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會給西奧多布置這樣一個結業課題,蝙蝠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西奧多確實需要補習一些偵探相關的知識。
無論是從個人性格,還是自身那詭譎離奇的身世，都決定了西奧多其實很容易卷入不尋常的事件當中。
他剛來哥譚不到三個月，已經遇見過一次毒藤女、當街拿下過一次醬料王、數不清次地碰到蝙蝠俠，據說今天還剛剛創暈了漢尼拔……
蝙蝠俠：“……”
這個遇到特殊事件的頻率，隻有哥譚義警們可以與之比擬了。
最離譜的是，漢尼拔居然還是西奧多自己選出來的醫生！
雖然說，布魯斯·韋恩一周隻給孩子們五美元零花錢,好像真的有點少。
但隻要有正當理由，不管養子們想要學習什麼東西,或是想要參加什麼課外活動,他都會毫無疑議地付賬單的。
世界上有那麼多的心理醫生。
韋恩的錢多到足以讓西奧多穀歌搜索世界頂級心理學大師排名，依次往下打預約電話。
蝙蝠俠的意思是，西奧多就非得在一眾人選裡麵,精準地挑中阿卡姆禦醫嗎？
消息傳回蝙蝠家,提姆給出了一個非常樂觀的建議。
“以後如果哥譚再有疑似新反派的家夥出現,我們就可以把侏隼鳥帶到對方麵前,問他：你覺得這家夥是個好人嗎？”
“如果侏隼鳥覺得不是，那就無罪釋放。”
“如果侏隼鳥覺得對方很親切，直接扭送阿卡姆,99.99%的概率不會冤枉。”
蝙蝠俠看得腦仁一跳一跳地疼。
偏偏迪克和傑森還在那裡一唱一和。
傑森：“99.99%的概率？是什麼概率？”
迪克：“看起來像是親子鑒定報告的概率！”
傑森：“真的嗎？按照這個邏輯,第一個就應該把超人送進阿卡姆——既然如此，不如讓布魯斯掏錢,雇超人去當阿卡姆守門員。”
蝙蝠俠：“……”
孩子養多了，有時候也挺煩人的。
蝙蝠俠關掉群聊頁麵，打算立刻給西奧多安排一套偵探課程。
本來,在蝙蝠俠的計劃裡，偵探課程也是一門必修課。
隻要西奧多對蝙蝠家有了充足歸屬感的時候，就可以給他安排相應內容。
而現在，正是時候。
那個“找出蝙蝠俠是誰”的考驗，也是蝙蝠俠精心設計的一環。
他無意將自己和羅賓們的身份，對西奧多隱藏太久。
實際上，如果不是西奧多的操作太過神奇，走位太過風騷，他的養父和兄弟們早就該對他坦白一切了。
蝙蝠俠雖然一向被譽為正義聯盟中疑心病最重的人，但他和他的三個養子之間，每一個都是在見第一麵時，就坦白了自己的身份。
迪克自不用說。
目睹“飛翔的格雷森夫婦”墜落以後，年輕的布魯斯當場決定領養這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小男孩。
他蹲下來，平視迪克，把失去雙親的孩子環在自己的臂間，告訴他自己夜晚的秘密身份，並向他承諾，會替他找出殺害父母的凶手。
傑森也是一樣。
犯罪巷孤兒撬走了蝙蝠車的四隻輪胎，麵對野性勃勃的不馴男孩，蝙蝠俠感到非常意外。
他問傑森餓不餓，和對方一起坐在蝙蝠車頭上吃漢堡，隔空遙望韋恩莊園的燈火，然後當著傑森的麵摘下自己的頭盔。
至於提姆，更是重量級。
他甚至沒用蝙蝠俠爆馬，就已經憑借自己的聰明才智，扒出了蝙蝠俠和他兩任羅賓的馬甲！
迪克可以作證：如果說，其他野生羅賓都是布魯斯收養代替購買，隨機碰上的；隻有提姆，他是唯一一任自己送貨上門，還不用布魯斯付運費的羅賓！
至於西奧多……
西奧多……
想到自己最新領養的孩子，也是最不按套路出牌的侏隼鳥，蝙蝠頭盔之下，布魯斯的眼神明顯地渙散了一下。
事情是怎麼變成現在這個地步的呢？
布魯斯出神地想道。
