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一旦在眾多元嬰的腦海中浮現而出,就似赤潮爆發,瞬間占據了他們的全部心神。
這些計算力超卓的元嬰老怪們,心思電轉,思量再三,發現這個猜測的確大有可能。
因為燕離人的劍意快若閃電,虛無縹緲,又全部對準李耀而發,除了李耀有那麼一刹那的感應之外,旁人全不知情。
所以在這些不明真相的圍觀修士眼中,剛才發生的事情實際上是這樣——
燕離人在對決中慘敗,三柄洪荒秘劍都支離破碎,其中一柄還徹底爆裂成粉末,沒有修複的價值。
燕離人自己都滿身血汙,狼狽不堪,跌落到地縫之中,真是輸得淒淒慘慘,毫無還手之力。
就在這時,李耀這個同樣狼狽不堪的家夥,跑上去和燕離人說了一番玄之又玄,莫名其妙的話!
什麼燕離人原本可以輕易斬殺齊中道,什麼淩駕於三把洪荒秘劍之上的第四劍,什麼天下無雙的劍仙……
還忽然捂住脖子,單膝跪地,裝出一副被劍意斬中咽喉的模樣,連嗓音都變得極度沙啞。
這番精妙絕倫的演技,當時將大家都唬住了,現在回過味來,仔細一琢磨,這不都是李耀上嘴唇碰下嘴唇,空口白話嘛!
包括兩人後來的對話也是一樣。
乍一看,好像是李耀從一道劍意中就能品味出燕離人第四劍的具體形態,還有那神乎其技到極點的鑄劍術……
但這一切,還不是兩個人自說自話,自吹自擂嗎?
不對,不是自吹自擂,而是互相吹捧,李耀吹捧燕離人的劍法,燕離人吹捧李耀的鑄劍術,就這樣你吹我我吹你,吹著吹著,就把全場所有人都給吹暈了!
仔細想想,所謂的“第四劍”,還有什麼“大周鑄劍術傳承”之類的玩意兒,真的存在嗎?
“什麼第四劍,假的吧,隻是在演戲而已!”
“還有那玄之又玄的鑄劍術,能夠從一道無影無形的劍意中,就感知到法寶的輪廓和重量,甚至連內傷都能感知到?誇張!”
“老夫煉器一百八十載,從來沒聽過,世上有如此驚人的煉器術!”
“這兩位道友的對話,乍一聽的確不可思議到了極點,描述的種種境界、玄妙,隻能用‘駭人聽聞’四個字來形容,不過,倘若他們是事先就對好了套路呢?”
“其目的,就是為了在燕離人慘敗之後,挽回一絲顏麵,令我們高估紫極劍宗的實力了,為他們在之後的談判中占到些許便宜!”
“沒錯,這位‘靈鷲上人’道友,或許真的在巫南叢林中得到一番奇遇,從他能輕而易舉鎮壓兩名結丹期道友來看,或許真的達到了元嬰境界!”
“那又如何呢?這裡足足有三五十名元嬰境界的道友,倘若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元嬰,就算站在紫極劍宗一邊,對他們的幫助也不大啊!”
“所以,他們便利用靈鷲上人身份神秘這一點,故意安排了一場好戲!”
“靈鷲上人事先在大庭廣眾之下,脫口而出‘齊中道必輸無疑’,這句話不過是一個引子!”
“倘若最後,正一真人真的輸了,那就是他神機妙算,旁人大為驚駭之下,他自然可以洋洋得意拋出紫極劍宗供奉長老的身份,趁勢追擊,為紫極劍宗撈取大把好處!”
“倘若是燕離人輸了,那便像現在這樣,兩人一番巧舌如簧之後,就隱隱扭轉頹勢,令我們吃不準紫極劍宗的深淺了!”
“這分明是江湖術士兩頭下注,左右逢源的把戲,怎麼樣都不吃虧了!”
“沒錯,就是這樣,真不愧是算無遺策的‘天機子’前輩,被您這麼一說,真是豁然開朗,整件事都說得通了!”
“混蛋,差點兒被騙了!”
“七十年前,靈鷲上人隻是金丹境界,就算真有什麼奇遇,現在最多是一名普通元嬰,怎麼可能像他說得這麼玄!”
“無論如何,我們這裡三五十名元嬰,兵強馬壯,劍拔弩張,就讓他們三言兩語給嚇住,眼睜睜看他們揚長而去,連出手試探一下都不敢麼?”
“銅爐峰下,還有無數中小宗派的修真者正在等待此戰的結果,倘若被他們知道,正一真人明明大獲全勝,可我們五大派竟然被對方輕飄飄一席話嚇得畏葸不前,那我們太玄道、金甲宗、風雷穀、飛靈島和馭獸齋,還有什麼臉麵在修真界立足,還如何震懾天下三千宗派!”
質疑聲、聒噪聲、嘈雜聲,從四麵八方一起向試劍場中央湧動,猶如一片片驚濤駭浪重疊在一起。
當憤怒的巨浪提升到極致時,人群中終於傳來一聲雷霆暴喝:“靈鷲道友,請留步!”
轟!
