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道五彩繽紛的流光,就像是幾十頭熊熊燃燒的小老鼠,從丁鈴鐺的指縫中倉皇飛竄,在半空中沒頭沒腦地撞了幾圈,又飛回呂醉頭頂,好容易才重新凝聚起來,氣焰卻比剛才收縮了許多,光芒都變得黯淡無比,實在有點兒畏畏縮縮的味道。
靈種乃是修真者思維、意誌和道心的結晶,並無實體,丁鈴鐺這一記也沒有動用靈能,當然不會讓靈種徹底湮滅,卻是在四分五裂之後,氣焰大跌而已。
丁鈴鐺卻是用這種方式,不留半點餘地,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她的雙眼越來越明亮,氣勢越來越強大,隱隱凝結成了實體,猶如一頭暴龍在背後緩緩浮現,儘管隻是一名金丹強者,但是和呂醉這樣的元嬰期高階對峙之時,竟然再無半點猶豫和退縮!
捏碎呂醉靈種的一刹那,丁鈴鐺的道心,也狠狠撞開了前所未見的全新世界!
呂醉氣到發抖,低吼道:“丁道友,你拒絕我?你竟然拒絕我!難道你不明白,一名元嬰期高階修士的靈種,能為你帶來多少好處嗎?”
“明白,不過,姑奶奶不稀罕!”
丁鈴鐺撇嘴道,“還有什麼要說的沒?沒有的話,我要走啦!這枚珍貴無比的靈種,你愛給誰就給誰吧!”
她說走就走,毫無半點兒故作姿態的意思,兩步就走到門口。
“等等!”
呂醉大驚失色,急道,“丁道友,我的提議對彼此都有好處,對聯邦的未來都是極大保障,為什麼不接受?”
丁鈴鐺正欲開門,聞言轉身,雙眸像是兩個岩漿的漩渦,死死盯著呂醉看了很久,才緩緩開口道:“我承認,你說的一些話很有道理,深深打動了我,也讓我從全新的角度來思索仇恨的問題,有那麼一瞬間,我幾乎就要答應你了。”
“不過,有兩件事我不喜歡,很不喜歡。”
她眯起眼睛,衝呂醉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不喜歡被人當成棋子的滋味,特彆是被你這種卑鄙無恥,陰險下流,毫無人性的老雜毛當成棋子!”
“乾什麼,你以為今天裝出一副洗心革麵,大徹大悟的樣子,就可以讓人忘記掉慘死在你陰謀之下的數萬冤魂,就可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了?”
“我呸!”
“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你這樣的雜碎同流合汙,更不會成為你的傳承者,你的棋子!”
“不過呢,比起‘被你選中成為棋子’這件事,還有第二件事,卻是叫我更加不爽。”
“原來,你之所以選中我當棋子,並不是因為我‘丁鈴鐺’這個人本身多合適,多有潛力,多了不起,僅僅因為我有可能成為‘李耀的妻子’?”
“也就是說,如果李耀的妻子不是我,而是隨便哪個阿貓阿狗,那我丁鈴鐺連當‘棋子’,去染指這柄‘仇恨之劍’的資格都沒有了?”
呂醉傻眼,似乎完全沒料到,丁鈴鐺糾結的竟然是這種事,愣了半天才乾巴巴道:“丁道友——”
“彆廢話了,我不會成為你那個‘愛國者組織’的首領,更不會成為你這種人渣的傳承者,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丁鈴鐺一字一頓道,隨即露出滿口閃耀的白牙,展開無比自信的笑顏,話鋒一轉道,“不過呢,‘執劍之人’倒是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我會考慮的。”
呂醉再次愣住:“什麼意思?”
“愛國者是一個好詞,但這個好詞卻活生生叫你們這班渣滓給毀了!你一手創立的這個‘愛國者組織’,乾了多少卑鄙齷齪,毫無底線的事情?我連聞一聞它的味道,都惡心地想吐!所以,我絕不會接手這個狗屁組織的!”
丁鈴鐺攤開雙手,小心翼翼地在空氣中摸索著,仿佛真有一柄銳不可當的無形長劍在自己掌心,“就算要成為‘執劍之人’,我也絕不會接過你那把沾染了無數鮮血的破劍!我會用自己的雙手,去團結所有和我誌同道合的人,磨礪出一把屬於我們自己的‘仇恨之劍’,組建一個真正的愛國者組織!讓我想想,就叫‘愛國者陣線’好了!”
“你們這些雜碎,玷汙了‘愛國者’這麼可愛的名字,而我們,則會讓所有聯邦公民,重新明白‘愛國者’三個字,究竟意味著什麼!”
“你剛才問了我一百多個問題,這,就是我的答案。”
“是的,我會成為‘執劍之人’,建立‘愛國者陣線’,甚至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去和金心月競爭!但我既不會以‘呂醉傳承者’的身份來做這一切,更不會以‘李耀妻子’的身份這麼做!我就是我,我是丁鈴鐺,我有我的道,我會以自己的方式來揮舞這柄‘仇恨之劍’的!”
