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時寒黎將看過的書每一個字都翻來覆去地找,也無法找到任何描述喪屍“會說話”的語句,無論是哪種喪屍。

因此當她聽到那個聲音而鄭懷遠無法聽到,她第一反應是自己的精神已經受君王的影響太嚴重了,已經不適合做出理智的判斷。

她臉色蒼白,死死地盯著鄭懷遠,鄭懷遠倏然變得警惕起來,他想要後退,然而又想起近在咫尺還有一個更加恐怖的東西,根本退無可退,他又不得不停了下來。

“聽見什麼?”鄭懷遠覺得自己已經恐懼到麻痹了,否則他怎麼能有閒心當著君王的麵和時寒黎有來有回地問話。

時寒黎仍然死死地盯著他,她慢慢地轉回頭,這次她閉上了眼睛,試圖不去看君王的眼睛避免受到影響,但是相同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人類,隻有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抬頭看著我。"

不可能是錯覺了,但是還不能確定是否被影響到了精神,時寒黎仍然沒有抬頭,她屏息靜氣,試圖清空腦內的一切雜亂的想法,回歸最原始的心態,就像冥想一樣,排除萬念方可擺脫一切精神情緒帶來的影響。

她聽到自己的心跳轟鳴,如擂鼓喧囂。

淺淺的歎息,卻如鐘鳴般響起,在鄭懷遠的驚叫聲中,巨大的陰影傾軋而來,隨即是他震驚的抽氣聲。

時寒黎驀然睜開眼,隻見那巨大的身影躬下/身來,它麵容是死人發青的那種蒼白,沒有眼白的眼睛烏黑一片,它和它的幾十顆小頭,一起凝視著時寒黎,而在她的麵前,是一隻攤開的手掌。

時寒黎屏住了呼吸。

"上來吧,也許你會想和我談談。"

"時寒黎,它這是在做什麼?”鄭懷遠恐懼地往後退去, "你剛才問我有沒有聽到,是它和你說了什麼嗎?"

鄭懷遠的確不算蠢,時寒黎輕輕嗯了一聲,她試探著抬起腿,站到了那巨大的手掌上。

除了那些多餘的部分之外,混沌君王的本體就相當於正常大小的喪屍等比例放大的,它身高有將近十九米,整個手就有大概一點五米長,站一個時寒黎綽綽有餘。

看到她居然主動走到君王的手上,鄭懷遠臉色一變,本來正在後退的他猛地向前衝去,試圖抓住時寒黎,然而君王已經直起身,把

時寒黎帶到了自己的眼前。

鄭懷遠不明白現在是什麼狀況,但是無比的恐懼籠罩著他,他死死盯著上麵,一動都不敢再動。

君王的起身對時寒黎來說就像坐升降機,她穩穩地站在這手掌中被帶到上方,君王的臉一下子在她眼前放大,她成為了近距離觀察君王的第一人。

距離君王的眼睛越近,那種詭譎的精神威壓就越加強烈,按照比例,它自己的那張臉也有一點五到兩米大,幾乎和時寒黎的人一樣高,它眼瞼微垂,靜靜地望著時寒黎,神色無悲無喜,雨水從它上方墜落,而它脖子上的其他頭顱各個猙獰,它們也全都在望著時寒黎,這一幕有一種說不出的怪誕與威嚴,時寒黎感覺自己仿佛看到了千手千麵的鬼蜮神佛。

混沌君王是生來就要鑄就殺孽的喪屍,然而它身上卻沒有任何殺氣,甚至沒有其他智慧喪屍身上的邪氣,它仿佛被囚禁在這具詭異的身體裡,在那雙眼睛裡,時寒黎甚至看到了神性。

這是書裡從來沒有提到過的事,不知道是君王的個體差異,還是在書裡並沒有人像她這樣近距離地看過君王的神態和眼睛。

時寒黎試著在腦中做出回應: “是你在和我說話,而不是給我種下的精神暗示麼?”

君王靜靜地望著她,嘴唇沒有動,聲音再次在她腦中響起。

"是我在同你說話,人類進化者,你剛才向我發動了攻擊。"

時寒黎神色緊繃,她不自覺地握緊了自己刀,這是她在緊張狀態下的下意識反應,表明她受到了巨大的威脅,隨時準備暴起反擊。

然而君王沒有合起手掌把她捏死的意思,它仍然無悲無喜,隻是在陳述事實。

“我在這個世界蘇醒,意識中被刻下了我的身份與責任,它告訴我,我將以王的身份蒞臨,踏平一切阻礙,予世界以新生。"君王說, "然而當我的意識籠罩世界,我舉目四望,並沒有看到阻

礙。"

它將手再微微向上抬起,似乎是為了要看得更清楚一些。"你是我掃描到的最強的氣息,但你想要殺我,我的阻礙是你?"

