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多年不曾來人間,可是看著陸空星靠轉發小鹿逐漸獲得神龍教內的人望,逢萱還是覺得非常扯淡。
人間是可以這樣玩的嗎?
逢萱動了動酸痛的尾巴,托陸空星的福,他現在每天畫三百頭各式各樣的小鹿,畫得腰傷都好了。果然養傷後期的真諦就是進行積極複健,不過畫小鹿這個複建對他來說未免過於殘酷。
他現在看小鹿都眉清目秀了!救救龍!
陸空星正在端詳今天他創作出的新小鹿,看,這個小鹿低著頭好像要創你,被小鹿創到的人三天內必有好事發生……他打算這樣宣傳這張靈性小鹿。仙人畫出的小鹿多多少少沾點福氣,今晚就進行批量生產,先畫他個一千張,小鹿神教振興之日近在眼前!
正當他暢想小鹿神教的未來之時,一旁忽然傳來了呼喚他的聲音。陸空星轉過頭,發現是前幾天轉發過小鹿的神龍教教徒。
陸空星記憶這些教徒,甚至可以具體到他們轉發了哪個小鹿。
“陸公子!”教徒現在看著陸空星,眼裡充滿感情,在他身後,還有幾名教眾,都麵帶笑意,好像要來說什麼好事情。
神龍教內部已經被飛天小鹿神教腐蝕了,來見陸空星的這幾個都是忠誠的二五仔。
教徒先偷偷瞄了一眼陸空星手上的新小鹿,心臟“噗咚噗咚”急跳,這小鹿看著比之前的還靈性,轉發一定有好效果,就是不知道陸公子……不不不,應當是陸仙師,不知道陸仙師什麼時候會把新小鹿送給他們轉發。
“是這樣,陸公子,我表弟他也在教內,消息比較靈通。”教徒帶著點邀功的意味,“他說因從揚州轉到青州,教內並沒有帶太多人手過來,因此打算將在青州地界發展的教眾提拔一兩個做靈官。”
“我們集體推舉了陸公子!陸公子當了靈官之後,會有更大的權限,也會更加隱蔽……咳咳,也能更多的造福教眾啊。”
陸空星眼睛一亮,逢萱眼前一黑。
會有更大的權限,轉發更多的小鹿,成為更大的蛀蟲!
這才多長時間,這些讀作神龍教教眾寫作小鹿神教教眾的凡人已經把陸空星推上靈官之位了,假以時日,什麼大靈官,什麼教中護法,這不都能當上?
逢萱甚至懷疑,陸空星打算把龍道人踢下台,直接坐到教宗的位置上,然後宣布整個神龍教原地解散,謀朝篡位,天下小鹿!
……不失為一種覆滅神龍教的方式。
他突然有點害怕把陸空星帶回方丈山了。
逢萱:“……你要當教宗嗎?”
陸空星剛把那些熱情的教眾打發走,聽到袖子裡的逢萱詢問,立刻搖頭。
“當然不,青州如今的情況,堅持不了太長時間。我隻是起個頭,在神龍教身上掏個洞,之後需要我做的,唯有降雨。”
“餘下的事,則要交給人間的朝廷。”
逢萱沒有作聲,陸空星在他麵前毫不避諱地提起降雨,卻不曾求他
降雨(),倒讓他早就準備好的言辭全無用武之地了。
他本想說“我本海外仙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塵世苦厄與我何乾”,他還想說“紫微宮星主終於露出馬腳了,先前種種寬待,果真有所圖謀,要號令於我”。
他一邊不討厭陸空星,一邊又提防著他。
千萬年來都是紫微宮的代言人,空口撇清關係,逢萱斷不能信。
然而,陸空星什麼都不說,亦不拉關係做請求。他隻是帶笑抬眸,看向青州州牧府的方向。
“今日此刻,朝廷的巡查使應當到了。”
逢萱略有驚奇。
“我在旁邊一直看著,你不曾動用什麼千裡遠視的仙術,怎麼知道何時抵達?”
“靠算啊。算車程,在州外布置謀劃的時間,再加上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還要從揚州那邊稍微繞一下,差不多就是今天到。”陸空星掐掐算算,“凡人又不會仙術,日期推測,他人心思,全靠算。我剛剛成仙,這本事多多少少還留著一點。”
“而且我猜……”
他眸中流露出幾分懷念。
“這次來的,是我的兩個故人。”
***
方忱世緩步走下馬車,青州州牧立刻帶著幾名青州官員殷勤地迎上來,直呼“巡查使”。
“方大人巡查青州,一路舟車勞頓,甚是辛苦。接風洗塵的宴會已經備好,還有歌舞,正好為大人紓解紓解路途勞累。”
青州州牧說著話,眼睛餘光隱晦地觀察著方忱世的表情。他遠居青州,不太了解鹿臨城內的情況,隻是隱約聽聞方家乃是朝中清流,是他最厭煩的那類滿口理想道義的子弟。
這樣的人出來巡查,不看重錢權,也不懂輕重,莽撞小子一樣非要查出點什麼東西,是最麻煩的那一類。
果然,方忱世臉上現出幾分矜傲,皺起眉心。
“青州大旱,州牧竟還有宴飲的閒心,可曾想過受災的百姓?”
