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學的時候,柳菲瑤三人都受到了老師的表揚,臉上貼了小紅花。
至於其他人……當劉老師剛想要發布一下今天要批評哪五個孩子的時候,她的目光從解方澄臉上劃過。
要說今天哪個小朋友的表現最不乖,舍解方澄其誰?
但劉老師敢說嗎?
劉老師不僅不敢說,她連其他學生的名字都不敢喊了,含糊幾句匆匆結束,大家今天都是好孩子。
學生們開開心心地放學回家,周意安逃過一劫,心裡也鬆了口氣。
他當然不覺得自己的作法不好,畢竟無限遊戲嘛,論壇上也都說了,小心NPC也要小心玩家,玩家勾心鬥角相互坑害那不是正常嗎?他這算什麼?
他又不是毫無理由地要坑其他人,周意安覺得自己隻是理智地選擇了最優解罷了。
其他人應該也能理解他的不得已吧?
結果他還要跟其他玩家拉拉感情呢,四個人理都不理他。
當然,解方澄不理他純粹是因為上課下課都趴著睡覺,放了學跟詹小明說了兩句話,就帶著詹小明走了。
他完全是除了詹小明之外,其餘哪個玩家都不想搭理的樣子,周意安想去跟他套近乎都找不到機會。
而柳菲瑤也早聽說了周意安的作為,當周意安找過來的時候,她聲音很冷靜。
“確實,玩家之間相互坑害是常事。”
她沒多說什麼,周意安也是聰明人,立刻醒悟過來。
他現在去找玩家們抱團有什麼用?大家都不會再真心實意地對他了。
說不定他們提供的一些線索還會是假的,是故意坑害他的。
周意安遲疑了一下,想想自己的實力,又稍微有了點底氣。
沒關係,以自己的實力來說,這些玩家都是累贅。
不搭理就不搭理,以後指不定這群人還要求到自己頭上來呢。
於是周意安也不再多說什麼。
那邊校門口,張思泉如約趕來接人。
他沒有騎他那輛青春氣息洋溢的自行車,就這麼走著來到了學校門口。
三人結伴而行,轉過兩個街角就來到就到了附近的某棟商業樓上,坐電梯到了十二樓之後,眼前就出現了一間掛著“泉思工作室”牌子的房間。
這小子不是個高中生嗎,這麼早連工作室都有了?
厲害啊,這就是聰明人嗎?
詹小明也很主動:“解哥你們要談事情是吧?我在外麵待著吧?”
“不用。”張思泉打開工作室,裡麵空間還不小,會客廳、工作區、獨立休息室,一共四五個小房間。
詹小明進了休息室去玩電腦去了,解方澄兩人則很正式地進了會客廳。
到了會客廳之後,張思泉很主人地給他倒了一杯牛奶。
“謝謝。”解方澄很禮貌,接過杯子倒是也沒喝。
他又不是真的小孩子,解經理那起碼也是能喝個可樂的。
他不喝,張思泉看了眼也沒說什麼,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了解方澄對麵。
兩人都不是磨磨唧唧的人,張思泉很快開口:“你想跟我聊什麼?”
“哦!”解方澄非常坦誠,“你也知道的,我是個玩家,我現在在經曆這個副本呢,副本的通關要求是成為讓家長認可的孩子,但現在,你把我的家長搞走了,那我應該怎麼通關這個副本呢?”
“……”
張思泉深深看他,沒想到眼前這人會這麼直白就問了這種問題。
畢竟自己是坑過他一次的人,這人就不擔心自己再坑他一次嗎?
“怎麼了?”解方澄還納悶呢。
這小子很聰明的啊,他不會也不知道怎麼做吧?
張思泉問:“我確實有一點想法,但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會幫你呢?”
“嗯?”解方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他自己撓了下頭,“呃……或者你有什麼條件嗎?說來聽聽?”
張思泉又不說話了,他隻是看著解方澄,認真辨彆著眼前這張臉。
很奇怪,他是過目不忘的人,從小到大,隻要出現在他麵前的臉,他都不會忘記。
尤其眼前的小孩長得很漂亮——是一種讓人有些心悸,甚至害怕的漂亮。
他的眼球很黑,黑到像是無機質的黑曜石一樣,皮膚又很白,那是一種不見天日的近乎慘白的白,偏偏嘴唇鮮紅,五官尤其分明,其實是一種很妖異的長相,讓人一眼先覺得銳利,隨後才覺得他的五官實在太優越。
這樣的長相彆說張思泉過目不忘,他就算隻是個普通人,見了一次之後就應該印象深刻的。
但很奇怪,這張臉是陌生的,但又是熟悉的。
腦海中仿佛有另一張讓人記憶深刻的,很相似的臉。
是記憶篡改嗎?
