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備精良的兵士並未守護一方,正相反,他們換上了盜匪的衣服,麵露獰色,衝入村中。

遠遠有火箭放出,箭上拴著桐油包,落地就破裂,火光衝天,四散蔓延。兵士們撞破屋門,踢倒擺設,將晾曬的食物和衣裳擲於地上踐踏,喊殺聲到處都是。

為首的人冷眼看著手下士兵闖入每一戶人家,搜尋可能存在的活口,在一把火燒掉,就連繈褓中的嬰兒也不曾放過。一處房屋中突然傳來騷動,首領皺眉,一擺手,不多時,就有兵士帶著哭天喊地的一家人過來。

“老爺!軍官老爺饒命!”胡子花白的村民涕淚交下,求告道,“我是木桃村的村正,是州牧大人按插在村裡的人啊!前一日我還出村,同老爺們見過,老爺們讓我回村等候消息不必慌張,說必定會保我一家老小性命,怎麼如今卻出爾反爾!”

村正身後,是吃得肚滿腸肥的一家人,縮在一起瑟瑟發抖,壓根見不到平日裡欺壓村民的趾高氣昂,村正還在繼續求饒。

“老爺們,我們都是自己人啊!我一家為你們看守金銀、安撫村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求老爺們高抬貴手,饒我一家性命!”

首領麵無表情地看著不停磕頭的村正,半晌,他忽然露出了一個殘酷的笑。他輕輕俯身,在村正仿佛看到希望的眼神裡開口說道。

“你放了一個人出去,險些壞了大人的事。”

“實話同你說吧,大人給我們的指令,就是木桃村上上下下,一個活口都不留,自然也包括你在內。”

村正一臉難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就如此輕易被舍棄了。首領直起身,看著他呆愣的模樣,輕輕一哂,不帶憐憫地揮手。

“全殺了。”

慘叫聲響起,血漫過村正的視線,他見首領還與身邊的兵士調笑。

“不過是個農人,真以為能跟大人談條件?”

“沒了木桃村,他什麼用都沒有。”

處理好村正一家,首領又帶著人仔細檢查了村莊中是否有活口,不敢出半點紕漏。最後,在燃燒的村莊上,首領翻身上馬,望著這片廢墟殘垣,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憫。

“怪隻怪,你們礙了大人的事吧。下輩子投胎,可彆在青州了。”

“走,先確定金銀的位置。”

***

倒下的燈燭被匆忙扶起,陶五爺一臉歉意。

“遠客無事吧?可有燙到?”

徐元符搖搖頭,有些心神不寧。

“無事。”

見他不時向窗外看,陶五爺也往外看,是自己的兒子步履急促地進了院子,接著來到屋中。陶五爺有些驚訝,不由詢問道:

“怎麼回事?”

“村正帶著他一家,現在還沒回來。”他的兒子老實答道,陶五爺微微擰眉,旁邊陪坐的柳木匠放下手裡筷子,也有點奇怪。

“奇了怪了,村正不時今日傍晚就出去了嗎?還帶著一家子,不像要進城

的樣子,現在天暗了,怎麼還不回來?彆是出了什麼事吧。”

柳木匠看徐元符有幾分疑惑,連忙對他解釋。

“遠客有所不知,本來遠客進村,應當由村正接待的。可是村正傍晚時分拖家帶口地出了村,不知前往何處,這才由我們幾個代為招待,以免怠慢遠客。”

說起村正,柳木匠直撇嘴。

“那老家夥可不是什麼好人,自私自利慣了,不讓我們汲水灌溉,害得全村桃樹枯死,他自己的地頭倒是澆得滋潤。還不許我們出村,現在他自己反而出去了,還帶著家裡人……”

陶五爺輕提酒杯,示意柳木匠在客人麵前少說兩句,柳木匠這才悻悻住口。徐元符端著酒杯,目光微閃,卻沒有追問,一頓飯,賓主儘歡。

陶五爺將家裡最好的房間讓給客人居住,還貼心地提前燒艾取走了可能會有的蚊蟲。丹砂美滋滋躺在床上,覺得受到了特彆好的招待,木桃村真是個好客的好地方。

就這樣睡一晚,養足精神,明日就算背著大包繼續上路,也會覺得渾身有勁。

丹砂都要睡著了,忽然,他感到自己身邊有響動,一扭頭,發現是徐元符在起身。此時的徐元符臉上,沒有了在宴席中的輕鬆寫意,正相反,凝重的神情遍布。

“丹砂,你留下。拿著這張符,一旦這符自毀,你立刻帶著全村人往山上逃命。”

丹砂頓時睡意全無,他知道仙師露出這種表情時,通常不是開玩笑。他一下坐起來,嘴唇都有點哆嗦。

“那、那仙師您……”

“不用管我,我去查驗一番。”

徐元符主意已定,他利落地從窗口翻了出去,留下丹砂,焦灼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徐元符輕手輕腳離開木桃村,等到了村外,他手中緊握尋仙羅盤,深吸一口氣。

“望氣之術,開!”

世界登時變幻,徐元符的重瞳如有自主意識一樣在眼底骨碌轉動,他看向羅盤所指向的方向,那個瞬間,差點腿軟到無法站立。

濃煙與火光滾滾,向上衝天,隻是有人用大手筆將這一切全部掩去,不知情的普通凡人依舊沉浸在美夢裡,不知近在咫尺的位置已經發生了一場巨變。徐元符顫抖著嘴唇,強令自己冷靜下來,接著,他手托羅盤,一腳深一腳淺地踏上了夜間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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