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沉,流竄的星芒交織成羅網,籠罩住整片天地。、
虎嘯城下,無數兒臂粗細的火炬連綿排開,加上修真者的仙家法術加持,光芒交融成一片,照耀有如白晝。
經過一整天奮戰,附近大水都被排開,又用虎嘯城廢墟中拆出來的磚塊山岩,壘砌成了簡陋的堤壩,將一座座孤島的麵積都不斷擴大,漸漸連接到了一起,好似海底的陸地一塊塊隆起。
偌大的空地上,以大粥鍋為核心,被各大宗派的旗號分割成了一塊塊獨立的區域,又挖出了大量的壕溝、陷坑、土牆,夯實的地麵上,還擺放著石鎖、石錘等打熬筋骨的器械,還有刀槍劍戟之類的兵刃。
更有一個個密不透風的營帳,裡麵擺放著各大宗派秘而不宣的檢測法寶,專門用來檢測根骨和靈性的。
“喝!喝!”
無數瘦骨嶙峋,如野狗一般的災民,還沒從洪水肆虐的恐怖中蘇醒過來,便在陷坑和土牆之上摸爬滾打,又用石鎖和石錘在自己身上碾來碾去,碾出滿口鮮血都不肯放棄,那曾經學過些刀槍棍棒,粗淺功夫的災民,更是豁出性命去,將大槍或鋼刀舞得虎虎生風,水潑不進!
這是各大宗派,在虎嘯城下廣開山門,招兵買馬。
這年頭,雖說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人遍地都是,但絕大部分百姓都是衣不遮體、食不果腹,胳膊沒有三兩肉,風一吹就歪歪扭扭地癱軟下去,根本隻能浪費糧食,對修煉宗派而言,是半點用處都沒有的。
天災來襲,一視同仁,非但普通百姓要逃難,就連原本家境富裕一些,有實力喝酒吃肉,強身健體,錘煉武技的富戶一樣要逃難。
一路逃難,連番折騰下來,還有力氣完成修煉宗派安排的這些測試,那資質和根骨都沒得說,即便當不了內門弟子,當個外門弟子或者修煉宗派附庸家族的家丁、佃戶,都是綽綽有餘。
更妙的是,這些人和修煉宗派在各自勢力範圍內招募的本地人不同,為了生存下去,他們連賣身契都是肯簽的。
正所謂“修煉期間,死走逃亡,各安天命,就算修煉有成,也必須為師父和宗派效力終身,如有異心,天打五雷轟,人人得而誅之”!
這些身強力壯,又背井離鄉,還簽下了賣身契的人,便是修煉宗派最好的炮灰來源了。
諸如兩名仙師鬥法,“啪”一個掌心雷過去,一下子劈死對麵宗派幾十名弟子,死得基本上就是這些人。
又或者要去探索極度危險的遺跡,神秘莫測的妖窟,或者要和白蓮教、混天軍、幽雲鬼騎之類的敵人交鋒,最先派出去的,當然也是這些人。
這些道道,都是丹楓子告訴李耀的。
這令李耀更加惡心,簡直一秒鐘都忍受不了。
而在虎嘯城中,正在爆發另一場更加激烈的爭執,包括太玄道、紫極劍宗等六大派,還有諸多一起來救災的中原宗派紛紛參與其中,那就是對虎嘯堂遺留下來的大量資源,包括法寶、晶石和虎嘯堂的低階門人在內,應該如何分配的問題。
李耀這才知道,原來虎嘯堂的低階門人,即便有可能曾經參與過黑煞教的行動,都不是必死無疑的,而是本著“上天有好生之德”的態度,送到各大宗派去“嚴加管束”,給他們“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的機會。
看著那些羽扇綸巾,仙風道骨的高階修士們,一個個像是饑腸轆轆的鬣狗般,撲向虎嘯堂龐大的腐蝕,饕餮無度地撕扯下一塊塊鮮血淋漓的臭肉,李耀真是對這些古修世界的“名門正派”徹底失望!
他終於明白,這些“名門正派”,真如虎嘯堂主和黑煞教主所說,是打著救災的幌子,到這裡來大肆撈取好處的。
想想也是,倘若大部分古修不是這種德性的話,又怎麼會爆發席卷三千世界的超級內戰,令整個古代修真文明都毀於一旦呢?
即便隻是從“混沌”巴彥直前輩的遭遇,就可以看穿絕大部分古修的真麵目了!
李耀越來越不想在這樣腐朽沒落的古修世界待下去了,他迫不及待想要回到現代修真文明世界中。
甚至,哪怕是和冷酷無情的真人類帝國,或者毫無感情、如機械一般的聖約同盟打交道,似乎都好過和這些道貌岸然的家夥混雜在一起,聽他們什麼“替天行道,斬妖除魔”的鬼話!
李耀決定了。
等白蓮教的事情一了結,就找個借口出去遊曆一段時間,去古聖界的二號衛星上,把星炬搭建起來再說!
他一個人在茫茫黑夜中亂走,距離虎嘯城越來越遠。
背後是燈火通明,嘈雜萬分的城市,前方是被洪水肆虐,臭烘烘,爛乎乎的田地。
但他竟然分不清,一前一後,哪個是鬼蜮,哪個才是人間!