張思泉早就發現了,自己的世界裡那些不同尋常的事情產生之後,周圍人會很自覺地為這種現象找到理由。
大家的記憶是會根據這些離奇事情發生改變的——一如這突然出現的天才幼兒園。
張思泉自己的記憶也有一部分是假的,但他對自己的思維掌控能力仿佛天生異於常人,他很容易就會發現自己記憶中不對勁的地方,並立刻就能揪出來。
眼前的人自己到底認不認識呢?
“你認識我?”張思泉問。
解方澄搖了搖頭:“以前沒見過。”
“是嗎。”
“怎麼了?”解方澄對這些聰明人是深有體會的,他總覺得張思泉這樣子好像看透了什麼東西。
隨後他就看到,眼前的人似笑非笑地看向解方澄:“我跟你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嗎?你總是在透過我,去看向另一個人呢。”
謔!被發現了!
確實,雖然解方澄其實不是故意的,但架不住他認識的人裡最聰明的就是仉道安了。
於是見到一個聰明人,偏偏還姓“張”——仉道安那小子用假名的時候就喜歡用這個姓。
這張思泉不僅姓“張”,這一身氣質那真是熟悉啊!這看起來明月清風似的朗朗君子的氣派,這實際上心黑手狠,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坑你一回的作風,兩人說起話來也都是那種漫不經心似的腔調,但每一句話又能有無數個暗含的意思。
這都不是宛宛類卿,要不是仉道安在自己麵前魂飛魄散,他的魂魄比火化爐裡的骨灰都稀碎,絕無轉世為人的可能,解方澄差點都要覺得這是仉道安的轉世了。
解方澄坦誠地點頭:“你跟我的一個朋友很像。”
張思泉點了點頭:“是嗎。”
也不知道這人信沒信,他一邊給自己倒水,一邊漫不經心地詢問:“看來你跟你朋友關係很好啊,到了副本裡都還想著他。”
“關係是挺好。”
“你朋友叫什麼?”
“仉道安。”
啪。
張思泉手裡的水杯摔在地上,解方澄看看地上的水杯,有點兒莫名:“你怎麼了?”
張思泉轉身拿過放在牆角的掃帚,一邊掃著地上玻璃杯的殘渣,一邊神色從容地回答他:“沒事,剛才手滑了一下。”
他聽見那個叫解方澄的人“哦”了一聲,但緊接著,對方的下一句話讓張思泉瞬間抬起了眼睛。
“你有點奇怪啊。”解方澄說,“我說了仉道安的名字之後,你對我的殺意一下子變得好重啊。”
其實這位張思泉,在見到自己之後沒多久身上就帶著殺意了。
包括剛才去幼兒園門口接自己的時候,這小子也是看起來漫不經心,實際上一直都很警惕。
但解方澄表示理解,並且還覺得有點兒熟悉。
結果現在,解方澄指出他的殺意變重了之後自己就是一怔,隨後挺無奈的:“喂,怎麼殺意更重了?”
張思泉依舊是處變不驚的狀態,他將手裡的工作做完,倒垃圾的時候還細心地將碎玻璃纏起來,隨後才倒進了垃圾桶裡。
做完這一切後,他動作平緩地拿出一個新的玻璃杯,重新給自己倒滿水,坐回到了解方澄對麵。
對方的鎮定也有點兒出乎解方澄的預料。
這小子真是個能做大事的人啊,被自己戳穿了之後不緊不慢的,明知道自己是“玩家”,而且實力很成謎,人也一點兒不失態。
“失禮了。”對方風度翩翩。
解方澄倒是還記得剛才的問題:“對了,我說‘仉道安’的名字,你為什麼會激動啊?”
對麵的張思泉看著他,笑了笑:“沒什麼,聽錯了。”
解方澄開口道,“忘了告訴你,我也能感知到彆人是不是在撒謊。”
“……”張思泉扶了下眼鏡,“這個名字我見過。”
“見過?”解方澄怔了一下。
“嗯。”說著,張思泉點了點自己的腦袋,“記憶裡。”
“……啊?”這回輪到解方澄吃驚了。
這是一個新的遊戲,又不是之前的《不要應答》,仉道安明明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張思泉又怎麼可能見過這個名字?
