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隻有短暫的相處,但奴良滑瓢也算是見證了這位名滿東部島嶼的朔夜姬所不為人知的另一麵。

在妖怪們天然坦蕩的價值觀裡,奴良滑瓢並不認為朔夜在第一任丈夫死去後再嫁有什麼不妥之處,甚至還為少女姬君在丈夫死後強勢掌權四之宮城的所作所為頗為讚歎。

反而是作為兄長的繼國岩勝,有些接受無能。

六個月前,他剛剛踏著雪,從萩之城送彆妹妹,看著妹妹踏入四之宮城的天守閣府邸,好不容易才做好了心理建設,接受自己的妹妹將成為彆人(還是個看起來病懨懨的家夥)的妻子這一事實。

明明才下定過決心,在緣一離開以後,要將緣一的那一份關愛一起給予朔夜,但才過了多久,就必須牽著妹妹的手,將她托付給另一個男人?

然而傷感不過三個月,遠在萩城,剛剛從城主爹手中接過繼國家實權的繼國岩勝就接收到信使的消息,說是四之宮彥被惡鬼吞噬,狡猾的惡鬼披上了四之宮彥的人皮偽裝成人,多虧他的妹妹朔夜采用計謀弑殺惡鬼為夫報仇。

收到消息的繼國岩勝懵逼了。

信報上的那人確定是他那個體弱多病弱不禁風的妹妹?

不待他將這句話問出,從四之宮城遠道而來,侍奉在妹妹身邊的家臣那火熱而崇拜的目光已經解答了一切。

完成信報上那足以被書寫進史書中巧妙計謀的女子,真的就是他的妹妹。

他那善良柔弱,體貼親友,在家裡的時候連花枝都舍不得攀折的妹妹。

瞬間,擔憂和心疼湧上尚且年少的青年心頭,萩城新的掌權者握緊拳頭,厲聲道:

“我現在就去把妹妹接回來,四之宮彥那個沒用的家夥死了就死了,我妹妹可不能給他守寡。”

沒用的四之宮家連自家城主被惡鬼吃掉都不知道,從這一點來看,確實不堪為妹妹的良配。

然而,當他氣憤之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卻發現傳遞信息的侍從露出了古怪且尷尬的神色。

霎時,這位年輕的掌權者橫眉冷對,皺著眉頭冷哼道:

“難不成是朔夜在四之宮城受委屈了?”

“沒有,家主有所不知,現在的四之宮城可沒有人膽敢欺負姬君。”侍從期期艾艾,瞟了一眼,發現繼國岩勝對朔夜姬確實隻有作為兄長對妹妹安全的關心以後,方才大著膽子道:

“因為四之宮城現在的城主,正是姬君。”

繼國岩勝:???

繼國岩勝:!!!

短短三月不見,妹妹已經這麼出息了?!他這個當兄長的也才剛剛成為萩城城主呢。

這是三個月前,繼國岩勝就已經體驗過一次的震撼。

但三個月後的今天,年輕的城主又再次迎來了妹妹的暴擊。

萩城·天守閣。

“不行,我不同意。”

看著身前以四之宮城城主身份造訪萩城的妹妹,繼國岩勝近乎是不加

思考,本能性的否決了繼國朔夜的提議。

雖依舊覺得作為兄長,不應該在妹妹的婚事上多做乾涉,但是——

“朔夜你上一次要嫁給四之宮彥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正襟危坐的兄長體態寬闊有力,與身前單薄削瘦的白發少女形成鮮明的對比,但惹細細觀察二人的神態,對比少女嘴角溫和而安寧的微笑,一臉苦口婆心糾結神色的兄長反倒是更像身處下位的存在。

他擰巴著神色,半是擔憂半是抱怨:

“四之宮彥你說自己是一見鐘情,這次的人見陰刀也是一見鐘情,可貿然嫁給四之宮彥的後果你也看到了,人見陰刀素來體弱,這你也是知道的,以他的身體狀況……屬實不算是良配。”

想到妹妹親自選定的第二任丈夫對象,他就忍不住想要扶額。

自從緣一離開後,經曆妹妹嫁人,從父親的手中奪取萩城城主實權,而後妹妹亡夫這一連串的變故,他原以為自己已經長大,變得成熟,已經沒有什麼能讓他為之色變。

但在送走四之宮彥這個運氣不好的短命鬼一號妹夫後,不出三個月就迎來人見陰刀這樣一個肉眼可見比四之宮彥更加短命的妹夫?

