在所有生靈都輕視之時,冷硬的石塊破開,滾燙的岩漿席卷天地。
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師父說笑了。”
“不論在哪一個時間線上,隻要有一個成聖的可能,誰能夠置身事外?”
有一個成聖的可能,誰能夠甘心放棄?
玉清做不到。
不論在過去的時間線上選擇多少次,他都會選擇和鴻鈞在一開始的時候一樣,斬去三屍。
而他,隻能斬去惡屍。
這些事情,無法改變。
“那你此次過來,想要做些什麼?”鴻鈞沉默許久,天道的四十九便是從這裡而來。
“我想問......老師,在容白身上,究竟屏蔽了什麼天機。”
昳麗的紅裙,她在包圍之中靠著雙劍殺出層層生機,腳步聲越來越連貫,身上首飾的碰撞之聲和搭配絕佳的雙劍配合,掀起一股股洶湧的殺伐之氣,噴湧的鮮血灑在她的臉頰上。
皎潔的白色道袍,她瑩瑩孑立,手持玉如意,清冷的仿佛天上的月,她一個眼神足以逼退所有人,唯獨在他的懷中巧笑倩兮。
甜蜜之盛,便是世間最難得的甜也難以形容。
可元始在窺探到容白的行動之事,忽然有一種直覺【他留不住這個掌心之中的白兔了】。
“求老師,指點。”
高傲的聖人低下了頭,恰如一朵流雲落在他的眉間。
一頭錦緞一般的白發被玉簪輕輕束縛,其中神韻難用世間萬物來概括。
鴻鈞輕歎一聲。
也是天道在歎他的聖人。
盤古分神所化,萬物都會偏愛他。
......
場麵混亂,甚為喧囂。
那巫知曉自己死期將至,容白帶著力量的壓製在他的胸前,他也絲毫未曾畏懼,看著容白露出的迷茫和探索,也越發得意。
——她不知道。
——她能夠活下來,並非是以妖族嫡係活下來的。
——巫妖兩族的戰爭之中,巫族並不算輸!
他看到容白的那一刻,萬念俱灰。
巫族僅剩的嫡係隨著後土娘娘居住在地府之中,整日不得見陽光,割舍了他們自古以來的地盤——大地。
後土不複巫,那些留下一命卻無法死亡的巫,再也不能被稱為“巫”。
獨留他們這一支,在大地之上和這些妖族淩亂散兵周旋廝殺。
他本以為妖族保留住了最後的血脈,還有再來一次的機會,誰知......妖皇帝俊算無遺漏,還不是和後土娘娘一樣,隻能夠這樣來保留著性命。
可她,再也不是那煌煌蒼穹之上,誕生之時振奮妖族氣運的繼承人了。
他們巫族如何慘痛,妖族必須付出十倍代價才可以擬補。
披麟戴甲濕生卵化之徒,有何顏麵和他們盤古嫡係爭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