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柯玉用力捂緊嘴巴,防止自己尖叫出聲。
電影院的觀眾跟方柯玉保持一模一樣的動作,憋得麵紅耳赤。他們死死盯著秋娘換皮的那一幕,瞳孔越縮越小。
寂靜的電影院內,隻有秋娘調整臉皮發出的動靜。
羊誌浩快要哭出來了,臉色蒼白的咬住嘴唇,用力掐住杜文曜的手,說什麼也不願意放開。他閉上眼睛,又猛的睜開,惶恐不安地頻頻回頭。
杜文曜一張臉青青白白,手部傳來分筋錯骨一樣的劇烈疼痛。低頭一看,已經青了。
“你能……”輕一點嗎?
"啊啊啊啊啊!"羊誌浩被嚇得跳起來,不管不顧開始嚎叫。
觀眾本來就被這一幕嚇得不輕,耳邊又突然爆發驚恐萬分的尖叫,不少人被嚇得渾身一抖,閉上眼睛撕心裂肺的跟著一起叫。
尖叫聲像是病毒傳染一樣在整個影廳急速蔓延。
影廳的管理員跌跌撞撞跑進來,一邊打開燈光一邊連聲問道: “怎麼了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昏暗的影廳霎時明亮如晝,觀眾眨眨泛著淚花的眼睛,表情茫然。有個男人暴怒的站起來: “哪個混蛋最開始叫的,滾出來!”"唔唔唔。"羊誌浩手舞足蹈以示抗議。
杜文曜用力捂住羊誌浩的嘴,努力縮小存在感,在羊誌浩耳邊低聲吼道: “閉嘴吧你,想被打死嗎?"
拚命掙紮的羊誌浩不動了,小孩找媽媽一樣揪住杜文曜不放。
觀眾找了一圈沒找到人,隻能暴怒的坐回去,管理員見大家沒事了,啪的一下又把燈關上。觀眾:
好黑!
方柯玉這位小少爺比觀眾能忍多了,捂住嘴到現在愣是一聲沒叫。
他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向後退去。一步、兩步……距離秋娘的屋子越來越遠。小少爺眼中爆出驚喜的光芒,即將逃出生天幾乎讓他喜極而泣。
哢——
後退的腳步踩到一截枯枝,枯枝斷裂的聲音在死寂的院內清晰可聞。
“誰!”
屋內的秋娘立即起身,桌子距離房門有著不遠的距離,她卻眨眼間打開房門。"少爺,你怎麼來了?"秋娘又驚又
喜。
方柯玉終於承受不住,抖著嗓子喊出一句: "妖怪啊!"
他連滾帶爬就要往外麵跑,秋娘眼睛一眯,閃電般出現在方柯玉麵前,抓住他往屋裡拖。"什麼妖怪,少爺你今晚又喝酒了?"
方柯玉嚇得腿軟腳軟,整個人就跟篩子一樣劇烈顫抖。秋娘將他帶進屋裡,一把按在椅子上,另一隻則是按在方柯玉腦門試探。
"沒發燒啊。"秋娘鬆了一口氣, "聽說人發燒會把腦子燒壞變成傻子,少爺沒事就好。"聽說人發燒.…方柯玉眼前陣陣發黑。
姣好的麵容湊過來,表情滿是關切,換作以往,方柯玉早就心猿意馬上下其手了,但隻要想到剛才那一幕,想到這人的臉是畫上去的,方柯玉就毛骨悚然。
但是,他隻能扯著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可能,是我睡糊塗了。”
秋娘柔柔一笑: "天色不早了,我們安歇吧。"
方柯玉差點蹦起來: “我我我還有事,要去雨娘那那那裡。”秋娘的笑意逐漸變淡: "少爺就不怕吃醋嗎?我要您今晚陪我!"
有心想拒絕,可是對上那張臉,方柯玉慫了,軟的像是麵條被秋娘拖到床上。方柯玉看出秋娘沒有傷害他的意思,膽子也大了一點,不像剛開始那樣絕望。
秋娘扒掉方柯玉的衣裳,靜靜趴在他的胸膛,修長白皙的手指按在方柯玉心臟的位置,側耳聆聽。
噗通——噗通——
心臟跳動的聲音讓她露出迷醉的表情,喃喃說道: “還不行……好熱……”
方柯玉咽咽口水: "什麼好熱?"
