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距離很近,鬨騰的幼崽們又剛剛睡著,西爾便決定連龍蛋也一起留下,隻帶上好友弗雷姆快去快回了。
等來到洞窟入口時,為了避免引起裡麵人類的恐慌,他還特意讓弗雷姆跟自己一樣,化成人形後再進去。
弗雷姆當然依照他的話做了。
當火焰巨龍的身影化進血紅的薄霧中時,西爾並沒有克製自己的好奇心,大大方方地等著弗雷姆的人形現身。
通過自身的經驗,他早就知道,除非特意用易容魔法進行維持,否則當龍族化身成人形後,容貌特征都是固定的。
他的人形就受到了金屬性魔核的影響,是再純正不過的金發和金眸,額兩側各有一隻的細長嶙峋如鹿角的金色龍角。
除此之外,他特意照過水鏡確認過:今生在化形後的五官和體態,其實跟前世的他無比接近。
隻不過,自從開始撫養幼崽,為了方便起見,西爾就很少變成人形了。
而向來與一般的龍族截然不同,對外貌修飾並不重視的弗雷姆,肯定也是最真實、最原本的外貌吧?
西爾仰著頭,興致勃勃地盯著那團迅速散去的紅霧,視線很快落在現出的好友身上。
“咦?”
當看清楚弗雷姆樣貌的那一瞬,西爾就徹底怔住了。
弗雷姆的樣貌絕對稱得上是俊美無儔,那股淩厲冷淡的氣質也很吸引人,但關鍵是——
西爾忍不住問:“親愛的弗雷姆呀,你的頭發和眼睛為什麼不是紅色的?你明明是火屬性的。難道你用了易容魔法嗎?”
特意修飾自己外貌這點,也太不符合弗雷姆的作風了……可要相信弗雷姆人形的發色眸色本身就是這樣,他又更難以理解。
按照他的猜想,弗雷姆就應該跟自己一樣,鱗片是什麼顏色的,頭發就該是什麼顏色,眼睛也是同理。
可眼前的弗雷姆,卻明明擁有再標準不過的黑發黑眸!
隻有那對深紅色的角是例外,不過就算是龍角,也比他的要粗上至少兩圈。
大小差距姑且可以理解,畢竟他還隻是亞成年,弗雷姆卻是成年了好幾百年的火焰巨龍了。
可黑發黑眼……
西爾羨慕極了。
這明明是他最想要的那款顏色搭配!
弗雷姆垂眸,漆黑的瞳仁裡倒映著因為是少年體型,即使身量修長秀美也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的西爾。
漂亮。
可愛。
想親。
他麵無表情地想著。
也就是在這一刻,他忽然就理解了以前看過一些奇怪但可愛的畫麵了。
西爾有時會目不轉睛地盯著龍崽看一陣,然後像狩獵中的猛獸那樣對瞄準的獵物發動突襲,抱著猝不及防下本能抵抗的幼崽就是一頓猛親猛揉,直到反應過來的崽子順從地軟下身體,發出興奮的尖叫……他現在就很想對西爾這樣做。
在西爾聽來,大火龍的嗓音比龍身時仿佛還要來得低沉一些:“其他火龍的確是紅色的,我的話,也不知道原因。”
火焰巨龍顯然還不習慣用人類的喉嚨來發出聲音,但依然一本正經:“但是你的金色頭發,還有金色眼睛,都更好看。”
他重點強調。
西爾卻聽不進去這番真心實意的讚美,當即就繞著他打起轉來了。
不,其實也不是。
在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好脾氣地任他審評的弗雷姆後,西爾重新得出結論:並不是最純正的烏黑,而更像是燒焦後的木塊,或者說是燃燒殆儘後的灰燼的顏色,隱約混了一縷乾涸的血液特有的暗紅。
是弗雷姆就是這麼獨一無二,還是其他火焰巨龍也是這樣的?
