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體麵全無的陸承影,除了最初逗了一兩句之後,陸空星心中一片平靜。
他的仙路果然不是牽係在陸承影身上的,現在陸承影受了這麼重的傷,幾乎已經成了半個廢人,他的情緒依舊平靜,看不出要白日飛升的跡象。
果然,他仙路牽係的對象,應當頭上有角角,跑得超級快,送他長飄帶,還會呦呦叫!
應當是小鹿才對啊!
徐元符也看著全無皇子體麵的陸承影,最初的震撼之後,他冷靜下來了。
“仙人,該怎麼處理?”
他壓低聲音問道,不愧是市井出身,壓著嗓子的聲音居然帶了一絲詭異的陰狠,陸空星有理由相信,隻要他用手往脖子上一比劃,徐元符就能當場替他把陸承影滅口。
可那樣,就死得太容易了。
【不必去管,就放那裡吧。】
陸空星剛回應了這一句,就聽到有人叩響了他的房門。他抬眼望望,原來外麵的天光早已大亮,門外有細碎的腳步,來到他門前的人隻怕數量不少。
徐元符既然已經脫困,拿到了鑰匙,還知曉如何躲進那些錯綜複雜的石室之中,他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可以來全心處理這邊的事情。
於是陸空星匆匆回了一句。
【無論是救人還是彆的,你都可以自行處理。真有迫不得已的情況,就在心中反複大聲喊,我會聽到的。】
他說完,就暫時結束了與徐元符之間的傳音,隻掛了一絲意識在對方身上。徐元符雙目大睜,難以想象自己與仙人愉快的相伴就這麼結束了,他在石室裡小蒼蠅一樣轉著圈喊了幾聲,仙人再無回應。
徐元符:QVQ
仙人不理他了!
他的仙緣是不是結束得有點倉促啊!這可是他的第一次!仙人也太快了吧!
但凡陸空星先從玉簡上學的是讀心,知道徐元符在心裡碎碎抱怨了什麼,他非得把徐元符的腦袋攝上來,然後身體留在地下不可。
但徐元符也不敢多喊,怕擾動仙人,慫慫地閉上嘴。他早發現了,這間石室隔音效果非常好,且平時沒什麼人來,真要有人來,也有這麼多書架可以作為遮掩,是個很理想的據點。
一會兒把丹砂帶過來,再謀劃其他。
陸承影好像也從徐元符的舉動中意識到,來者不是給他放血的陰陽生,他心中頓時燃起希望。
“先生!先生救我!”他痛苦萬分,激烈掙紮起來,“先生也知道我是當朝五皇子,求先生幫我解開束縛,待我逃出靈台,必定重重酬謝先生。”
他被捆縛著抬不起頭,看不見徐元符的樣貌,徐元符也就“嗯嗯”地隨便敷衍他。他還記得仙人留下的法旨,讓他“放著吧”,他堅決貫徹仙人旨意,就放著,動一下都算他徐元符心不誠!
進行了一個殘酷的放置玩法,徐元符拎著鑰匙,悄悄推開石室門,左右張望一番,快速溜了出去。
有仙人給他
兜底,
救小道童去嘍!
再讓他看看能不能給冷壽添個大堵。
放了徐元符在地下撒歡,
陸空星其實還是有點擔心的,他當然不擔心冷壽,他擔心的是地麵會突然塌陷之類的事故,得提前準備好飄帶準備飛。
丹奴在門外得了他的指示,才敢恭恭敬敬地打開門。白雪帶著一眾陰陽生走進來,冷壽今天不在,不知去做什麼了。
“九殿下,又到取血的時候了。”
白雪客客氣氣,伸出纏滿絹布的手,忍著痛拿出一隻——海碗。這一碗下去估計要裝幾杯血液,與昨天那幾滴血可完全不同了。
陸空星瞥了一眼白雪的手。
“手是怎麼回事?”
白雪勉強笑道。
“多謝殿下關心,昨日不慎燙到了。”
陸空星見他不想多說,也就收回視線。在他看來,白雪手上的燙傷可不簡單,不僅範圍極大,傷口處還摻了些毒物,儘管用絹布裹了還上了藥,沒有清理乾淨,明日依舊會重新開始潰爛。
到那時,就真得是隨侯出手才能救得了了。
不過既然對方明確表示不想談及這個問題,麵對這個冷壽的幫凶,陸空星也沒有提醒的義務,他的視線重新投回那隻海碗上。
“這次怎麼要這麼多血?其他皇族也是這麼多嗎?”