起初，是西奧多寫匿名信舉報了布魯斯·韋恩。
他還表現得非常可疑。
他初次露麵的地點在阿卡姆門口。
他身上同時具有多個哥譚反派的基因。
多重BUFF加持之下，蝙蝠俠在調查清楚之前，當然不可能對西奧多主動揭破自己的身份。
結果，無論是蝙蝠俠還是布魯斯都沒能想到，不過是拖延了短短的一個星期，事情就朝著離譜的方向一路飛奔！
沒人知道西奧多究竟在想什麼，沒有人！
關於西奧多到底是怎麼在一夜之內，刷完了“對布魯斯承諾自己是蝙蝠俠的羅賓”、“對蝙蝠俠承諾自己會在布魯斯韋恩那裡替他爭取好處”的兩大成就，蝙蝠家至今複盤起來，都表示歎為觀止。
多麼勇敢的新成員啊。
剛剛加入的第一天，就積極地開始替自己創造黑曆史。
再後來，隨著西奧多的誤解越來越深，夜翼甚至曾經為此事專門找過蝙蝠俠，委婉地對自己的養父提議。
“真的不能現在就跟西奧多坦白身份嗎？”
那時候，蝙蝠俠已經對西奧多的性格有所了解。
他察覺了侏隼鳥絨毛之下強烈的防備心理，也看透了枝頭的鳥兒還沒有決定要在此地落巢。
所以一旦令西奧多受驚，對方就會振翅飛走。
蝙蝠俠反問迪克：“如果你是侏隼鳥，你忽然得知一切，你會怎麼做？”
迪克回憶了一下西奧多加入這個家以來，所有的神奇操作。
他非常誠實地回答：“我會想死。”
蝙蝠俠：“……”
你誇張得有點嚴重了，夜翼。
迪克一點不覺得自己誇張。
他設身處地地代入了一下，忍不住真心實意地勸說起來。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B，確實不能直接坦白，衝擊性未免太大了。”
“但在告知他真相之前，還是儘量攔一攔西奧多，好嗎？彆讓他創造更多黑曆史了。”
“看在一半氪星基因的份兒上——他真的能憑腳趾挖穿地球，而且我覺得這種事西奧多他也不是辦不出！”
到時候，韋恩莊園底下會出現兩個蝙蝠洞。
一個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另一個則是西奧多的巧奪天工。
蝙蝠俠：“……”
有些事情，是想攔就能攔得住的嗎？
什麼樣的神人才能猜到，西奧多每天都在腦補什麼呢。
——要知道，西奧多昨天還在旁側敲擊地問蝙蝠俠，成為羅賓是不是要走特殊手續。
比如說，找到下一任之前，必須固定成小男孩的樣子，不被允許長大？
蝙蝠俠：“……”
這才是蝙蝠俠給西奧多布置作業，讓他以破案蝙蝠俠的真實身份作為目標的根本原因。
西奧多會在尋找證據的過程中，發現種種蛛絲馬跡。
他會提出設想，權衡真假，再在排除法中尋覓到結果。
蝙蝠俠的目的，就是讓西奧多自己探索、自己思考、自己接受。
比起全家人排成一排，當著西奧多的麵依次摘下頭盔和麵罩的地獄場麵，這是一種緩衝性更強、更為穩妥安全的方式。
當然，考慮到西奧多的偵探能力……
蝙蝠俠會一直看著他，並在適當的時候，為西奧多提供一些幫助。
低情商的說法：提供幫助。
高情商的說法：給西奧多放大水，甚至泄洪。
就比如現在，麵對躍躍欲試的西奧多，蝙蝠俠輕敲茶幾，確保吸引到西奧多的全部注意力。
他用若有所指的語氣暗示：“或許，我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為了能讓西奧多破解家人們的真實身份，蝙蝠俠犧牲了太多！
他甚至主動調低了一部分變聲器的功率，讓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含混低沉！
所以西奧多，你明白了嗎，義警們平時都會使用變聲器隱藏身份。從你身邊的人好好想想，不要對比聲紋。
西奧多一臉嚴肅地看向蝙蝠俠，眉心緊聚。