青州州牧在心裡咒罵了一聲,連忙伏低做小。
“是,是下官不懂事,這就撤了宴席,一切從簡……”
不料,方忱世的眉心皺得更緊。
“宴席已經安排了,再撤去,不免有些折騰……”他一邊說,一邊看向青州州牧,倒把青州州牧看懵了。
嗯?
那到底要宴會不要?
忽然,他呼吸一頓,回想起剛才對方聽到“歌舞”時,微動的指尖,朦朦朧朧地好像明白了些什麼。
莫非,這朝廷派出的巡查使、所謂方家玉樹、朝堂清流……
是個說一套做一套,表麵一套背地一套的偽君子?
那可——
青州州牧咧開嘴角。
那可再好不過了。
他故意表現出幾分為難的神色。
“下官魯莽,安排了勞民傷財的宴會,本該撤去。隻是一來諸事皆備,撤去反而徒添波折;二來,下官實在仰慕方大人,不忍大人一路奔波卻吃不上一
() 口熱飯熱菜……不如僅此一次,下官日後定會多多注意。”
方忱世睨他一眼,慢吞吞點頭。
“正是如此,下不為例。”
果真是偽君子。
青州州牧在心裡嗤笑一聲,跟在方忱世身邊,介紹州中情況,話題一轉,又到了府中舞女的出身和專長。見對方果然沒有排斥,心中大石也就落下一半,轉而打探起朝中情況來。
“王爺自上次壽宴入宮,一直未歸,不知要等什麼時候返程?”
方忱世上了一級台階,聞言,步履有些微頓。
“宮中剛出了大事,九殿下飛升登仙,正亂成一團,州牧也應有所耳聞。王爺位高權重,估計會再停留些時日,穩住大局。”
青州王短時間內不回來,無人可以轄製他,青州州牧更加放心。說起飛升成仙的九殿下,他表情中流露出幾分真實的豔羨。
“聽說九殿下成仙之時,方大人也在場?可否請方大人說說那時候的景況,也讓我這未有幸得見的外官飽飽耳福?”
方忱世:“……”
他被精準地撕開了心中傷疤,痛得不能呼吸。半晌之後,他才垂落眼睫,幾乎是從牙關裡擠出敘述。
“當時……”
“白鹿相迎,眾仙來賀,地湧萬花……”
方忱世清楚地記得那時盛極的場景,記得那些仙人給予九殿下的祝福與愛重,也正因為清楚記得,他才清楚地意識到——
九殿下的成仙,實乃眾望所歸。
隻不過這“眾”裡,不包括他們這些紅塵中的凡人罷了。
越往近來,方忱世越是頻繁回憶起前世的九殿下。就連此時他所做的“偽君子”的偽裝,其實也是前世九殿下在揚州查案時曾經用過的。
那時他們在宮道上相逢,方老學士早已故去,他已經徹底站在五皇子陣營中,得幸進宮,來崇賢館附近賞棠棣,緬懷祖父,與九殿下有寥寥幾句交談。因九殿下剛從揚州回來,瞧著神情疲憊,於是方忱世隻是匆匆問了幾句。
【這次很險,那些供奉神鹿教的商人狡詐,各個手裡都有一本陰陽賬。想查那些聰明人,立身正直不可能,裝作與他們同流合汙更不可能,不若扮個偽君子,他們瞧著新鮮,一邊背地裡譏笑你,似乎完全了解了你,一邊才會露出細微的破綻。】
九殿下好像很難得同人這樣正常地交談,隻不過多說了兩句,帶笑的十皇子陸明修就不知從何處閃身出來。
【九皇兄,皇兄在等我們了,快些走吧。】
【九皇兄這次雖然隻是簡簡單單出了出主意,我也會如實稟告皇兄,給你討賞的。】
他把九殿下從方忱世麵前帶開了。
風吹棠棣,金羽滿地,那時的方忱世望著兩位殿下遠去的身影,還感歎在皇族中難得一見的兄弟情,然而現在看來……
十皇子是怕竊功的事情暴露吧。
他實在愚蠢,他們實在愚蠢,蹉跎一世,不怪九殿下選擇登仙而去。
方忱世在階上駐足,他一直在想,經曆了愚蠢的前世,經曆了九殿下離去的今生,他一介凡人,還能為成仙的九殿下做些什麼。青州州牧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止步,心中略微升起一些警惕,不等這份警惕落到實處,他就聽到方忱世狀若隨意地開口。()
“對了,陛下下旨,要各州嚴查身上有火灼花紋的天譴之人,不知州牧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