實在貪婪到不可思議的程度了。
白雪像是早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
“正是的,金丹難煉,國師特意去麵聖,請陛下允許多取一些血。”
陸空星撐著頭,淡淡看著白雪,把他盯得前額冒出冷汗。
“倒是有趣。”他慢慢說道,“大昭皇族都被留在靈台之中不得麵聖,冷國師倒是還能麵見父皇,竟隱隱比皇族還高出一頭。”
白雪被他說得冷汗都冒了出來,不得不提起另外的例子,以說明加倍取血中的合理之處。
“十殿下的鮮血比其他貴人們更加適配,這一回增加取血,十殿下主動提供的鮮血比這一碗多得多呢。”
“還、還有五殿下,甚至找上國師,說什麼身體發膚皆屬於父母,可以任意取用,孝心動天,陛下高興得很。”
這話把陸空星給說笑了,嗯,確實是被任意取用了。陸承影隻怕也想不到,他隻是想卷一下其他兄弟好表忠心,卷著卷著,自己身上的血肉都要卷沒了。
瞎卷。
看白雪因他遲遲不取血,滿頭大汗,手上的灼傷也滲出濁液,將絹布都浸濕了。陸空星怕他手上的液體和藥膏滴到自己房間裡,沒再追問,撩起衣袖開始向海碗中滴血。
按照這個獻法,早先從老皇帝那裡用隔空攝物取來的血液就有些不夠用了,勉強能撐到明天。還好,大昭皇族進入靈台取血,隻需三日而已。
一碗漸滿,陸空星正在耐心地抖指尖最後一滴,卻聽白雪忽然說道:
“陛下另有旨意,取血的日子延長到十五日,取半月之數。”
陸空星聞
言,
頓時不再難舍最後一滴了,
驚詫抬頭。
是他給老皇帝取血取多了,影響對方的大腦供血了嗎?
這樣的旨意,老皇帝瘋了?
果然,陸空星手沒放下,就聽門外傳來了喧嘩聲。他起身來到窗前,就看到外麵靈台的入口處,青州王手裡握著不知從哪裡卸下來的椅子腿,高聲叫嚷道:
“本王不信這是陛下的旨意!讓本王出去麵見陛下!”
“十五日連續取血,每日一碗,陛下莫不是要對宗室動手了?”
礙於孝道,皇子們暫且沒有動靜,有幾個皇族與青州王統一戰線,都要求要出去麵聖,叫嚷著就要打出門去。不料在靈台入口,他們就被禦前羽衛森然的紅纓攔了回來,青州王一時呆住,接著麵色難看。
竟然真是老皇帝的意思……
白雪收好國師交代過的最不容有閃失的陸空星的鮮血,見外麵有些鬨大,連忙出去平複事態。他試圖勸青州王,青州王本就在氣頭上,一腳就把他踢開。
“不過一個低賤的道童,也敢在本王麵前說話。”他看著白雪,幾乎像看死人。也許他一時不能對國師冷壽做什麼,一個道童而已,他還是殺得起的,也好叫冷壽和皇帝看看他的怒火。
白雪被踹翻在地,瑟瑟發抖,這些時日被皇族們以禮相待導致的膨脹,此時已經完全消散了。他終於意識到,在這些真正的天潢貴胄麵前,他根本什麼都不是。
青州王餘怒未消,還要抬腳猛踹,被一隻手輕輕拽住了袖子。
“皇叔息怒。”
誰都不敢攔的青州王回頭,看見是陸空星,麵色稍有緩和,依舊憤憤不已。
“小九你瞧,這些奴婢都踩鼻子上臉了!陛下究竟是什麼意思?”
陸空星平靜地看著白雪,有他鎮場,周圍的陸氏皇族竟也不敢喧嘩,凝神靜聽他的話。
“父皇也不是朝令夕改的人。”陸空星睜著眼說了句瞎話,“如現在這般重新下達旨意,怕是有什麼變數。我聽說今日冷國師不在靈台之中,去求見了父皇,不知說了些什麼?”
白雪知道這是在問自己,頓時顫顫答道:
“金丹……金丹實在太難煉了,國師的第一爐丹沒能煉成,這才奏請陛下。貴人們隻是多損失些鮮血而已,為了此次煉丹,國師直接……直接燃燒了之後的壽元!”
青州王眉心皺緊,這般情況下,他們還真是非大出血不行了。
陸空星懂得比他多,他知道冷壽與徐元符是一起學仙的師兄弟,冷壽應當比徐元符還長一些年歲。徐元符親口對他透露過,自己活了兩百餘載,已經壽數不多,冷壽的壽數隻會更少。
無論是真的燃燒壽數煉丹,還是用這些壽數去做了彆的什麼,冷壽還真是……
豁得出去啊。
陸氏皇族群情激奮,不滿自己現在的待遇,不過現在,冷壽在靈台煉的這爐名為“大昭皇族怒火”的丹藥還沒到炸爐的時候。所以陸空星環視四周,輕聲開口。
“既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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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這爐金丹出了之後,再上奏也不遲。”
青州王含怒甩袖,冷哼一聲。
“看在小九的麵子上。”
靈台的躁動平息,長公主卻要爆炸了。
因為要代為理事,長公主隻在最初放了一次血,沒有跟著進靈台。聞聽禦前侍衛將靈台團團包圍,延長皇親宗室在靈台中的時間,她根本坐不住,直接前往觀文殿詢問。
“皇兄!像這樣大動乾戈,其他皇親該怎麼想?各親王的封地又怎麼想?”
長公主壓根想不明白,前世老皇帝根本沒有這麼離譜的操作,怎麼這一世昏庸得花樣頻出,就不怕其他陸氏皇族借機反了嗎?
今日的老皇帝居然紅光滿麵,仿佛胸口被白鹿踢的地方都不痛了。他本來心情愉悅,轉頭就見長公主一臉痛心,頓時不悅起來。
“朕都有性命之憂了,就連最後的法子都不能用嗎?”他怒聲說道,“還是國師關心朕,燒自己的壽元給朕續命,離開時硬是蒼老了數十歲!”
“那些皇室宗親,不過多放些血,就哭天搶地,一副朕要殺了他們的模樣。待日後金丹煉成,你再看朕願不願意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