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的眼睛！”

就在黑夜蘭聲嘶力竭，神情亢奮，不知是在蠱惑李耀還是催眠自己之時，李耀忽然出其不意地提高了聲音，銳利的目光像是兩把冰刀，深深刺入了黑夜蘭的瞳孔！

黑夜蘭一個哆嗦，腦域深處卷起驚濤駭浪，被李耀強大無匹的神魂，深深震懾。

“黑道友，大家都是高階修士，並不是第一天出來修煉，就沒必要再說什麼‘必勝無疑’之類的廢話了！”

李耀一字一頓，冷冷道，“摸著你的道心，老老實實告訴我，根據你這些日子對星耀聯邦疆域、軍勢、國力和抵抗意誌的研究，你覺得在黑風艦隊和星耀聯邦之戰中，你們究竟有多少勝算？

“如果你真的對修仙大道有信心，對真人類帝國有信心，那就沒必要騙我，更沒必要自欺欺人——你們的勝率不太可能是100%，對吧？”

黑夜蘭啞口無言。

的確，彆說她沒辦法騙過比自己更高三四小境界的李耀，就算能騙過李耀，都騙不過自己正在動搖的道心。

她默默計算片刻，再度抬頭，咬著嘴唇道：“我不知道‘燎原艦隊’的實力究竟如何，但就算再怎麼誇大他們的實力，黑風艦隊的勝率至少都在九成……八成以上！”

“哦。”

李耀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說，“那就是說，你們也有至少10%的幾率，有可能失敗了？”

黑夜蘭黯然道：“這，這沒辦法，我並不想欺騙靈鷲老師，星耀聯邦的發展的確出乎我們的意料，特彆是，我們在百年前出發時，不可能想到星耀聯邦竟然能發現一座寶貴的‘昆侖遺跡’，令他們在部分神通和法寶領域，達到乃至超越了我們。

“而通過昆侖遺跡得來的技術發展和文明飛躍，又引發連鎖反應，幫助他們找到並征服了四個新界，疆域和國力大幅提升！

“無論如何，兩個近似級數的文明之戰，結果總是很難預測的，八九成的勝率，和‘必勝’也沒有太大區彆了。”

李耀搖了搖頭：“原因不重要，我隻要知道，結果是你們也有10%的幾率會輸，就夠了。”

“黑道友，過去半年你一直向我灌輸修仙大道，似乎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是天經地義的道理，弱者天生就該臣服強者，輸家活該被贏家吞並——那麼，按照你自己的理論，倘若你們黑風艦隊真的撞上了這‘10%’的幾率，輸給了星耀聯邦，說明你們是弱者，聯邦才是強者，那你們臣服聯邦，融入聯邦，甚至轉而信仰並實踐聯邦的‘修真大道’，也是順理成章的了？”

黑夜蘭目瞪口呆，漲紅了臉，結結巴巴道：“這，這當然不行，這、這怎麼行，不能這麼理解！”

李耀微微皺眉，摩挲著下巴，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樣：“怎麼，我的理解有問題麼，連你自己都說，你們有10%的幾率會失敗啊，那‘成王敗寇、強者為尊’，不對嗎？”

“我們——”

黑夜蘭連珠炮般道，“就算我承認黑風艦隊有10%的幾率失敗，那也不過是戰術上的失利而已，我們隻是帝國的一支艦隊，隻凝聚了區區幾個世界的力量而已，但真人類帝國在百年前就掌控著足足數百個世界，我們隻是九牛一毛！

“如果我們這次輸了，皇帝陛下一定會派來更多艦隊，調動幾十個世界的力量，肯定能打垮星耀聯邦，這是毫無疑問的！”

李耀搖了搖頭，認真道：“這麼說就不對了，真人類帝國有幾百個世界，如果傾其所有，以多欺少，幾百個世界圍攻聯邦的七個世界，當然必勝無疑，但這樣的勝利，未免有勝之不武的嫌疑，並不能證明修仙大道的優越性啊！

“反過來說，給聯邦幾百個世界，圍攻帝國的七個世界，自然也能取勝，難道這就說明修真大道比修仙大道更厲害了？不能吧，黑道友？”

黑夜蘭下意識搖了搖頭：“這……當然不能。”

“那就對了！”

李耀雙手背負，在元嬰套房裡不緊不慢地踱起步子來，“本上人想來想去，倒是眼下黑風艦隊和星耀聯邦這一戰，還算是相對公平，頗能看出‘修真大道’和‘修仙大道’，哪一個更加厲害！

“你看啊，星耀聯邦擁有七大世界，但地處星海邊緣，資源相對貧瘠。

“黑風艦隊呢，則是集結了星海中央五個富饒世界的兵力，但都是殘兵敗將，又是長途跋涉而來。

“七個偏遠小世界以逸待勞，對五個富饒大世界的長途遠征，我們姑且認為，雙方在物質上的力量相差無幾——可以嗎？”