恕他實在是接受不了。

——人見陰刀死了便死了,但人見陰刀之死如若耽誤妹妹的名聲可就不好了。

自詡已經是大人的繼國岩勝並不想用這件事去叨擾身體剛剛有些起色的母親,因而再不擅長內宅婚假之事,作為繼國家如今的家主,他也隻能親自上陣,將不讚同的目光投向妹妹。

他可聽說了,年前十分人見陰刀又大病了一場,人見城中都有人傳言說他約莫撐不過今年。

難不成朔夜就喜歡這種弱不禁風的男子?

繼國岩勝糾結萬分,他是在緣一走後,才知緣一為照顧母親所做的一切,看似是母親偏愛緣一與朔夜,實則是朔夜和緣一在照顧母親,為了照顧他的感受,緣一主動離開萩城去彆的地方遊曆,他已經犧牲了弟弟的幸福,不能再失去妹妹的幸福了!

於是下定決心,糾結的繼國岩勝說出了忤逆他前十五年所受教育的建議:

“……實在不行,朔夜你招贅一個符合心意的丈夫也不是不行,遵循古製,以女子為主導的婚配製度才更有利於你。”

卻不想,聽到他的話,溫柔笑著的妹妹撲哧一笑,看上去比他印象中的樣子更加健康自然,坦言道:

“兄長說什麼呢?我想嫁給陰刀大人,固然有愛慕其俊朗外表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人見城的位置啊。”

少女眉眼如畫,皮膚不再是從前那般不健康的蒼白,卻在身上十二單的映襯下白得恍若在發光,笑臉盈盈,如未嫁人時一般柔和淡然,說出的話卻叫身為兄長的繼國岩勝都不由得一怔。

她道:

“兄長大人不覺得,倘若在地圖上將四之宮城、萩城和人見城連在一起的話,中間的藏原城就太礙眼了嗎?”

呼吸逐漸加重,經過主動從父

親手中奪權一事,繼國岩勝已不再是從前那個會因為父親選擇弟弟而惴惴不安的孩童,品嘗過權力博弈的滋味,自然難以戒掉這種在刀鋒上起舞的感覺,他眸色微暗,不可置信:

“什麼意思——”

少女看他的眼神卻滿是坦然,眼中笑意不減,反倒襯得他的激動分外狼狽:

“如果能將四之宮城、萩城、人見城和藏原城都掌握在手中,那麼東部九城必將以吾等為首,到時候,繼國之姓就會像是豐臣一樣,在漫長的曆史中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兄長大人,幫幫我吧。”

漸漸壓低的聲線縹緲而詭譎,充滿奇異的誘惑力,繼國朔夜,他最小的妹妹,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經曆了成長的蛻變,而後返回他的身邊,緩聲提出作為男子的他也未曾想過的宏偉野心。

而麵對這樣的妹妹,這樣的計劃,身為萩之城城主,也身為繼國家主的他,完全沒有不心動的理由。

寬敞的和室位於萩之城天守閣的頂端,繼國家延續了百年的榮耀在此處彙集,上一任家主畢生的夢想就是帶領著家族更上一層樓,重鑄繼國家作為武家的光榮,毫不客氣地從父親手中奪取家族權力的繼國岩勝同樣繼承了父親的野心。

麵對妹妹堅定而含蓄的“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的請求。”,黑紅發青年瞪著一雙因為忘記眨眼而顯得乾澀難耐的眸子,他聽見自己聲音喑啞低沉,傳入耳中竟覺得有幾分陌生,但承諾的語氣卻很是堅定:

“好。”

=

雖然說服親愛的兄長大人多花費了些許功夫,但出嫁的前期準備工作還是平穩有序地準備進行著。

占卜良日,宜嫁娶出行,送嫁的隊伍便從萩之城出發,往間隔著一整座天目山的人見城出發。

但會發生搶婚這樣的事情,卻是朔夜本人都未能預測到的變數了。

“這位就是被奈落欺騙的那個女子嗎?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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