西爾正想著,一直觀察著他麵上神色的弗雷姆,唇微微抿起:“西爾,難道是不喜歡我的人形嗎?”
“不是。”西爾想也不想地反駁:“隻是太好奇這背後的原因了。我怎麼可能會不喜歡黑色?這才是我夢寐以求的顏色呢。”
畢竟做過二十多年的黑發黑眼的人類,比起那麼惹眼的金,還是相較之下要低調得多的黑色更讓他感覺自在。
聽出西爾話語裡關於“更喜歡你(的發色)”的真誠,火焰巨龍鱗下的小火花又開始不平靜了,像是暴雨天的雷雲,電光紅鞭不斷交錯,頻頻閃爍著。
他看著目光從剛剛起就一直凝在自己身上的西爾,認真地考慮起常常保持這個在他眼裡顯得太孱弱無力、矮小麻煩的形態了:“如果西爾喜歡,我可以天天變成人形。”
“什麼?”
西爾愣了愣,旋即失笑道:“當然不用。你要是一直以人形活動的話,肯定會被我們那幾隻調皮搗蛋的幼崽當成玩具的。”
他自己還是挺有所謂的“爸爸包袱”的,也想幫弗雷姆維持住高冷可靠的叔叔的形象。
而且,他私心裡也不希望見到自己養的龍崽子們形成‘人類是強大到可以撲來撲去都毫發無損’的錯誤印象。
“我們進去吧。”
弗雷姆還在思考,好奇心得到滿足的西爾就不再一個勁兒地盯著他看了,而是很自然地牽起了他的手,主動拉著他往洞穴裡走。
畢竟本體龍形態的他們,平時也沒少牽彼此的爪爪。
由於他們在走動時動用了風係魔法來減輕步伐帶起的聲響,剛才交流時又是通過龍語魔法在腦海裡直接完成的對話,裡麵常燃的篝火還時而發出“劈啪”的聲音,這晚負責為同伴們守夜的卡普頓並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到來。
直到他們的身影落入餘光中,坐在火旁的騎士,才猛然發現這兩位不速之客。
“你們是——”
撥弄柴火用的木棍“嗤”一下掉進了火中,明黃的火舌猛一下高竄而出,卡普頓卻一點都顧不上。
他倏然倒抽一口涼氣後,不假思索地起身,右手拔劍出鞘,鋒刃冒著寒光的劍身橫在原本小麥色的臉龐前,隻是那已經被嚇得毫無血色了。
卡普頓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反應過激。
再沒有比本該靜謐無聲的深夜裡,忽然出現在眼前的兩位俊美得超脫凡俗、一看就知道根本不可能是普通人的強大存在,更來得讓英勇的騎士感到毛骨悚然的了。
——尤其是擁有亮金色曳地長發的、發間透出一雙奢麗精致的龍角的那一位,更是美麗到難以言喻,散發出來的強大魅力仿佛能瞬間汲取觀者靈魂。
絕對不可能是人。
卡普頓攥緊了手中的劍柄,齒間因劇烈的顫抖而不斷磕碰,發出了“咯咯”的聲音。
他絲毫沒有被這兩位龍族刻意變換出的形容外貌安撫到,倒不如說,渾身在那一瞬間炸開的感覺,更像是有道雷在耳邊直接劈下一樣的強大恐懼。
這並不是他怯弱,也絕非他的錯覺。
卡普頓不知道的是,眼前這兩位明明是“人”,卻每根發絲都透著不符合常人的完美存在,之所以讓他從意識到對方到來的一瞬起就如臨大敵,是因為那股被刻意壓製過、依然泄露出些許的淡淡龍威。
那是得天獨厚的龍族被神靈賦予的,對一切生命的絕對壓製力——他甚至忘記了該喚醒身邊的同伴一起警戒。
也因此無法發覺同伴們早已經被瀕近窒息的威壓嚇到,從夢中紛紛驚醒,然後像他一樣被這兩位神聖華貴的存在震懾到說不出話來。
與卡普頓的顫栗驚慌不同,西爾無疑是自在從容的。