此時，他就仿佛一個數學課上聽得非常認真，但叫他回答時隻會支支吾吾的學生。
態度非常到位，一問啥都不會。
蝙蝠俠沉默片刻，緊接著，又給出了第二條提示。
“你也可以探索羅賓的身份——我們的現實身份，彼此都有關聯。”
西奧多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覺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
西奧多用十分認真的態度，來完成蝙蝠俠給他布置的這份作業。
所謂偵探，就是將真相的碎塊拚湊到一起的職業。
而真相，則需要無數次地潛入細節當中，一遍遍地甄彆和捕撈。
西奧多晚上狂補蝙蝠俠指定偵探教材，白天則出去尋找線索。
他回到曾經遇見蝙蝠俠的地方，去追尋遺落在往日裡的蛛絲馬跡。
第一站，是一條垃圾桶很臭的小巷子，在那裡，西奧多曾經連續三次遇到蝙蝠俠。
第一次是初遇麗娜時。
第二次是想要尋找麗娜，卻被蝙蝠俠請著吃了一頓漢堡快餐時。
第三次，就是西奧多從韋恩莊園出逃，又被蝙蝠俠在這裡找到時。
當時的西奧多有多麼驚慌失措，兵荒馬亂，現在的西奧多再回頭溫習，就能從其中品出多少趣味。
西奧多隱約覺得，那個地方對自己和蝙蝠俠來說，都有著很深的緣分。
所以，他選擇來到這裡，故地重遊——等等？
西奧多站在拉了施工黃線的小巷子口，呆滯地看著裡麵帶著安全帽的工人來來去去，地上堆滿了拆遷水泥板的斷壁殘垣。
西奧多：“……”
所以說，他的故地呢？
還不到兩周的時間，充滿回憶的故地就被人給拆了是嗎？
西奧多不太死心，隨手拉了一個工人提問：“這是怎麼回事？”
工人不耐煩地甩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你自己看嘛。韋恩集團花錢買了這塊地，原住戶都搬走，當然就拆了。”
“據說要修一座新的慈善補助大樓吧。”
“……”
西奧多有點失落地鬆開手，目送工人彎腰鑽過黃線，重新一頭紮進施工現場的裡麵。
從情感上，西奧多知道，破落小巷能變成慈善機構的利民建築，這肯定是好事。
但就在此刻，他剛剛學習過不久的偵探技巧卻被觸動，朝他發出嗡鳴！
理智閃爍著警告的紅燈，提示西奧多：他在這裡遇見了蝙蝠俠三次，然後巷子就被韋恩拆了。
天下間哪有這般巧合？
一定是韋恩知道了什麼，然後故意這麼做的！
恰好，就在這個時候，西奧多聽見背後傳來一聲響亮的機車刹車音。排氣管發出的低吟，宛如巨獸的一聲吐息。
西奧多敏銳地回頭望去，隻見紅頭罩跨著一架機車，單腳踩地，雙臂抱在胸前，正在不遠處看著自己。
隔著不透明的紅色頭罩，傑森和西奧多對上視線。
下一秒鐘，西奧多聽見對方發出了戲謔的笑聲。
“哦，你終於發現這裡被拆了。”
蝙蝠俠因為不想在買.春巷第四次“偶遇”自己的養子，所以乾脆花錢買了一條巷子的事，已經在蝙蝠家傳遍了。
正好這個街區在紅頭罩轄下邊緣。
他時常會過來溜達一番，看看老頭子的笑話。
紅頭罩漫不經心地朝小巷子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他總是這樣，會在意料不到的地方，對你非常慷慨。”
比如，他會把自己和養子相遇三次的地方，改成一處慈善機構，專門用來收容孤兒小孩，和無家可歸的青少年。
從前，布魯斯還送給過傑森送一個4S店作為成年禮物。
店裡有特殊渠道，能聯係上蝙蝠開發後勤部，從那邊點名挑選零件——隻因為他知道傑森喜歡機車。
再比如，蝙蝠俠還曾經買下過閃電俠最喜歡的甜甜圈店。
隻要閃電俠去那家店吃飯，就永遠免費，還可以拿到送朋友的半折優惠券。
