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像是商量好了一樣,在晚餐之前,沒有人來打擾西奧多。

於是,西奧多把門反鎖,用凳子抵住門板,將自己的逃生背包放在一眼可見的地方,專心致誌地草擬了幾個應對布魯斯·韋恩的求生方案。

直到晚餐開始前半小時,西奧多才主動下樓。

儘管提姆隻介紹了一遍,但西奧多還是儘他最大可能,在第一時間記住了這座莊園的房屋布局。

不要小看這點信息量。

在關鍵時刻,它可能幫助西奧多找到一條最快的逃生捷徑。

廚房裡,管家阿爾弗雷德正在準備晚餐。英倫風格的老紳士,哪怕身上係著圍裙,手上沾著麵粉,一舉一動也顯得從容不迫。

聽見一道還不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阿爾弗雷德的耳朵輕輕一動。

老管家循聲看去,隻見新到來的西奧多少爺正站在廚房門口,正猶猶豫豫地探頭朝裡麵看。

摘下揉麵的手套,老管家的眼中浮現出溫和的笑意。

“西奧多少爺?您有什麼需要嗎?”

男孩兩手乖乖背在身後,鞋底輕輕摩擦著地麵,有點緊張地笑了一下。

“一會兒就要吃飯了,這是我第一天來家裡……我的意思是,廚房裡有什麼地方我能乾的活計嗎?”

男孩不自覺睜大了眼睛,露出期盼的的眼神:“我能攤出很好吃的薄餅,希望能夠幫到您的忙。”

不知是不是西奧多的錯覺,在聽到他自薦可以攤出好吃薄餅的時候,老管家的的眼神似乎閃動了一下,接著就流露出一股飽經滄桑後的老懷大慰。

西奧多:?

誇張了點吧?楓糖薄餅有這麼感人嗎?

阿爾弗雷德主動讓開半個身位,衝廚房裡比了個請的手勢。

“當然,西奧多少爺。有您能來幫幫我這個老人家,可真是太好了。”

西奧多走進廚房。

計劃第一步得以順利推行,讓他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當然不是真心過來給老管家打下手的。

對於這助紂為虐、狼狽為奸的主仆二人,西奧多不給他們偷偷下毒就不錯了。

唯二阻止西奧多下毒的理由,一是凶殺案的動靜會鬨得太大,二就是他手裡沒有類似的藥物。

但他沒有相關藥物,韋恩肯定有啊!

這家夥隻要隨便勾勾手指,什麼鎮定劑、什麼安眠藥、什麼萬艾可……各種合法不合法的處方藥物,都能被他輕易拿到。

西奧多可不敢把自己的未來壓在闊佬的人品上。

誰知道韋恩會不會指使管家,在西奧多的晚飯盤子裡下藥呢?

想通這一點後,西奧多立刻火速趕往廚房。

他心意堅決,意誌強硬宛如鋼鐵。

西奧多要確保餐盤全程處於自己視線之內。

他要維護晚餐的純潔性,堅決防止心懷不軌的闊佬在他的炒蛋裡摻雜有毒有害物!

假如管家不允許他在廚房幫忙,那他們打著什麼鬼主意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西奧多又不傻,不會直接宣稱“我就是來預防你們給我下藥”的。

他肯定要扮出一副對未來生活有點忐忑、有點緊張、不知道被韋恩收養的幸運為何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因此拚命想讓自己顯得有用的假象。

後麵兩條暫且不計,西奧多可以拿頭擔保,他的緊張情緒可真得不能再真。

這份真實的忐忑,顯然打動了老管家。

老人家一邊慢悠悠地切著胡蘿卜,一邊發出感慨:“謝謝您能來幫我的忙,西奧多少爺,您讓我想起一些過去的歲月。”