“重名吧。”張思泉漫不經心地說道。
重名?
解方澄眉頭皺了皺,總覺得不對勁。
跟仉道安一樣聰明的很明顯的張思泉,並且聽見仉道安的名字反應有點兒大的張思泉……
“你是,”有一種可能性在解方澄的心中回蕩,讓他心跳都仿佛停了一下,不敢觸及那個答案,“你是……仉道安嗎?”
“不是。”對方回答地毫不猶豫。
而解方澄也發現了,對麵的人這一次沒有說謊。
不是啊……
也是。
解方澄有些遺憾,但又覺得這答案是情理之中。
他不能見到一個姓張的,而且比較聰明的人都懷疑人是仉道安,這不太好。
張思泉喝了口水,眼瞳在鏡片之後看著他。
“你跟這位‘仉道安’關係有這麼好嗎?見到和他類似的我,竟然對我都有一種超乎尋常的信任?”
解方澄也挺誠實的:“倒不是因為他,主要是我比較強。”
“……”這話讓張思泉都不知道怎麼接了。
結果解方澄的誠實還沒結束:“就像剛才,你對我殺氣那麼重,我沒反應也是因為你殺不了我的。”
“哦?為什麼?”
說一萬句都不如直接做出來。
解方澄到了這個副本中之後就沒怎麼敢用過鬼氣,因為他能感知到,這個小世界實力不太強,自己要是隨便用鬼氣的話容易造成挺嚴重的後果。
此時他手指隨便掐訣,向外一指。
轟隆隆——
晴空萬裡的天上無緣無故電閃雷鳴,那是這個小世界的天道在憤怒而恐慌地發表抗議。
直白的說吧,這個小世界的天道實力壓根不如解方澄,隻要他想,當場滅掉天道,自己成為這個世界的萬物之主,完全不成問題。
“我不是自吹自擂,但我的強是你想象不到的那種強,”解方澄坦然跟對麵的人對視著,“你很聰明,我認識一個……就是仉道安,他也很聰明。我在他身上學到的最大的一點經驗是,跟你們這種聰明人講話最好坦誠一點,遮遮掩掩的容易誤事,也容易被你們起疑。”
“我不會跟你撒謊,因為我確實沒有你那麼聰明的腦子,我知道撒謊會被看出來的。”
解方澄認真看著他:“我願意告訴你我知道的,我能說的一切,因為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而且我相信,你這麼聰明,應該也能看出來,我並不是你認為的那種入侵者,這個小世界對我來講沒有價值,我不是為了它來的,也無意對你的世界造成不利的影響。所以現在,你可以跟我好好聊聊了嗎?”
張思泉神色莫名地看著眼前的人,終於,他放下手中的玻璃杯。
確實很奇怪啊……對方的態度真誠又坦然,但張思泉並不覺得這種態度怪異,恰恰相反,他心底竟然覺得這種態度出現在對方身上似乎很正常。
是因為這個叫解方澄的“玩家”的實力確實太強了,所以根本不需要顧慮任何的陰謀詭計嗎?
好像也並不是,更像是這個人本身就是這樣的,他或許並不擅長動腦子,分析線索,分析情報之類的,但他是聰慧,又無畏坦誠的。
張思泉手指微微一曲,他清楚這時候應該理智的分析一下對方的話是否有詐,是否隻是虛假的承諾,這種分析對張思泉來講並不難。
但在這一刻,張思泉頭一次,在還沒有認真考慮對方的目的動機,對方的要求,對方的條件等等一切複雜狀況之前,先開口應下了。
“好。”
說完這個“好”字,張思泉怔了一下,像是也有些驚訝於自己會這麼輕易就答應。
但在下一秒,他再次點了點頭,重新應聲。
“好。”
解方澄也在這一刻感知到了,對方的殺意消失了。
越是聰明的人,其實越容易打動,隻要完全坦誠,對方會很快明白自己這個“合作夥伴”是真的很值得合作。
這也是解方澄在仉道安身上發現的。
解方澄確實是個很好的合作者,他說願意回答能回答的問題,那就真的知無不言。
&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