黑夜蘭沉思很久，勉強點了點頭：“……可以。”

“物質上的力量相差無幾，那麼決定勝負的，就隻能是彼此的體係、製度、精神和意誌了。”

李耀道，“所以，如果星耀聯邦在這一戰中取勝，就證明‘修真大道’經得起戰爭的考驗，比‘修仙大道’更加優越，更能代表人類文明的未來——有問題嗎？”

黑夜蘭瞪圓了眼睛想了很久：“……好像沒有。”

李耀繼續道：“如果你真的信奉‘弱肉強食，強者為尊’的理念，那麼自然應該臣服於真正強橫的大道，在戰敗的情況下，轉換陣營，投身到修真大道的戰旗之下，非但是自然而然，簡直是天經地義，對吧？”

黑夜蘭虛弱道：“我，我有點亂了，我要想想，好好想想！”

“我也有點兒亂，沒關係，咱們互相切磋，慢慢研究，你幫我捋捋，我也幫你捋捋，道心越捋越明嘛！”

李耀摸著下巴頦道，“黑道友，和你相處了大半年，我發現你並不是一個心理變態，喜歡蹂躪和虐待普通人的修仙者。”

黑夜蘭眉頭一皺：“靈鷲老師何出此言？我們修仙者也不會沒事兒故意去虐待原人玩兒啊！一名真正的修仙者，特彆是修仙者中品行高尚的貴族，對待原人的態度，應該像牧羊人對待他的羊羔一樣，割羊毛、殺羊吃肉是一回事，虐待和蹂躪又是另一回事了！

“哪怕真的要殺羊，我們都是很講究人道主義，會儘量讓羊羔死得乾淨利落，毫無痛苦。

“至於一小撮品行不端，以玩弄和蹂躪原人為樂的家夥，我們也很不齒他們的所作所為啊，但沒辦法，壞人總是存在的，修仙者裡有壞人，修真者裡也有壞人啊，星耀聯邦還不是出了很多修真者犯下的驚天大案？還不是有專門對付修真者犯罪的‘秘劍局第三處’？”

李耀點點頭：“有見地，黑道友，所以說，至少你個人並不會沒事兒就去虐待原人，也不反對原人過得幸福快樂一點，隻不過你認為隻有壓榨原人，才能為人類文明的前進，提供源源不斷的燃料？”

“是的。”

黑夜蘭斬釘截鐵，“這是毫無疑問的！”

“不，這是有疑問的，至少現在就有了10%的小小疑問。”

李耀道，“萬一，萬一存在另外一條道路，能開啟原人的智慧，激發他們的膽魄，培養他們的眼光和責任感，最終令這些‘原人’和咱們這樣的‘真人’並肩作戰，聯手發揮出更強大的力量，將人類文明推向新的高峰！萬一這樣的道路真的存在，你也不會拒絕，對吧？”

黑夜蘭拚命眨巴著眼睛，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回應，想了半天，憋出一句：“靈鷲老師，您是修真者？”

李耀搖了搖頭，麵不改色心不跳地扯淡：“我既不是修真者，也不是修仙者，我是一名古修。

“無論你這樣的修仙者，還是星耀聯邦的修真者，你們一生下來就沉浸在彼此的體係當中，自然會有各種先入為主的觀點，慢慢培育出了不可動搖的道心。

“但我們這些來自古聖界的古修，此前從未接觸過現代文明，可以說是完全中立，不帶半點立場和偏見，所以能站在一個比較客觀中立的角度，來觀察‘修真大道’和‘修仙大道’的優劣。

“其實，我真的要多謝你。

“在大半年前，你還沒有出現之時，我們這些古修都渾渾噩噩，單純憑借本能行事，力量雖大，但和野蠻原始的恐龍又有什麼區彆？

“你剛剛現身時，以真人類帝國的強勢來威懾我們，我們出於保命的本能，才會答應投降帝國，和你合作。

“不過最近半年，拜你所賜，令我了解到了修煉的真義，了解到了文明存亡、舍生取義的‘大道’，真是令我這樣的山野村夫，豁然開朗，大徹大悟！

“沒錯，我們這些古修，不該這麼自私，隻考慮自己一方小世界的安危，而應該站在更高的尺度來看待問題，對吧？

“如果真人類帝國代表著人類的未來，那我們當然應該毫不猶豫幫助黑風艦隊，在聯邦內部大開殺戒，把聯邦的五臟六腑，都鬨個天翻地覆！

“但如果，在那10%的幾率中，修真大道是正確的，星耀聯邦才代表著人類的未來呢？

“那麼，無論是我們這些古修，還是黑道友你這樣口口聲聲要為了人類未來而戰的，‘真正的修仙者’，是否都應該毫不猶豫，站在聯邦一邊，去對抗甚至改造帝國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