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耀緩慢的講述,仿佛將蘭繆爾拽入一場離奇的幻夢。

未來,

過去,

時間概念像一個漩渦把他卷在中央。

眼前這個“冒牌魔王”似乎知曉他的一切,包括他在人間的過往,他沒有證據來證明的那些,都被逐一講出。

不知何時,蘭繆爾從昏耀身上挪下來,掌中的法力也消散了。

他像個聽故事的少年那樣,全神貫注地坐在魔王旁邊聽著。偶爾有疑惑的地方,就打斷了問一問,昏耀都耐心地給他解答。

“可是,你說你……愛上我?”

“對,我愛上你。”

“你最初明明是恨著我的,為什麼會愛上我?”

“我就是愛上你。”

“你在十年前醒來,那原本這個時間的魔王呢?”

“這我真不知道,我連自己是怎麼過來的這兒都不知道!”

“……”

“彆這樣,說不定他跑去十年後了。哈,那他肯定要嚇死,眼睛一閉一睜,迦索的結界沒了,王庭統治深淵,心心念念的聖君和自己結婚三年,還變成了另一個魔王!”

蘭繆爾一時之間還是很難接受,出神地望著昏耀。

昏耀摸了摸他的頭,把那漂亮的金發揉得亂糟糟的:“不敢相信?也不要緊,你隻管等著我做給你看。”

這個晚上崖月高掛,窗外下了第一場雪。

蘭繆爾窩在被子裡睡不著,他偷眼看著身邊的魔王,無意識地數著這個魔族下頜上的鱗片。

逆轉時間,重生舊日……他幼時倒是聽說過一些有關時間法則的傳說,但竟然真的會有這種事?

他沒有頭緒,又想:入深淵已經許多天了,昏耀明明說喜歡他,想要他做王後,卻並不冒犯。連一些過界的觸碰都沒有,禮貌得不像個魔。

蘭繆爾翻了個身,心想:愛究竟是什麼,竟然有這麼大的威力,能將狂狼馴服為忠犬,將烈虎馴服為家貓?

“睡不著?”昏耀忽然睜眼。

蘭繆爾隻好如實道:“你講的事情太離奇,當然睡不著。”

魔王衝他伸展手臂,“來。”

蘭繆爾猶豫著蹭過去一點,但沒有如昏耀所願鑽進他懷裡。

昏耀這才想起來。這個時候的聖君還很抵觸肌膚相貼的舉動,是個小蚌殼來著。

昏耀索性爬起來,給他煮了一碗熱羊奶,遞過去的時候低聲說:“你身體剛好一些,不能不睡覺。聽我的,今晚就彆想了。”

蘭繆爾垂眼喝了一口,緩了緩神,又喝一口。一碗羊奶喝掉後唇角沾了白漬,他用舌尖舔掉。

昏耀拿帕子給他擦了擦:“困了沒有?”

蘭繆爾:“……有點暈,你下了料?”

昏耀:“胡說,助眠的草藥而已,我自己都用。”

蘭繆爾失笑。他閉上眼躺下,感到昏耀靠近了一些,魔王輕輕地拍著他,緩慢地唱起了歌。

是七

年前他在結界崖上聽過的那一首,隻是調子柔和了許多。昏耀唱完半首,停下來,說這是八年後的聖君親自改的調子,然後再唱後半段。

耳畔低沉的嗓音像海浪,而蘭繆爾的意識就像搖晃的小船,慢慢被推遠。他睡著了。

……

次日,又是新的一天。昏耀坦白了之後神清氣爽,可勁兒的拿年輕的聖君尋開心。把人欺負過了火,又親手給他做好吃的哄他,搖著尾巴討饒。

蘭繆爾哭笑不得。他本來七年如一日地被負罪感壓得不透氣,結果被魔王這兒逗一下,那兒戳一下的,愧疚和痛苦總是還沒成型就被戳破了。

“你怎麼這麼會做飯?”

“我本來就會。”

“這些人類口味的食物呢?”

蘭繆爾好奇地戳著眼前的糕點。實話說,稱不上絕品美味,但不難吃。能用深淵這些貧瘠的食材做到這個程度,很不容易了。

“我要說是你教我的……”

“騙人,我從來不會做飯。”

昏耀就笑,但偏偏不肯透露是怎麼學的。

這天魔王是提早處理把王庭內外的事務處理完了,才中午就回到宮殿。等午餐吃完,他又拿了一卷羊皮紙鋪在聖君麵前,擺上兩杆筆。

蘭繆爾定睛一看,紙上寫了“一”到“七”的七個古字,每個字下都有一片空白。

他心下一動,抬眼看向昏耀。魔王悠然甩了甩發辮,拿起筆遞給他:“來吧,我們也該好好商議商議,接下來的七年怎麼過。”

對昏耀來說,重生當然是好事。但那些好不容易闖過的難關一夜歸零,也是個頭疼的問題。

牽一發而動全身,接下來怎麼走,那還需細細探討。

蘭繆爾猶豫了一下,沒有接筆:“抱歉,我對深淵的了解還不深,不敢妄言。你說吧,我聽著。”

——好,現在連“細細探討”的對象也沒了。萬一哪裡安排得不好,說不準蘭繆爾還會懷疑他。

昏耀苦笑起來,一時壓力還挺大。但也隻能深吸一口氣,在那紙上落下第一筆。

他開始計劃,沒有了互相傷害與猜忌前提下,他們的七年未來。

第一年,姑且休養生息,整頓王庭。蘭繆爾帶來的那些人間的知識技術,前世試得好的,儘早用上。

第二年,周圍那些作亂的部落,該揍的揍,該收的收。這次他身邊有了個法力未失的聖君,還怕什麼?

唯一值得憂慮的,是蘭繆爾肯定會提早發現他的舊傷,倘若聖君盯著他不許他出戰,他可能會無聊得死掉。

第三年的雨災至今仍令昏耀心有餘悸。最好能趕在雨季之前打開結界,驅散瘴氣,能少死很多魔族。

有了陽光,莊稼可以種了;擺脫了饑荒,教化可以普及了。魔族會更早地走向光明。

第四年,結界既開,人間那邊肯定會有動靜。魔王和聖君總要攜手去往王國一趟,才能設法化解兩族的仇恨,真正地讓戰火熄滅。

然後是第五年、第六年、第七年……美好的祝願都被逐一安排,寫滿了羊皮紙。

最後,昏耀把它卷成卷軸。拿起來,敲了一下蘭繆爾的額頭:

“第七年的時候,你寫了一堆遺願,最後也是卷成這麼一個卷軸,可氣死我了。”

蘭繆爾默默捂著被敲的地方,不說話,眼底水波搖曳。

昏耀把他的手拽下來,將卷軸塞進他的手心,拍了拍:“收好了,等我做給你看。”

這個夜晚,蘭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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