除了自己送貨上門的提姆之外,前兩位少爺剛被收養時,一開始都有些或多或少的不安。

但當他們對這座莊園熟悉起來後,頑皮可愛的男孩們,就會隨時出現在各種意料不到的地方。

比如迪克少爺第一次夜巡成功後,用八種不同口味的麥片,給全家人泡了一碗牛奶麥片粥。

當天晚上,阿爾弗雷德假裝沒看見布魯斯老爺十八次痛苦萬分地推開粥碗。

再比如後來的某個夜裡,老管家聽見廚房裡有老鼠窸窸窣窣的聲音,於是拿著一筒雙管獵槍推開了廚房大門。

事實證明,那是半夜餓了的傑森少爺偷偷跑下樓,藏在櫥櫃裡大啃巧克力。

那之後,阿爾弗雷德就謹記著給生長期的少年人多添一份夜宵。

這座莊園裡發生過太多令人難忘的往事,每當有一股新鮮血液加入時,這些過去就像是被擦拭的舊相冊玻璃,不會模糊消融,隻會變得更加清晰。

每個男孩,包括布魯斯老爺,他們都有自己的脾氣。

但老管家知道,他們總會和好,其樂融融地坐在一張餐桌上吃飯。

因為他們關心彼此,是不必血脈相連的韋恩家人。

西奧多對於老管家的這番感觸一無所知。

他一邊攪打著攤薄餅的麵糊,目光一邊不動聲色地在廚房裡掃動。

哦哦哦,原來刀架是放在這個位置的。

這把廚刀的刃口很鋒利啊,有機會來廚房偷一下。

正好可以睡覺時壓在自己枕頭下麵,能夠有效防止闊佬的夜襲。

橄欖油質量也不錯,跟酒櫃裡的威士忌搭配起來,再從被子裡掏點鴨絨,能做成好幾個簡易的□□了。

西奧多在廚房裡來回觀察,努力挖掘著每一項可能派上用途的寶藏。

忽然,他的眼神在半空中頓住,麵上慢慢浮現出一絲喜色。

——那個櫥櫃角落裡,是不是放著一瓶花生醬?

借著拿取調料的便利,西奧多順勢把花生醬的瓶子也抄在手裡。

打量著花生醬嶄新的罐身,發覺瓶子裡的醬料幾乎未曾動過,西奧多心中愈發滿意。

就像亞洲人很容易乳糖不耐受一樣,堅果類食物,也是白人的主要過敏源。

在西奧多的記憶裡,前任養父斯坦利對花生過敏。

既然韋恩在其他配置上和斯坦利幾乎一模一樣,簡直宛如異父異母的同胞兄弟,說不定斯坦利過敏的東西,韋恩吃了也會過敏呢。

不然,廚房裡的花生醬瓶子怎麼會如此嶄新,看起來幾乎沒動過的樣子?

想到這裡,西奧多雙眼一亮。

他嘴角掛起一絲期盼的笑容,帶著歡欣鼓舞的心情,豪邁地剜出罐子裡的花生醬,往麵糊裡惡狠狠地加了幾大勺。

韋恩最好是對花生醬過敏!

上帝保佑,韋恩千萬是那種接觸花生都會過敏的類型!

這樣的話,西奧多一定每天隨身攜帶一瓶花生醬,隻要被韋恩近身,就拿著醬料往他臉上一潑!

晚飯開餐時,西奧多實在難以抑製自己的興奮。

他神色中透露出的少許雀躍,自然沒能逃出布魯斯的眼睛。

看見新養子快樂的表情,布魯斯的眉頭不由展平。

提姆果然是個可靠的孩子,他才和西奧多單獨相處沒多久,就打開了新兄弟的心結。

看看,西奧多果然分清了那些荒誕無稽的指控,甚至朝自己投來了期許的眼神。

真是進展神速!

布魯斯微笑著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身體微微後仰,讓阿爾弗雷德把餐盤擺在自己麵前。

老管家揭開餐盤上的銀質蓋子,非常莊重地宣布:“今天的濃湯和楓糖烤薄餅,都是西奧多少爺做的。”

聞言,布魯斯不由睜大眼睛。

提姆也朝西奧多投去驚訝的目光。

瞧瞧奶油濃湯誘人的奶白色澤,再看看楓糖薄餅上的糖漿反射的金光。

終於,無常識到能把帶殼雞蛋放進微波爐裡的布魯斯,和隻會使用咖啡機的提姆負負得正,這個家裡迎來了一個可以掌控廚房的新成員!

沐浴在大家的眼神之中,西奧多微微垂眼,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笑容裡帶著幾分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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