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晟的扮演者觀眾都很熟悉,是衛行。
他在紅鏡纏中飾演白雲飛將軍,在畫皮中飾演倒黴蛋方柯玉,是個少年感很強的演員。
明明二十多歲了,但是扮演起十六歲的杜晟卻毫無壓力。再加上有鬱璟的調教,演技突飛猛進,饒是鬱璟拍攝要求苛刻,對他也十分滿意。
十八層地獄走一遭出來,杜晟的魂體飄飄忽忽如輕煙一般,許久才重新凝聚。
他疲憊的坐在地上,盯著半透明的手掌怔怔出神,和藹慈祥的杜彥平和冷血殘暴的土匪頭子在腦中不斷交織閃現。
少年突然感覺很難過。
白無常就在旁邊陪著他,苦口婆心地勸: “俗話說,前塵往事皆如過眼雲煙,你又何必執著,這都是他的命數。杜小公子還是飲下孟婆湯,儘早投胎吧。"
觀眾這個時候倒是不覺得白無常嚇人了,比起冷硬無情的黑無常,還是白無常有人情味一點。【對對對,他說的沒錯,小公子咱們走吧,不理那個渣爹。】【有的人性格偏執,你是拉不回來的。從杜彥平的所作所為就能看出,他已經魔怔了。】
【臥槽,石磨地獄真的看哭我了,被磨成肉醬又再次成型,杜晟竟然能咬牙忍下來,光是想想我就覺得哪哪都疼。】
【傻孩子,這下該死心了吧,快去投胎。】
杜晟要是死心就不是杜晟了。
在觀眾氣急敗壞的彈幕中,小公子倏地抬頭,地獄走一遭並沒有磨滅他眼底的明亮光芒,反倒在暗無天日的酆都中,越發熠熠生輝。
“謝大哥,我還想再試試。”
聽到這個稱呼謝必安一愣,這是他生前的名字,已經很久沒有人叫過了。他垂到胸口的舌頭抖了兩下,跟杜晟對視兩秒,主動退了一步。
“走吧,我送你去望鄉台。”
"太麻煩謝大哥了,我可以自己去,不會跑的。"
白無常哼笑: “你滿身功德,在一些惡鬼眼中就是最好的滋補品,沒有我跟著,恐怕你到不了望鄉台就被撕碎吞吃殆儘了。"
杜晟的小身板嚇得一抖,強笑道: “原來如此。”代父去地獄走一遭他不怕,就怕被惡鬼生吞活剝。
到了望鄉台,杜晟再次毫不猶豫撲了進去。看著鏡麵泛開的
道道漣漪,白無常無奈的搖搖頭。他畢竟是陰神,比杜晟看得清楚。
少年郎身上的功德金光,比之前黯淡了一點。
"望他早日看清吧。"
在陣陣暈眩中杜晟睜開眼睛,看著上方的稻草屋頂陷入沉思。不知道他這次又成了誰。
他掙紮地爬起來,發現身下是木板,隻墊了兩層稻草充作床。屋內的擺設也很簡陋,喝水的東西是個竹筒,吃飯的碗碟沿邊滿是缺口,有蒼蠅和蛆蟲在上麵亂爬。
杜晟乾嘔一聲,連忙撇開視線。
一個賊眉鼠眼的男人推門進來,見到杜晟醒了,歪了歪嘴: “呦,醒了。”杜晟輕輕點頭。
"不是我說,你也太菜了,竟然會被一個女人打破腦袋,整個寨子的兄弟都在笑話你中看不中用。"
杜小公子心裡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寨子?
男人是給他送飯的,見他沒事,把飯碗一放就走了。今天他們搶了很多牛羊,再不回去連渣子都撈不著。
杜晟沒管那碗明顯被翻動過的飯菜,跌跌撞撞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視野中是一個簡陋的山寨。
到處都是光著膀子的大漢,手裡拿著大刀席地而坐,身邊是淩亂擺放的麻袋,裡麵是米麵糧食和金銀首飾,有的還沾著血跡。
見到杜晟推門出來,一個漢子指著他哈哈大笑: “我們的菜雞醒了。”
眾人哄堂大笑,肆意的笑聲驚奇一片山林飛鳥。
杜晟如墜冰窖,終於弄清楚這次的身份。
他成了一個山賊。
長相清秀的山賊啪的一聲關上門,靠在門上驚慌失措不知該怎麼辦。外麵笑聲更大,顯然這幅沒出息的樣子逗笑了他們。杜晟努力冷靜下來,咬咬指尖。
跟他們一樣打家劫舍是不可能的,在杜晟看來,這群人作惡多端,手上沾滿了鮮血,應該全部去坐牢。
看他們的樣子,應該剛下山去劫掠了,或許還有女人被虜上山,必須想想辦法才行。
杜小公子隻要確定了目標,就會一路走到底,短短時間內他確定了目標。先把人質放走,然後送這群山匪去坐牢。
>不知道他爹這個時候在哪,有沒有進寨。
沒有就阻止他當山賊,已經進寨了.…杜晟咬咬牙,眼眶逐漸紅了。那就去坐牢贖罪!
杜晟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踏出房間。寨子不大,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很快就逛了一遍。迎麵走來的人讓他臉色發白,上次割破他喉嚨的壯漢,以及……他爹杜彥平。杜晟背在身後的手用力握緊,直到骨節發白。他深吸一口氣,垂眸避開兩人。
"站住,你乾什麼?"杜彥平陰沉沉地叫住他。
杜晟隻能裝作憤憤不平的模樣: “我被那婆娘打破了腦袋,今天一定要教訓她不可!”
