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要有私心?”
陸空星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論斷。
陸文昭見陸空星眨動紫瞳,睡前白發鬆挽而顯得格外蓬鬆,因求知欲與好奇心,手甚至不經意間牽住了他的衣袖,在陸文昭看來,自是百般可愛。
“是。”
他素來淡漠的黑眸中帶了一點笑意。
“風神若無私心,就不能起風;雨神若無私心,便不能行雨。我輩仙人,當是世間第一等的逍遙客,恩仇快意,做欲做之事,成想成之人。”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很難。
陸空星深知,世間萬靈,絕大多數仍舊陷於塵網之中,在乎富貴榮華,在乎合不合群,更在乎他人眼光。能從中掙脫出去的又有幾人呢?就算是那些霧隱南山的隱士,也要時常關心,自己在紅塵中是否保持著隱士之名。
“所以,你方才那樣明確地表現出自己的好惡,我感到歡喜。”陸文昭眉目溫煦,“你該多說些‘我想’‘我要’,更加肆意妄為些。你有仙術在手,怕什麼呢?”
陸空星:“……”
這是仙人第三次誘惑他了!真的不是什麼妖魅嗎!
不過陸空星還是有些疑惑,如果仙人這般自由沒有約束,那豈不是可以在紅塵中任意妄為?
對此,陸文昭的回答是點頭。
“理論上來講,三仙山會一定程度上約束眾仙,不要做得太過離譜。不過一般情況下,就算仙人在紅塵中稱王,也沒有什麼意義,因為大多數仙人在登仙的時刻,就已經享儘了紅塵種種榮華權勢,閱遍生生死死。”
“再回首,一切不過雲煙罷了。”
陸文昭翻轉指尖,看起來這樣幻化景象的仙術是他常用的,之前也在陸空星麵前用過一次。在他指尖方寸之地,陸空星看到玄鳥掠烽火、白蛇繞枯骨、凡人化鶴登仙,最後是青崖間一頭白鹿……
不過陸文昭似乎意識到什麼,立刻翻轉掌心,將那畫麵隱去了。
他慎重告誡道。
“說回私心一事。正因為仙人都私心深重,所以你要小心其他仙人。為了自己感興趣的人或事物,他們會不擇手段、不惜一切。”
陸空星:“……”
他現在不覺得是仙人是妖魅了,這根本就是一群快樂又自由的魔頭吧!
“那仙魔之間,豈不是完全沒有界限?”
陸空星抱著最後一絲希冀問道,看陸文昭點頭,他忍不住脫口而出。
“所以是……小魔仙?”
陸文昭:“……”
雖然這麼組合也沒毛病,但就是覺得哪裡奇怪,很想揪住陸空星把他的白毛給揉亂。
邊說著話,陸空星一腳踏入房間,他這次沒忘記,抓緊問道。
“陸文昭,我想問問,當初在西山行宮我見過的那頭小鹿呢?”
上次受的衝擊太大,他都給忘了!這次絕對不能忘啊!
陸文昭沉默片刻,他在陸空星麵前向來坦誠,變小鹿這事雖然有點尷尬,也不是不能承認。就在他即將開口說白鹿就是他化身的時候,他聽見陸空星興衝衝地補充。
“就是那個,那個會呦呦叫,會跳跳,毛軟軟的小鹿!”
會跳跳……
毛軟軟……
陸文昭突然感到要出口的話像中了陸空星的點金成石術一樣,堵在嘴邊。他努力片刻,再度張口,結果陸空星還在補充。
“陸文昭我同你說,那小鹿特彆可愛,明明都是大鹿了,卻還做小鹿的嬌態……”
“小鹿還折了好多海棠枝條送我,被海棠罵……”
明明都是大鹿了……
卻還做小鹿的嬌態……
被海棠罵……
陸文昭:“……”
這些句子在他腦海中反複複讀,隆隆作響。
陸空星還在興致勃勃地回憶著他與小鹿的夢幻會麵,完全不知道他越是說,眼前的仙人越是騎虎難下。
這怎麼承認?
根本不能承認!要是承認了,他至今為止在陸空星麵前樹立的形象,隻怕就全毀了。
陸文昭沉默良久,有些艱澀地開口。
“白鹿是……受我所托,引你出來。”
“日後你仙術精進,自會再見到他。”
陸空星:“……”
他頓時感到天塌了地裂了,眼前的陸文昭在他眼中化作天上的王母,拿起簪子,在他與小鹿之間畫出了一條浩浩蕩蕩的銀河!
小鹿!!!
陸空星痛心得無法說話,他蔫頭耷腦爬上床,自己給自己蓋上被子,嗚咽著轉過頭向裡。
心碎織女要睡了!
陸文昭忍俊不禁,幫他塞了塞被角,又將荷花入了瓶。陸空星能在他麵前表露情緒是好事,最好以後也能發發脾氣,蹬著他的頭薅他的鹿角都可以。
“我就在附近辦事,如有危險,就喚我的名字。”
陸空星在被子裡動了動,希冀地問道。
“然後你就會派小鹿來保護我嗎?”
陸文昭點頭。
“會。”
他會立刻派小鹿來把整座皇宮創上天。
陸文昭斂袖離開陸空星的房間,他從窗口看到粉白的荷花在瓶中搖曳,房中的人睡得香甜。他輕輕動了動指尖,眼前宮室頓時發生變化,燦爛金色爬上屋脊,瓦片雕梁,全都化為黃金,燦然生輝。
他曾聽說凡間有造金屋以藏嬌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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