忽然,李耀嗅到了一股略帶刺激性的香氣,是某種濃鬱醇厚的藥酒,混合著七八種肉香,勾人魂魄的味道。
隱隱聽到前方極遠處,傳來開懷大笑聲。
李耀好奇心大起,提著鼻子,順著香氣飄來的方向,深一腳、淺一腳走了過去。
走了老半天,才看到一顆被雷劈死的歪脖子樹下麵,一口不大的爛泥潭裡,斜靠著一艘破破爛爛的小舢板。
旁邊架起一口大鍋,“咕嘟咕嘟”不知煮著什麼,香氣頂得鍋蓋“啪啪”作響,簡直要凝聚成牛奶般的乳白色煙霧四溢出來。
還有酒,一字排開的幾十壇老酒,光酒壇子都是油光發亮,隱隱散發出暗金色光芒的好東西,泥封上麵還打上了戳記,是一頭威風凜凜的老虎模樣,赫然是虎嘯堂珍藏的佳釀!
小舢板上,一頭一尾,坐著兩人,赫然是英俊瀟灑,玉樹臨風,又葷素不忌的妙僧苦蟬大師,還有衣衫襤褸,邋裡邋遢,臟臭到了極點的叫花子巴小玉!
苦蟬大師和巴小玉,似乎是相識多年的老友,叉手叉腳,放浪形骸,沒半點規矩。
巴小玉隨手一抄,用靈能吸起一壇老酒,打碎泥封,將黃澄澄如蜂蜜般的酒液倒在兩個大水瓢裡,拍手笑道:“虎嘯堂這幫兔崽子,殺人放火,作惡多端,那是比癩皮狗都不如!不過炮製的這些‘熊心豹膽虎骨酒’,真他娘是天下一等一的佳釀!叫花子第一次看到姓段的兩父子喝酒,便饞得連蟲兒都要順著喉嚨鑽出來,恨不得跳將下去,一拳一個,打翻算數,將所有老酒統統喝乾啊!”
“苦熬一年,終於等到今天,用和尚的話說,真是阿彌陀佛,妙哉妙哉!喂,和尚,這裡三十壇酒,你喝一壇,剩下的叫花子喝,倘若你不夠,便多吃些肉!”
說罷,巴小玉雙手捧起水瓢,張開血盆大口拋開血妖界的妖族不算,李耀從未見過有人能將嘴巴張得這麼大“咕嘟”一口,一大水瓢熊心豹膽虎骨酒,便涓滴不剩了!
“咯!”
巴小玉打了個驚天動地的酒嗝,哈哈大笑道,“喝不完杯中酒,斬不儘惡人頭,痛快,痛快!”
他不急著去倒第二瓢酒,卻是叉開五指,用靈能又吸了兩壇酒,手臂一抖,兩壇酒高高拋到了半空中,“砰”一聲砸了個粉碎!
“雷音門!青霞城!無相宗……還有所有被黑煞教害死的人,所有修真者和普通人,你們今天,終於可以瞑目啦!”
美酒如雨,紛紛揚揚,好似支離破碎的星辰,灑落在暗無天日的大地之上。
苦蟬大師歎息一聲,托著那串拳頭大小的念珠,虛虛漂浮到了半空中,在一連串靜謐安定的經文聲中,緩緩旋轉,放出柔軟至極的光芒。
“什麼不三不四的東西,在那裡藏頭露尾地偷聽,要偷叫花子的酒麼!”
巴小玉忽然雙目圓睜,啐了一口,朝李耀的方向罵了一句。
李耀暗暗皺眉,他並沒有藏形匿跡,而是大大方方走過來的,雖然這裡黑燈瞎火,但是在繁星映照之下,以巴小玉的修為,絕不可能認不出他。
既然知道他是誰,為何是這樣的態度?
李耀感覺到,叫花子巴小玉對他存在相當濃烈的敵意。
這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李耀確定叫花子巴小玉和靈鷲上人應該是素不相識,沒什麼恩怨才對。
“老巴,稍安勿躁。”
苦蟬大師停止念誦,微微睜開雙眸,衝李耀微笑致意,又轉頭對巴小玉道,“我看靈鷲施主眉心凝而不散,雙眸銳而不傷,雖有殺氣隱隱繚繞於印堂之上,卻並無太多凶殘狠戾之意,不像是喪心病狂,殘忍嗜殺,滅絕人性之輩!”
“修真界傳言,他曾經雞犬不留地血洗了好幾個部落,赫赫凶名傳遍整個巫南,和尚知道老巴你嫉惡如仇,自然不願意和這樣的人為伍。”
“但是依和尚之見,倒看不出現在的靈鷲施主,是這樣的人。”
“要麼,是此事內有隱情,傳言有誤,以訛傳訛,畢竟那都是將近一百年前的事情了;要麼,是靈鷲施主得到大周鑄劍師嚴燭的傳承之後,真的大徹大悟,痛改前非,脫胎換骨,重新做人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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