杜彥平嗤笑,去綁個女人被打破頭,到了大本營還想逞威風,這種小肚雞腸的人不堪大用,他應該轉身離開才對。
可是看著那雙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珠,腿怎麼也動不了。
"滾去給我洗衣服,彆在這裡丟人現眼。"平白瞎了那雙眼睛。就這樣,杜晟再一次混到杜彥平身邊。
"頭,你是哪裡人,今年多大了,怎麼會落草為寇的?"
"你還有家裡人嗎?"
"你想不想兒子?"
“據說親人會在地府裡等著,不知道我死後能不能見到家裡人。”杜彥平被他說得心煩意亂,差點一刀砍過去。
“我兒子肯定早就投胎了!”他大聲怒吼,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顫意。
怎麼說都油鹽不進!
杜晟咬牙,酆都大帝不準他透露身份,卻對於地府的事情絲毫不在意,那他能不能鑽個空子呢。想到這裡,杜小公子精神一振。開始複刻生前的衣著打扮,故意在杜彥平麵前露出一些小習慣。一把刀迎麵砍來,杜彥平僅剩的一隻眼睛淬滿了毒: "這些娘兮兮的小習慣趁早改掉,再有下次就宰了你!"
杜晟捂著肩膀處的砍傷,鮮血從指縫滴落,眼眶蓄滿了淚水。
他滿打滿算才十六歲而已,一直被父親保護的很好。成為小廝那次他告訴自己,父親隻是突逢巨
變鑽進了死胡同,隻要慢慢引導,一定能改邪歸正。
如今卻發現,杜彥平已經不再是記憶中對他愛護有加的爹爹,他變得嗜血殘暴
,六親不認,從內到外都散發著血腥味。
不管怎麼說,不能讓杜彥平的手繼續沾染鮮血。
天蒙蒙亮的時候,杜晟偷來了鑰匙,將表情警惕的一群婦人悄悄放走。
“記住下山的路,然後帶官兵上來,知道了嗎?”迷暈守衛將她們送到山寨外,杜晟悄聲叮囑。一個女人站了出來: “那你呢?”
她手上布滿了老繭,經常進深山老林砍柴,倒也不懼野獸,況且天要亮了,她們隻要小心一點,就能避開所有危險。
杜晟一愣,沒想到女人會關心他: “我還有事,記得去報官。”
目送一群女人相互攙扶著下山,杜晟又偷偷摸摸溜了回去。他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沒想到還是露餡了。
"老大,就是這小子!"
壯漢一腳踹在杜晟的膝蓋窩,嘴裡罵罵咧咧,掛在腰上的刀微微出鞘,眼神十分危險。杜晟瑟縮著趴在地上,對上杜彥平的視線,瞳孔狠狠一縮。
杜彥平眯眼打量他,冷笑: “我倒不知道,寨裡還有如此善良的兄弟。”在道上混,最忌兩麵三刀背叛兄弟。
對上那雙黑眸,杜彥平猶豫了一瞬,狠狠心: "打死這個叛徒!"還有一些人去追那些跑掉的女人。
蘸了鹽水的鞭子毫不留情抽在身上,每次落下杜晟都疼得劇烈抽搐,他的四肢被綁在木架上,連躲避都做不到。
觀眾眼睜睜看著這一幕,卻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我承認,在氣人方麵比不上璟導。】
【所以杜彥平什麼時候去死!如果沒有他,杜晟早就能投胎了!】
【杜彥平這麼疼愛他的兒子,我倒想知道,他了解全部真相後會有什麼表情。】【杜晟不是故意露出小習慣了嗎?這個人渣根本不相信,還罵杜晟娘兮兮,草!】【盛濤的演技又進步了,把杜彥平那種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演的惟妙惟俏。】杜晟成了一個血人,幾乎看不清五官,唯有那雙明亮的眼睛依舊盯著杜彥平。
他破罐子破摔,大聲罵道: “像你們這種作惡多端的惡賊,死後要下十八層地獄,拔舌地獄會拔掉你們的舌頭……扒光衣服按在燒紅的銅柱之上,烙上去皮膚皺成一團……赤身裸-體滾刀山爬冰岩……
滾油會把你們炸的外焦裡嫩,
就跟你們經常吃的烤豬肉一樣……"
所有人都被他說的毛骨悚然。
不是他們膽子小,而是杜晟說的活靈活現,仿佛………親身體驗過一般。杜彥平聽得心驚肉跳。
他不是被杜晟的描述嚇到了,而是心裡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
生活習慣、細微舉止跟兒子一模一樣,經常勸說他改邪歸正,又知道許多陰間的事情。民間也有傳聞,因為放心不下家人返回陽間的故事,難道他……
"啊啊啊你閉嘴!"
杜彥平正要說話,一直跟在身邊的壯漢突然大吼一聲,拔出刀對準杜晟用力砍下去。“住手!”杜彥平臉色一變,下意識站起來。
可壯漢的動作更快,伴隨著怒吼,杜晟的頭也跟著落在地上,咕嚕嚕滾到杜彥平腳邊。
這位殺人不眨眼的惡魔僵硬低頭,跟死不瞑目的頭顱對視。那雙眼睛瞳孔已經放大,眼中的執拗仿佛在說,這事沒完,他還會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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