隻見一道聲勢浩大的金光衝天而起,在半空中炸開一團衝擊波,又似流星般狠狠砸了下來,重重落到試劍場中央,砸得碎石飛濺,氣浪騰空,音波震蕩!
煙塵散去之後,乃是一條鐵塔般的魁偉巨漢,身穿金色重甲,皮膚亦呈現出流光溢彩的暗金色,腰間橫跨著一柄三米多長的金色大劍,簡直像是一整塊赤金鑄造而成!
“金甲宗,戟武堂堂主,步天銅!”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金甲大漢衝李耀大大咧咧一施禮,露出可以嚼爛鋼鐵的雪白牙齒,笑道,“靈鷲道友剛才一番鑄劍之道,真是振聾發聵,聞所未聞,令步某欽佩不已!不過,身為紫極劍宗的供奉長老,輕飄飄拋出幾句話之後,就想一走了之嗎?”
金甲宗,顧名思義,是一個以煉製各種戰甲和防禦法寶為主的超級宗派。
事實上,雖然這次五大派聯手威壓紫極劍宗的行動是以太玄道為首,這是因為太玄道本來就是修真界的“帶頭大哥”。
論立足之本、主營業務,其實太玄道和紫極劍宗是不太一樣的,大家在不同領域稱王稱霸,彼此的利益摩擦,並不是最厲害。
金甲宗就不同。
同樣是煉器大宗,一尊煉器爐既然可以煉製戰甲,當然也可以煉製飛劍。
進攻類法寶的市場,比防禦類法寶更大,金甲宗野心勃勃,很早以前就擬定了攻防一體,多門類發展的戰略目標,煉製了不少戰刀和飛劍出來。
隻不過,這一行是講究品牌的,紫極劍宗有“天下第一劍派”的品牌美譽度在,又早早整合了上下遊渠道,壟斷了整個市場,金甲宗想要後來居上,卻是難上加難。
大閹王喜專權獨斷的時代,金甲宗非但沒能搶占紫極劍宗的進攻類法寶市場,反而被紫極劍宗利用自己和王喜的關係,將他們的老本行,防禦類法寶市場,給吃掉了一塊!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金甲宗和紫極劍宗仇深似海,是比太玄道,更急於從紫極劍宗身上咬下幾塊肉來的超級宗派。
是以,這金甲宗的戟武堂之主步天銅,明知道李耀極有可能是一名元嬰修士,亦要上前挑釁了!
元嬰就元嬰,最多一個元嬰期初階,自己可是元嬰期中階,怕什麼?
李耀皺眉,回頭掃了步天銅一眼,淡淡道:“步道友有什麼指教呢?”
“談不上指教!”
步天銅臉上金燦燦的橫肉一陣亂抖,重重一拍腰間的金色大劍,笑道,“我們金甲宗也會煉劍,這柄‘金烏蕩魔劍’就是金甲宗三名鑄劍大師嘔心瀝血數載而成的絕品!既然靈鷲道友擅長相劍,那就幫我相一相此劍如何!”
“步天銅竟然親自出手!”
“他的《大日蕩魔功》可是十分罕見的,專門走剛猛路子的高階功法,其人也是以悍不畏死,凶猛絕倫著稱的高手!”
“這柄‘金烏蕩魔劍’我也有所耳聞,據說是金甲宗偶爾得到一塊從天而降的天外神兵殘骸,三名鑄劍大師用五年時間,找了幾百種材料,才勉強能和它配合,煉製成了這樣一把神劍!”
“據說,金甲宗原本就希望以此劍,和紫極劍宗新近出爐的神兵利器對決,在龍泉大會上喧賓奪主,一戰揚名!”
四周議論聲,再次扶搖直上。
就連一直坐在太玄道大旗之下的齊中道,都忍不住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目不錯珠地盯著李耀。
“好!”
李耀心說謝天謝地哥們你總算跳出來了,還以為你們一個個真的這麼冷靜,半點不受挑釁,那自己“大發神威”的戲碼也演不下去啦!
“咻!”
李耀話音未落,衣衫忽然一陣輕輕抖動,卻似幾縷青煙從衣領、袖口鑽了出去!
“什麼!”
眾多高階修士眼前一花,就看到一副無比詭異的場麵——李耀那件沾滿血霧,普普通通的灰色法袍,竟然淩空站在那裡,裡麵的人卻消失了,或者說,好像有一個“透明人”穿著它一樣!
戟武堂主步天銅的頭頂,忽然傳來一聲禿鷲嘶鳴般的長嘯,一團綠油油的鬼火陡然炸開,凝聚成了一道張牙舞爪,氣勢非凡的人形!
此刻的李耀,和瞬息之前判若兩人!
灰色法袍之下,竟然還隱藏著一件通體碧綠,薄如蟬翼,光滑似錦,一看就絕非凡品的華麗綠袍!
原本規規矩矩束攏在腦後的發髻,亦是被靈氣炸裂,變作披頭散發,黑色火焰般流淌下來!
黑發晃動之下,眉心的綠點變成了碧綠色的大鷲,翅翼越過雙眸,一路延伸到了眼角,令他的雙眸又細又長,又微微向上翹起。
再加上縈繞於周身,如山火,似鬼風,像魅影一般的靈能漣漪擴散,亦正亦邪的絕世狠人氣魄,儘顯無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