他帶著象征友好的淡淡微笑,目光很快地梭巡了一番周圍,確定這四個人在這裡住得相當舒適安穩後,就微微側身看向弗雷姆,不吝表揚地說:“不愧是我最親愛的朋友弗雷姆。”
弗雷姆的下頜微微垂下,大半注意力還放在與西爾握著的那隻柔軟白皙、完全不同於鋒利冰冷的龍爪的手上,穩聲道:“我很高興能聽到你這麼說。”
西爾眨了下眼,順勢提出請求:“如果能幫他們弄得再暖和一點就好了。”
在化為人身後,儘管絕不可能像普通人類的軀體那樣變得脆弱不堪,但對四周的感知卻略微發生了變化。
比如這個洞窟裡的溫度……如果是本體的他,可能根本不會覺得這百分百是零下的氣溫寒冷吧。
弗雷姆點點頭:“可以留一些火係魔石。已經帶來了。”
聽不懂那以他全然陌生、卻讓他靈魂因恐懼而本能地震顫不已的語言進行的對話,卡普頓還僵在原地,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應該放下手中的劍。
是龍。
恍惚間,他篤定地想。
不會是其他魔獸。哪怕是再高級、再智慧的魔獸,也不可能擁有讓他徹底喪失戰意的威壓。
隻有傳說中那強大無比,也美麗無比的存在——龍,才可能做到。
他的直覺殘忍地告訴他,弱小的生命在最強大高貴的存在麵前,就應該頂禮膜拜,宣誓臣服。
彆說是自己手上這柄隻是從首都那位名聲不錯的鐵匠手裡定製、價值五千魔石的寶劍在他們麵前不堪一擊了,就算拿出國王陛下在庫中珍藏、那柄聲名遠揚的護國神劍,也肯定派不上任何用場。
可他作為一名騎士,麵對任何威脅的第一反應,就是絕不放棄手中的兵器啊。
卡普頓咬緊了牙關,竭儘全力地保持銳利的目光在那兩道人影身上來回穿梭,最後定格在了擁有流光溢彩的及地金發的人影上。
金色。
……難道……難道會是……
卡普頓的腦海裡朦朦朧朧的,許久才破開重重迷霧。
……是那頭麥基他們見過的帶著幼崽玩水的溫柔母龍,也是他那天驚鴻一瞥的金色的主人嗎?
他胡思亂想著,眼睜睜地看著那兩個“人”自顧自地用他們根本聽不懂、卻能清晰感受到裡麵包含著的澎湃魔力的語言交談著。
“先彆直接給他們,我有問題想先問問他們呢。”
西爾對弗雷姆說完後,就掛上了對外社交用的專用微笑,靜靜地著看向發呆的眾人。
身為社恐的他雖然一點都不想跟陌生人打交道,但有額外要求的是他,總不可能這都偷懶丟到弗雷姆身上吧。
好在這段時間都沒有過任何對外的社交活動,他因此積攢了不少的社交能力,隻要一鼓作氣就好了。
西爾一直帶著優雅得像在發光的淡笑,任誰都看不出他對這種麻煩事內心排斥極了。
在不慌不忙地往自己身上丟了個從傳承記憶裡學到的翻譯魔法後,他先開始了自我介紹:“我是金龍西爾,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火龍弗雷姆。”
說著,他的視線在卡普頓、菲洛和麥基這三個打過幾次照麵的人身上掠過,最後停留在了唯一是他隻見過一次的普林斯王子身上。
憑這四人衣著打扮上的區彆,他判斷出這才是最有話語權的人。
西爾莞爾:“你的名字是?”
“很榮幸能見到偉大的西爾聖下,弗雷姆聖下,請允許我,傑洛王國的二王子普林斯,向您們二位表達至高的敬意與謝意。”普林斯一接觸到那雙流光溢彩的金眸,精神都恍惚了一瞬,半晌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