無論呂醉還是隔壁監控室裡的過春風等人,聽到這番話,全都目瞪口呆,簡直比剛才丁鈴鐺捏爆靈種時還要驚訝。
沉默了將近半分鐘,呂醉才結結巴巴道:“那,那現在‘愛國者組織’中罪不至死的那些成員怎麼辦?”
“涼拌,在他們接受法律製裁,付出足夠的代價,刑滿釋放之後,願意加入全新的‘愛國者陣線’,我們當然一視同仁,歡迎之至。”
丁鈴鐺攤了攤手道,“不願意的話,隨便,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真以為少了你們這票人,天元星就轉不動了?”
“那李耀掌控的龐大資源呢?”
呂醉急得快要發瘋,“你不要這麼狂妄,金心月那個妖女絕對不懷好意,你不緊緊抓住的話,她一定會把李耀的那些資源統統騙走的!”
“就知道你這個老小子沒安好心,到了這時候還想挑撥我和李耀的關係。”
丁鈴鐺冷笑一聲,滿不在乎道,“還是那句話,姑奶奶不稀罕!我和李耀又沒領證,這些東西都是他的婚前財產,他愛給誰給誰,和我有什麼關係?”
呂醉徹底崩潰,滿臉恨鐵不成鋼,一下子跳了起來,拽得鎖鏈“嘩嘩”作響。
“你,你,你這個蠢女人!沒有我的傳承,不沾李耀的光,你算什麼?你什麼都不是!不過是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打手罷了!你怎麼和金心月鬥?她拔一根頭發下來都比你聰明!你會被她玩死的,被她活活玩死的!”
“嘶——”
隔壁監控室裡,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氣。
找死也不是這麼個找法吧,竟然當著‘赤焰女王’丁鈴鐺的麵說這種話?
真把這女人惹毛了,彆說元嬰期高階,就算諸天神佛,也一個個殺給你看啊!
“哢!哢哢!哢哢哢哢!”
兩個房間之間可憐的單向透明鋼化玻璃,在丁鈴鐺驚人的氣勢爆炸之下,再次爆開了數百道蛛網裂縫,幾乎看不到隔壁發生的一切了!
一瞬間,丁鈴鐺的雙眸幾乎變成了比岩漿更炙熱的深紅色,雙拳中仿佛分彆攥著一艘萬噸巨輪,被她硬生生捏成了兩小塊鐵坨。
——就算這時候她狂性大發,把整座白銀堡都拆成碎片,估計也不會有人奇怪。
不過,她最終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深吸一口氣,輕蔑地看了呂醉一眼,“省點兒力氣吧,老家夥,隨你怎麼說,你的時代已經過去了,接下來是我,是我們的時代!”
“聯邦的未來,我們會好好守護,你可以安心滾回老家賣鹹鴨蛋了!”
丁鈴鐺重重推開了牢房大門,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她的步子邁得很大,一步至少跨出三四米,但雙臂卻緊緊抱在懷裡,十分平穩,就像是在臂彎之上,橫亙著一柄天下無雙的長劍。
她就以這樣的姿態,一步步走出白銀堡,走進燦爛的陽光之下,朝著未來大步走去。
一路上,一次都沒有回頭過。
……
五分鐘後,囚室中。
呂醉形容枯槁,呆呆地盤坐在角落裡,臉上的表情,依舊凝固在氣急敗壞和大惑不解的那一刻,仿佛帶上一張拙劣的麵具,扭曲的溝壑久久無法抹平。
過春風站在老上司麵前,見他這副狼狽模樣,心中感慨萬千,歎息道:“女人心,海底針,今天我算是見識了!其實她原本已經有所鬆動,你實在不該畫蛇添足,說最後這幾句話的。”
呂醉依舊保持這種凝固狀態足足一分鐘,眼珠才重新轉動起來,將懸浮在天靈蓋上方,滴溜溜亂轉的靈種,朝過春風輕輕推了過去:“阿風,給你吧。”
“怎麼?”
過春風啞然失笑,“雖然我是很想要吞噬老局長的靈種沒錯,但是你專門給一個二三十歲小姑娘凝練的東西,人家不要,你再轉過頭來送我?實在有點兒傷我的自尊啊!”
“你錯了。”
呂醉輕輕抹了一把臉,就像變戲法一樣,臉上所有的頹然、絕望、瘋狂、憤怒……統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奸計得逞、洋洋得意的笑容。
就像一頭老狐狸,剛剛偷到了一串又大又甜的紫葡萄。
“她走遠了吧?”
呂醉伸長脖子,張望了一下,確認丁鈴鐺已經離去之後,才笑眯眯對過春風道,“什麼‘轉送’?這枚靈種本來就是專門為你凝練的!彆不信,你吞噬之後,自然就知道了,全都是秘劍局工作中最重要的關鍵,以及對你修煉大有好處的功法心決,還有我答應過你,要交待的愛國者組織全部機密,最後,還有我專門寫給你的一些人生經驗,上麵都有你名字的,和她有什麼關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