短短的幾句話中包含著相當多的信息量,時寒黎瞳孔震顫,還沒有等她回答,君王就定論般地說:“你阻礙不了我。”

時寒黎腦中急促地思

考,她揪出最重要的問題: "是誰告訴你的這些?"

“是誰?我也不知道是誰,正如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我。”君王說, "你也是這樣麼?它告訴你,你的責任就是阻攔我麼?"

時寒黎思維一頓。

君王說的這種情況,在人類中也有,每個進化者在進化的時候,都會有這種無形的意識被刻在他們腦中,告訴他們什麼是進化,什麼是特殊能力,該怎麼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但是時寒黎進化的時候沒有這個意識,她的進化信息都是從係統麵板上得知的。

原來喪屍也是同樣的步驟?

之前從來沒有人和喪屍溝通過。

時寒黎緩慢地搖頭: “我不是被賦予責任和使命的那個人。”

君王沒有說話,在那純粹黑色的眼眸中,時寒黎不確定自己是否看到了困惑。時寒黎心中一動,她忽然產生了一個危險的想法。

混沌君王並不像她想象的那樣,是純粹的惡與殺戮凝聚成的人偶,它不但有智慧,甚至還有自己的思維,它身上有一種純粹的感覺,雖然將純粹這個詞與滿身恐怖的君王結合起來很詭異,但這個君王讓她聯想到剛出世的孩童。

它一片空白,什麼都不知道,隻記得自己的身份和責任,甚至在被攻擊之後也隻是發出了“你是不是想殺我”這種疑問,這是不是說明……它是可以溝通的?

這是不是代表,也許有那麼一點可能,這場戰爭能以另一種方式結束?

時寒黎的心跳漏掉一拍,她望著近在咫尺的君王,儘力屏空思緒,說: “你有自己的意識,為什麼一定要按照不知道什麼東西給你的命令行事?你想要殺人麼?"

“我應該殺人。”君王說, "這就是我的責任,你也是人類,我也應該殺死你,但你能聽到我的聲音,所以我以為你和我一樣。"

時寒黎眸光一閃: “隻有我能聽到你的聲音?”

“沒錯。當我破繭而出,我向全世界發出我的聲音,但是回應我的隻有我那些呆板的同族。”君王凝視著她, "在我醒來之後我也遇到過人類,但是就像你的同伴,他們都無法聽到我的聲音。所以你能聽到我方才的詢問,我很驚喜。"

時寒黎神色凝重,她猜測有可能這與精神力

強度有關,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人類中覺醒精神類特殊能力的進化者應該都可以和它溝通,隻是現在無法驗證,隻知道鄭懷遠無法聽到。

這個問題無解,時寒黎壓在心中,她說:“如果你不去履行這個所謂的責任,你會受到懲罰麼?"

君王說:“沒有人能懲罰我。”

“你不會受到懲罰,也不是自己喜歡殺戮,那為什麼一定要聽從一個莫須有的命令?”時寒黎說, "所有喪屍都曾經是人類,你也做過人類吧,和你那些沒有自我意識的同族不同,你擁有感情,能夠看到戰爭帶來的慘況,你剛剛蘇醒,人類便屍橫遍野,他們沒有任何反抗你的能力,你願意看到這些發生麼?"

君王這次沉默了許久,它靜止在這場仿若無休無止的大雨中,靜謐如佛陀。

半晌,它緩緩說: “我受一族的供養方才誕生,承載的是整個種族的責任,我喜歡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應該如此去做,否則我就不應該誕生。你看到我身上的同族了麼?它們自願為我犧牲,堅信我能夠蒞臨為王,它們或許沒有自我意識,但我作為它們的王,享受它們的供奉誕生,就應該承載它們的意誌。至於你說的人類身份,或許我曾經的確和你一樣,但我前塵儘忘,我早已不再是人類了,如今我隻是君王。"

時寒黎的心一點點地涼了下去。她的手指有些發顫,隻是維持著麵容上的平靜,即使這是在意識之中進行溝通,她也不想露怯。

她的感情牌沒有用,君王或許不想殺戮,但它選擇為自己的種族而戰,並且不再承認自己曾經人類的身份。

其實以她的理智如何猜不到君王的選擇,隻是她不想看到最後慘烈的結局,所以想要儘力一試,現在看來她失敗了。

"人類,我能感受到你的失望,警惕,以及不甘。”君王說, "就像我是我族的最強者,因此我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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