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像是一把錐子般捅進了苦蟬大師的心臟。
苦蟬大師麵無血色,嘴唇慘白,原本玉樹臨風,一塵不染的超級大帥哥,這會兒卻是憔悴到了極點。
他用輕飄飄如枯葉般的嗓音道:“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說完這句不知道是搪塞還是自我安慰的話,和尚也跌坐回去,靠在椅背上直喘粗氣。
“行了。”
蒙赤心察言觀色,知道苦蟬大師亦到了天人交戰的關鍵時刻。
前天和尚就曾走火入魔,狂吐鮮血,想來就是過不去心底的難關。
這會兒再咄咄逼人的話,或許和尚會直接心魔入腦,暴斃而亡都未可知!
蒙赤心板著臉道:“諸位道友無論做出何種選擇,想必都有各自的理由和苦衷,隻要不是太過違背常理,和彆人意見截然不同的話,並無詳細解說的必要!”
巴小玉亦上前一把扶住了苦蟬大師,醜臉抽動,滿是羞愧之意,低聲道:“和尚,你,你太不容易啦!你剛才的話點醒了叫花子,叫花子不能就這麼丟下古聖界所有人一走了之,叫花子也要留下,和你一起,和這‘四凶’鬥上一鬥,製衡古聖界的大局,萬萬不能讓他們將暫時的權宜之計,變成了徹頭徹尾的投降,甚至將真人類帝國那一套不把人當人的體製,都落實到咱們古聖界頭上。”
“隻有那些冠冕堂皇,高高在上的修真者,才會不把人當人!”
萬明珠再次瞪眼,厲聲道,“我們本來就是貧苦百姓出身,豈會和你這種錦衣玉食的公子哥兒一樣!”
叫花子巴小玉雖然現在是一副窮困潦倒,不修邊幅的模樣,但的確是東海島嶼之上,富可敵國的貴公子出身。
萬明珠這樣東南沿海一帶的貧苦出身,對巴小玉這種擁有私家島嶼,拿行俠仗義當業餘愛好的公子哥兒,那敵意幾乎是天生的。
“行了,諸位的意見既然已經統一,就無需贅言了吧?王道友,你幾乎是咱們十二人當中的‘智囊’,你的意見呢?”
蒙赤心化解紛爭,再次加快了會議的節奏。
所有人的目光“唰唰唰唰”都落到了龍揚君——王喜身上。
龍揚君的意見的確十分重要,甚至可以說是僅次於兩大化神,最重要的發言人。
十二名元嬰和化神,雖然名義上是人人平等,但根據彼此特點和擅長的不同,還是有所差異。
倘若是涉及到巨神兵或者其他法寶的技術問題,那毫無疑問,李耀的話語權最大,最具權威性。
如果要使用武力,那就輪到燕離人出馬,甚至連兩大化神都會尊重他這個“劍癡”的意見。
倘若是涉及到生死、陰魂、鬼修之類的問題,那誰都得聽“天下萬鬼之母”萬明珠,無論她說話多麼尖酸刻**得老實聽著,沒辦法,人家專業嘛!
齊中道最喜歡和擅長立規矩,或許可以當十二人當中的組織者和監督者,把大家內部的關係搞個一清二楚。
韓拔陵和蒙赤心這對師徒,都是雄才大略,極具戰略眼光的統帥和指揮官,在謀劃長遠問題上,自然比燕離人、巴小玉等人能說出更多東西。
龍揚君——王喜呢?
她可是在朝堂上叱吒風雲,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幫助皇帝力抗各大派,幾十年屹立不倒的“大奸臣”,更不用說她組建“鬼畫符”這種超級情報和暗殺機構,弄得整個修真界腥風血雨的恐怖能力了!
非要貼一個標簽的話,在絕大部分元嬰和化神眼中,都會將她當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陰謀家”!
在座其餘十一人當中,或許有很多人並不喜歡,甚至深深忌憚和痛恨龍揚君。
但絕沒有一個人,會忽視她在這件事上的意見!
她的意見,甚至極有可能令不少人回心轉意,重新審視整件事!
“幸好!”
李耀的心臟砰砰直跳,在心裡默默道,幸好無論如何,龍揚君總歸是站在他這一邊的,隻要她拋出反對意見,整件事打回去重新研究,說不定就有轉機了!
現在巴小玉、苦蟬大師兩人,投降帝國的立場並不是那麼堅定,隻是迫於無奈而已,應該是可以說服的!
自己、龍揚君、巴小玉和苦蟬大師加起來就是四個,四對八,那邊的燕離人也不是鐵杆帝國派,不過隨大流而已,而韓拔陵之輩更是拿投降當水喝,降而複叛,家常便飯一樣。
這些人都是可以改變立場的,所以還有的救,隻要龍揚君——
“我選帝國。”
龍揚君簡簡單單道。
李耀:“……”
蒙赤心看著她:“王道友說完了?”
