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還帶著關於陸承影身世的疑慮,陸空星帶著常青,一一麵見這次進鹿臨城為皇帝賀壽的使節與封土在外的大昭皇族。
現在做起這種純粹的政事,陸空星心裡沒有什麼感覺,既不想躲避,也不會掀起太多波瀾,更多的反而是一種為紅塵中在意的人解憂,以及托付身後事的心態。
他愈發感覺那個期限臨近了,隻要處理好小鹿的事,他就能與這紅塵作彆。
奉旨理事的九殿下原本可以不用見白海東的,雖是海商皇商,終究也隻是商人,反正金銀也拿到手了,大可以忽略。不過陸空星對白海東比較有好感,於是特意見了見。
陸空星記得,前世的白家產生了動亂,在那場動亂中,白家主與白海東先後失蹤,白家再也無建造能遠赴仙山周遊寰海的大海船的雄心,隻在近海遊弋,聚斂本朝口岸的財富罷了。
之後等陸空星到揚州辦差時,所見的已經是白海東的叔父,其人掌控著揚州本地的商會,滿身商人習氣,奸猾難纏,手段狠毒,實在給陸空星添了不少麻煩。
不想再回憶糟心的前世,陸空星還是更喜歡現下的白家,於是在這臨彆之時提點了幾句,讓白海東多留心族中人的異動。
“多謝九殿下提醒!隻要海東與父親掌權一日,白家便一日是殿下在外的臂膀!”
意氣風發的年輕少主起身向陸空星行禮,聲音朗朗。
“海東一定不辜負殿下所托,也絕不會辜負殿下的……金人。”一提這個,兩人就相視而笑,白海東不再那麼拘謹,反而自在了好多,從一旁捧過了一隻錦盒。
很害怕盒子裡還是金票的陸空星:“……”
那他隻能把眼前的桌子點成金的,再送給白海東以維持金價平衡了!
“這次不是財物,海東鬥膽,不想一直以庸俗的財物與九殿下論交。”白海東微黑的麵頰上泛起一抹慚然,他將錦盒打開,將裡麵的東西展示在陸空星眼前,“不過我這也算借花獻佛,將從九殿下那裡獲得的金子,再獻給九殿下。”
打開的錦盒中,靜靜躺著一艘小巧精致的黃金海船。不愧是海商白家,對海船的結構掌握得異常精準,而且就算在鹿臨城中也頗有人脈,這樣精巧的黃金寶船,居然短短數日就能打造出來送給陸空星。
“鑄造的工藝,都是頂尖的,或許比不上宮中,也算是請九殿下看個巧思,也看看白家探索海外的決意。”
這樣的禮物,陸空星顯然很樂意收下。他想了想,終究覺得白家內部還是危機四伏,於是主動提醒道:
“日後在海上,若是真的走投無路了……去訪仙山也未嘗不可。”
“仙人慈悲,說不定那三山仙門,到時會為你而開。”
白海東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九殿下突然與他談起虛無縹緲的求仙之事,但他能察覺到眼前這位皇子的殷殷好意,於是笑著應諾。
“是,海東記下了。”
陸空星稍覺安心,他端詳一番
錦盒中精巧的黃金寶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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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想到了一個致命的問題。
“你方才說,這艘黃金船是借花獻佛……”陸空星越說越驚恐,紫瞳都瞪得圓圓的,“那這艘船使用的材料,莫不是……”
白海東露齒一笑。
“是啊,殿下。材料正是殿下那日贈予海東的金人,我請最好的匠人將其融了,做成許多金飾和金塊,最好的這件拿來獻給了殿下。”
陸空星:“……”
他痛苦地閉了閉眼。
材料果然是刺客啊!刺客這下到處都是啊!
若見白海東還能算朋友相聚,氛圍輕鬆,麵見北方三部來使,就純純屬於不太想乾的工作了。陸空星與烏蘭赤麵對麵而坐,烏蘭赤窺探著他的神情,想從中尋出那麼一兩分的破綻。
烏蘭部在宮中的探子回報,大昭皇帝的傷情恐怕比較嚴重。一國君王傷重,國家一定也會產生動蕩,而大昭的動蕩,恰恰會是他們烏蘭部的機會!
隻是麵對陸空星,烏蘭赤總能回想起那天在獵場,對方窮凶極惡一往無前地縱馬,從他頭頂上方淩空飛過的樣子。
——他畏懼陸空星。
“賀壽的圍獵中遭逢此等不幸,烏蘭部深表遺憾。”他試探著陸空星,或者說,試探著大昭的態度,就像饑餓的狼試探獵物的力量,隻要察覺到一點軟弱,就會撲上去咬住對方的咽喉。
烏蘭赤已經打定主意,無論試探的結果如何,回去之後他都要借助他們在大昭這邊的盟友的力量,最好能趁機攻下邊境的幾座城。他會將城中的大昭人屠戮殆儘,然後在那裡插上他們烏蘭部的王旗。
如果大昭為此動兵,他就且打且退;如果大昭軟弱,他就乘勝深入。
這是在眼前的皇子登位前,最好的一個機會了!
“試探就不必了,我來此,除了奉父皇旨意與赤王子商談使節團返程的事項,另外就是提醒烏蘭部。”
陸空星抬起紫瞳,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大昭北部邊境,可不止有與烏蘭部相熟的那一支駐軍。”
“我——亦不同於父皇。”
陸空星就不愛與狼子野心的家夥多說話,趁烏蘭赤被他震住,三兩下就敲定了北方三部使節團返程的日期安排,接下來的事情,陸空星直接放心地將其丟給了三皇兄陸棠玉。
陸棠玉對大昭的禮製還是挺熟悉的,人又耿直,正適合搞這種禮節上形式上的東西。陸空星也不擔心他會辦不好,畢竟,陸棠玉身後還有一個心思細密的皇後呢。
安撫使者定好歸期,給還能說得過去的皇兄安排了事做,陸空星又敲定了靈台的外擴與修繕,擇定吉日,樁樁件件都梳理得非常清楚。
做完這些之後,他返回觀文殿向老皇帝彙報,又在他身邊待到夜裡才出來,總算搞定了一件當前最最重要的事情。
“妥當了。”他從殿內出來,就對隨侍的常青說道,“聖旨明日才會下達,今晚就可以給皇叔去信了。”
() 為避免被人聽到,謹慎起見,陸空星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另一隻手的掌心輕輕書寫。常青本來就在西山行宮得老宦官教導,能認識一些字,進宮之後又應陸空星的要求與自己殿中的宮人們一同學習,文化水平早就不同於往日,因此輕易就讀出了陸空星在勾畫的那幾個字。
【旨意非詐,可出兵。】
沒有陸空星的書信,雍州王被老皇帝猜忌怕了,不免以為明日的聖旨會是老皇帝新一輪的試探甚至陷害。隻有陸空星親自去了信,雍州王才願意相信,繼而聯合本就同氣連枝的涼州王,一同向北部發兵,壓製蠢蠢欲動的烏蘭部。
這樣一來,大昭邊境就算安穩了。
常青記下要在信中寫的內容,並未直接離開,而是壓低聲音說道:
“殿下,柳太醫已經秘密到了,就在咱們殿中,隻等殿下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