趴在胸口的女人抬頭輕笑,美目風流: "少爺,您聽過貓舌嗎?那些貓兒吃不了太燙的東西,隻能等食物放涼才能吃。"
方柯玉沒多想,因為正妻就喜歡養貓,所以對狸奴還算了解: “我知道,夫人的貓吃飯就磨磨唧唧的,嬌氣得不行。"
秋娘抬頭,幽幽盯著他: "少爺,今晚是我們的良宵美景,就彆提少奶奶了。"
方柯玉: "……哦。
"
觀眾一開始對方柯玉這個人物氣得牙癢癢,覺得他貪杯好色,死了也活該。但是見他慫唧唧的,膽子比芝麻還小,又覺得好笑。
新人導演們眼睛越來越亮。
在塑造人物這一塊,鬱璟結結實實給他們上了一課,他們交頭接耳小聲討論著。"人物不能單一扁平化,有血有肉才能讓人印象深刻。"
"方柯玉起先是好色,隨後又暴露慫、求生欲強的一邊,相輔相成不會突兀。""氣得牙癢癢的同時又覺得他是倒黴蛋,絕了。"
不少人認真地仿佛在上學,將感悟心得——記下,準備回去慢慢琢磨。觀眾們剛開始被秋娘畫皮的一幕嚇得肝膽俱裂,看久了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
"仔細想想,她畫皮就跟我們化妝一樣,都是在皮膚上畫畫,沒什麼好怕的。"
“是啊,先前尖叫也是因為不熟悉這種模式,一旦熟悉了,還沒有星際的恐怖片嚇人呢,畢竟血腥場景不多。"
"被發現身份還不趕緊殺人滅口,這個妖怪是戀愛腦嗎?那就更不怕了!"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不少人對著屏幕指指點點,誇誇其談,腰板越挺越直。
方柯玉睜著一雙眼睛挨到天亮,火燒屁股地離開秋娘的院子,他還算有點良心,拉著夫人田涵匆匆離開方府。
"相公,你拉我去哪?"田涵皺眉。
方柯玉哆哆嗦嗦告訴她: "夫人,秋娘是妖怪,我們去找昨天那位道長,去請他降魔伏妖。"兩人輾轉先去了衙門,又在他們的護送下徒步上山,找到了老道士。
田涵百思不得其解: "道長,既然她是妖怪,為何那日的符紙對她無效呢?"方柯玉一頓,狐疑地打量老道士: "難不成是你學藝不精?"
老道士沒有生氣,而是反反複複問了方柯玉很多問題,方柯玉有些不耐煩了,如果這個老頭真的沒本事,那他準備帶著娘子上京找爹娘,那裡肯定有德高望重的高僧。
"依老道所見,她不怕符紙,是因為披了一張人皮。"方柯玉臉色愈發蒼白,聲音逐漸拔高: "整張人皮?"老
道肯定地點點頭。
方柯玉渾身劇烈顫抖,視野開始天旋地轉,腳底像是踩了棉花。來時的路上方柯玉一直在用力擦嘴,他隻要想到吻過秋娘那張臉就幾欲作嘔。現在老道士告訴
他,他跟一張死人皮顛鸞倒鳳……
"嘔——"方柯玉扶著樹恨不得把隔夜飯吐出來。
老道士帶著夫妻二人下山,重新回到方府,沒想到秋娘並沒有逃,而是一心一意看著方柯玉:"少爺,秋娘不會害你的。"
方柯玉則是躲在道長身後,厲聲說道: "道長,快殺了她!"老道見秋娘身上妖氣衝天,自然不會手軟。符紙打在秋娘身上輕飄飄落在地上,就跟那天一樣。
這次老道沒有上當,拂塵化作萬千銀線用力勒住秋娘的右手。人皮被劃出道道傷口,絲絲縷縷的妖氣從傷口溢出。
拂塵順著右手,扯下一張人皮。
"啊啊啊啊!"方府內的仆役亂作一團。
地上的符紙淩空飛起,將五官模糊的秋娘團團圍住。
方柯玉尖叫著躲在田涵身後,像是一隻炸毛的小動物,隨時準備奪門而逃。被陣法壓製的秋娘死死盯著方柯玉,眼中的執拗簡直讓人毛骨悚然。伴隨著一聲淒厲的慘叫,符陣中央沒了貌美如花的女人,隻剩一張人皮。"道道道長,她死了嗎?"方柯玉戰戰兢兢地問道。老道摸摸胡子: "方少爺放心,妖怪已經死了。"田涵還算冷靜: "道長,這張人皮……"
"老道會帶回去超度,化去戾氣送她入輪回。"老道長儘職儘責地解釋。
“有勞道長,方府以後也會為百姓鋪橋補路,多行善事。這點心意還請道長收下,等處理完府中事宜,我等一定誠心上香拜謝道長救命之恩。"
老道士拿著報酬心滿意足地離開方府。
站在大門口,望著方府上空盤旋的妖氣,老道士並沒有多想。許是妖怪在府中呆久了,才導致妖氣久久不散,多曬曬太陽就好。
妖怪的結局讓一乾觀眾唏噓不已。
"又是一個癡情妖怪,臨死前那雙眼睛還盯著心愛之人。"
“唉,讓我想起了
鮫人珠兒,一模一樣的執拗性格。可能妖怪就是這樣吧,一旦愛上就跟飛蛾撲火一樣。"
"就這樣死了,方柯玉也太狠心了。"
“難道你們忘了秋娘害人嗎?那個樵夫的心被挖出來了,話說她挖心乾什麼,想讓方柯玉變妖永
遠陪著她?"
"或許這就是璟導想告訴我們的,學會愛人也不是她肆意殺人的借口。"觀眾意興闌珊地站起來準備離開影廳,電影畫麵卻在繼續。“還沒結束?”觀眾愕然。
帶回的美貌小娘子是個妖怪,方柯玉嚇得再也不敢出去勾三搭四,每天粘著田涵尋求安全感。"你要是以前老老實實,哪能惹來這麼多災難?"田涵又好氣又好笑。
方柯玉訕訕一笑:"娘子,我已經改了,連朋友喝酒的邀請都推得一乾二淨。""這還差不多。"田涵滿意地點點頭,回房間查看府內的賬本。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方柯玉安分幾天,終於忍不住了。
"小六,跟爺出去轉轉。"
小廝哭喪著臉: "爺,您不怕再遇到妖怪啊,萬一又遇到一個披人皮的……"
方柯玉一激靈,在花園內煩躁的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