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楊戩走到蓮花池的時候,茯音已經將桌上原本放置的茶具收回。
楊戩熟練的坐到茯音的對麵,將自己放在乾坤百寶袋裡的清茶和茶具擺放出來。
變成原型細犬的哮天跳到桌上,樂呼呼的看看茯音,又看看楊戩。本來哮天是想直接跳到茯音身上的,隻是還沒行動,就被看出她意圖的楊戩提擰著後頸製止了:“哮天,彆鬨。”
同樣的話楊戩不久前才對哮天說過。
依舊是有些漫不經心的懶散語調,和平日裡沒有什麼區彆,但是哮天還是能明顯感覺出來今天的一爺,心情似乎並不是很晴朗。
而哮天能感覺出來的變化,茯音自然也察覺到了。
他看向坐在對麵的楊戩。
對方英挺的眉宇之間是他所熟悉的灑脫,隻不過往日那種自由不受拘束的隨性裡,多了一分並不明顯的鬱結。
茯音想到眼下的時間節點,大概猜到了些緣由。
楊戩將茶盞倒置合適的滿度,輕輕推至茯音麵前。
茯音看著桌上的清茶,薄薄的白霧嫋嫋飄飛,淡雅的茶香從裡麵彌漫而出,帶著幾分熱氣氤氳到了他纖長的眼睫。
楊戩抬起眸子,凝視著茯音,緩緩開口:“大士,如何看待仙與凡的相戀?”他的聲音聽起來比以往更低沉,在茶香繚繞的空氣裡,染上了幾分散漫的磁性和輕微的沙啞。
茯音沒有直接回答楊戩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一句:“你想從我這裡聽到何種答案?”
楊戩輕輕搖頭道:“我也不知道。”說完,似乎是覺得這話毫無意義,他自己竟也笑了一下。
他端起麵前的茶盞,骨節分明的手指摩挲著雕刻著蓮花紋的杯壁,用一種類似於閒聊的語氣說出了自己近幾日的困擾:“我有個妹妹,名為楊嬋,她喜歡上了一個凡界的書生,三日後就是他們成親的日子。”
茯音接過他的話:“你想阻止這場姻親,又想成全她?”
楊戩一點也不意外自己的想法被輕易猜中,他看著茯音道:“很矛盾是不是。”楊戩輕輕笑了笑,笑容裡多了幾分複雜的悵然。
想阻止這場塵緣,是因為他知道這最後的結果注定是一場夫妻分離的悲劇,想成全,是因為他看到妹妹臉上的笑容,真心實意到連他都會被那份喜悅感染。
對於妹妹所喜歡的那位書生,他並不打算過多評價。
無論對方是不是足夠強大,至少他給楊嬋帶來了快樂。
在楊戩眼裡,那個書生從來都不在他的關注之中,他在意的,矛盾的,從始至終都隻有自己的妹妹楊嬋。
楊戩不禁問道:“大士覺得我該如何選擇?”
茯音聞言,漆黑清潤的眼眸盯著楊戩看了幾秒,如平湖一般的瞳孔深處浮現出儘知一切的深邃:“你心裡早已經有了答案不是嗎。”
三日後就是楊嬋和那凡人書生的婚期日,南海紫竹林的時間流逝雖然不似地上與天庭那般相差巨大,卻有一定的差距,楊戩選擇這個時候來這裡找他,就已經說明了他在阻止與成全之間選擇了後者。
楊戩再次笑了,將茶盞中的清茶一飲而儘:“還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大士。”
茯音很清楚,楊戩向他尋求答案,並非是真的對這兩種選擇存在迷茫,他需要的從始至終都是一個傾聽者。
楊戩將喝完的茶盞推至一旁,看著茯音道:“大士,這次你飲茶我喝酒如何?”
茯音微微頷首。
楊戩見狀,取下腰間的懸掛的酒壺,打開嘴塞,仰頭喝了起來。
他喝的並不急,但是每一口都是大口大口的吞咽,帶著一種不受拘謹的痛快。
角度的緣故,在他吞咽之間,茯音甚至能看到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不間斷喝了好幾口之後,楊戩才放下酒壺停下了暢飲,清潤醇香的酒液從他的唇角溢出了些許,他不甚在意的用手背抹去:“大士不喝嗎?”
他挑挑眉,視線落到茯音麵前的清茶上。
茯音沒說什麼,端起茶盞喝了起來。
兩人的動作一個斯文清雅,一個隨性灑脫。一個偏靜,一個偏動,組合道一起,倒也分外和諧。
時間緩緩流逝,不知不覺間,楊戩的葫蘆裡的酒也見了底。
楊戩不常飲酒,但是酒量卻十分不錯。
所以哪怕這次酒壺裡的酒他特意裝了度數很高的那一款佳釀,也沒能真正讓他染上醉意。
反倒是當他單手托腮,漫不經心的看著坐在對麵的白衣尊者時,被對方那氤氳著些許霧氣的眉眼,勾起了一絲隱約的心悸。
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的那一抹變化,儘管稍縱即逝,卻還是被楊戩捕捉到了。
他輕輕咳了咳,收回了視線,隨即將空掉的酒葫蘆扔向早已經跑到蓮花池旁邊抓蜻蜓玩的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