“完了。”
龍揚君的神色十分輕鬆,目光掃過李耀臉上時也相當自然而坦蕩,似乎完全不記得前兩天曾經和李耀有過協議,亦不在乎李耀爆出她身份的後果,“理由嘛,前麵幾位道友都說完了,諸位說得都極有道理,我沒什麼可補充的了,真人類帝國,是唯一的選擇!”
龍揚君之後,另一名化神老怪,代表大乾正道的巫隨雲道:“我不怎麼喜歡真人類帝國,不過仔細想想,其實我們對星海中的情況一無所知,無論怎麼選,差彆都不大的,最關鍵是我們一定要團結,要齊心協力!”
“所以,既然這麼多道友都選擇了帝國,我也沒必要橫生枝節,徒增矛盾,就和大家一起,暫且歸順帝國,了解清楚星海中的情況,再慢慢計較吧!”
現在,有兩名化神和八名元嬰都選擇了真人類帝國。
還剩下最後兩人沒有發言,分彆是靈鷲上人——李耀,以及鳳凰帝朱宗佑。
所有人的目光,以及所有壓力,都落到了兩人身上、臉上、瞳孔深處!
如山嶽般厚重,如深海般綿密,如沼澤般令人透不過氣的壓力,在少年天子額頭上化作了豆大的冷汗,亦令他的表情陰晴不定,糾結到了極點:“朕,朕,朕……”
平心而論,鳳凰帝當然不願意投降帝國。
姑且不說他被帝國女戰士黑夜蘭騙了這麼久,對方竟然還敢冒充他的列祖列宗——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說以他“大乾天子,九五之尊”的身份,和巴小玉這個叫花子,苦蟬這個和尚,戚長勝、萬明珠這樣的流寇頭子一樣,向彆人俯首稱臣?
那不是,那不是變成亡國之君了嘛!
一瞬間,曆朝曆代無數“亡國之君”最後悲慘至極的下場,都在鳳凰帝腦海中一閃而過,無論如何,他都無法接受這樣的結局!
“陛下。”
龍揚君恭恭敬敬地對鳳凰帝建議,目光卻“正巧”落在李耀臉上,“沒有潛龍在淵,又哪來飛龍在天呢?眼下敵強我弱,暫時潛伏爪牙忍受,有什麼大不了的?”
“想想昔日陛下尚未崛起之時,還不是蟄伏於雷武殿之中,遠離深宮大內的是非漩渦,才有日後這一番造化嗎?那時候在皇宮內耀武揚威,鬥得不可開交的太子、王子們,此刻又在何方呢?”
“且不說,咱們暫時歸順,隻是權宜之計,並不會影響大乾王朝的獨立性,您還是堂堂大乾天子,九五之尊!”
“就算真的亡國,隻要留下種子,亦可以再度複國!但身隕道消,魂飛魄散,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陛下三思,三思啊!”
“你——”
鳳凰帝對龍揚君怒目而視,顯然對這個大權獨攬,禍亂朝廷的“權閹”無比痛恨。
龍揚君笑了笑,完全無視鳳凰帝明火執仗的敵意以及李耀十分隱秘的怒火,淡淡道:“陛下都算是那帝國女戰士黑夜蘭的‘高徒’,對帝國的強大,應該比我等有更加深刻的認識吧?正所謂‘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其實我們十二個當中,又有誰是真心實意想向真人類帝國低頭呢?但不低頭,又有什麼彆的選擇?還不都是權宜之計,屈辱接受而已!”
“這樣的屈辱,連堂堂化神和元嬰巔峰都可以咬牙忍受,陛下還有遠大前程,還要建立萬世偉業呢,難道就不能審時度勢,為自己,大乾保存一縷元氣嗎?”
鳳凰帝啞口無言,抹了一把虛汗,閉上眼睛,眼皮顫動了半天,艱難道:“朕……同意和真人類帝國談判,展開合作!”
現在,兩名化神和九名元嬰,古聖界十二名最強者中的十一個,都選擇了帝國。
十一比一。
隻剩下李耀一個。
李耀心亂如麻,腦子裡萬千思緒如暴風雪般不斷狂舞、碰撞和粉碎。
龍揚君究竟在搞什麼鬼,為什麼忽然改變了立場,堅定不移地站到了帝國一邊,她就不怕自己魚死網破,將她的秘密曝光嗎?
不對,說她“堅定不移”,似乎也有點兒古怪。
聽聽她最後和鳳凰帝說的那番話,什麼“寧為雞首,不為牛後”,什麼“連化神和元嬰巔峰,都不得不‘屈辱’接受”!
啥意思,什麼叫“屈辱”接受,這是話裡有話,明顯在挑起諸多元嬰和化神心底那一絲不甘啊!
但是,就算真的挑起了一絲不甘又如何,反正現在是十一比一,她或者說自己,還有什麼辦法力挽狂瀾嗎?
“靈鷲道友!”
李耀正在心思電轉之際,蒙赤心的聲音冷冷傳來,“我們十一個都已經拿定主意,卻不知你是否還有不同意見,倘若沒有的話,此事就這麼定了——無論真假,古聖界都隻能暫且加入真人類帝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