相比之下，隻是買下一條哥譚的小巷子，不過是不值一提的基本操作。
但令紅頭罩沒有想到的是，西奧多聽完這句話，居然用震驚的眼神看了回來。
“等等，你說的是誰？”
怎麼聽對方的意思，闊佬是為了自己才買下小巷子的？
不應該啊，怎麼想都是為了蝙蝠俠吧。
紅頭罩一愣：“你現在心裡想的是誰？”
西奧多試探道：“布魯斯·韋恩？”
難道不是韋恩闊佬嗎？
可蝙蝠俠也買不起小巷子啊！
紅桶之下，傑森眨了眨眼睛。
他回憶起不久之前，西奧多發給自己的那條短信。
在短信裡，侏隼鳥向傑森求證蝙蝠俠和布魯斯的關係。
而當時，自己打了一記歪球，把西奧多往誤入歧途的方向送了更遠一些。
所以說，誤會直到現在還沒解除是嗎？
西奧多至今還不知道，他的養父和導師其實是一個人？
傑森興致勃勃地笑了起來。
不管西奧多究竟誤會了什麼，他都決定要幫助對方繼續將錯就錯下去，就當是為了那把槍裡收取的利息。
紅頭罩慢條斯理地答道：“沒錯，我說的就是布魯斯·韋恩。”
隔著麵罩的遮掩，傑森惡劣地挑起了嘴角。
他用一種富有引導力的聲音說道：“你知道他當初為我花了多少錢嗎？”
西奧多：“！！！”
西奧多大為震驚！
他從資料中知道，紅頭罩是哥譚的反英雄，與蝙蝠俠似乎也有一些淵源。
再加上對方過去幫助過他，西奧多對紅頭罩印象不錯，願意停下來和他友善地交流一會兒。
但他萬萬沒有想到，紅頭罩和韋恩之間居然也有聯係！
而且從紅頭罩的語氣裡來看，布魯斯當初為他花了不少錢！
天啊，在那些不為人知的地方，闊佬究竟揮舞著他的鈔票，投資了多少他看得過眼的對象？
西奧多不磕蝙布，真的不磕。
哪怕他被漢尼拔用電鋸鋸，被毒藤女從哥譚塔最高的地方扔下去，被醬料王噴滿一身番茄醬，他也吃不下這對CP。
但在意識到蝙蝠俠居然被紅頭罩挖了牆角——不管是情感意義上，還是投資意義上的被挖——西奧多頓時忍不住倒退一步，一股眩暈的感覺猛然衝上頭腦。
這個天是聊不起來了。
西奧多麵無表情地轉身，拔腿就走。
而紅頭罩駕駛著他的機車，不慌不忙地緊隨其後。
走了一段路後，西奧多才意識到，自己竟然下意識地選擇了安全屋的方向。
但他怎麼會對紅頭罩暴露蝙蝠俠的安全屋？
意識到這一點後，西奧多毫不猶豫地練習起了反追蹤技能，並且不動聲色地朝著安全屋的反方向繞路。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完全出乎西奧多的意料。
在他偏離了安全屋所在的街區以後，紅頭罩竟然主動把他叫住。
“你走錯了。”
西奧多裝作若無其事，口吻裡還帶著一絲不耐煩：“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是嗎？”紅頭罩笑了一聲，目標明確地朝安全屋的方向踩下油門，“那我可就自己過去了。”
“！！！”
西奧多原地停留三秒，觀察紅頭罩的動向。
他旋即意識到，紅頭罩好像真的知道蝙蝠家的公用安全屋在哪兒！
想到安全屋裡充斥著的大量細節，西奧多按下通訊器彙報情況，然後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紅頭罩的機車就停在安全屋樓下。
他本人則倚著門口，腳尖有節奏地點著地麵，等待西奧多的到來。
“看，我就說你要回來。”
西奧多冷冷地看著紅頭罩，他腳步後撤，紮穩下盤，從嗓子裡發出一聲野生動物被冒犯地盤時的警告聲響。
“離開這裡，我不說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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