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元界,天都市東南一百五十公裡處,坐落著一座小巧玲瓏,環境清幽的衛星城,是環首都經濟圈主要的妖族聚居區。
小城中央矗立著兩棟高大巍峨的摩天樓,一棟是“血妖同鄉會”,另一棟則是“血妖界各大集團駐天元界辦事處綜合大樓”。
兩座摩天大樓之間,還有一座小小的廣場,廣場儘頭,矗立著一整塊黑曜石的浮雕高牆,牆上鐫刻著無數妖族礦工在礦道深處揮灑血汗,采集資源的場麵。
無論千年前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究竟孰對孰錯。
至少過去百年,為了新聯邦的崛起,無數妖族都在七大世界的各個資源星球上灑下了汗水、淚水甚至鮮血,亦令自己的血肉和骸骨都深深埋入新聯邦的大地深處,和“星耀聯邦”四個字融為一體,賦予這個傳統意義上的純人類國度,全新的意義。
這座雕像,就是紀念在新聯邦百年崛起之路上,所有死於礦難事故的妖族礦工的。
旁邊還立著一座小小的紀念館,可以查閱到所有犧牲者的名字和事跡。
經常有散落在七界各處的妖族後裔,甚至那些服用了“混沌藥劑”,又和人族幾代混血之後,壓根看不出半點妖族特征的聯邦人,不遠萬裡,來到這裡,敬獻鮮花,緬懷先人和過去。
越過兩座摩天樓和小小的礦工紀念廣場,在小城的北方,山清水秀的郊野,坐落著一座外表普普通通的鄉間彆墅。
在聯邦過去幾十年的風雲變幻中,這座貌不驚人的彆墅是某種意義上的漩渦中心之一,或者說——製造漩渦的中心。
首都議會的高層,修真者圈子的強者,都將這座彆墅稱為“月宮”。
這裡是金心月的私邸。
“聯邦發展部”是政府機構,並不屬於金心月所有,而“黯月基金會”作為聯邦第二情報機構,雖然隱秘和獨立,但依舊帶有濃烈的官方色彩,不能完全當成金心月的私兵。
無論“發展部長”還是“黯月基金會會長”,都是國家賦予她的職位和權力,國家隨時都能收回去的。
“九天玄女”這個稱號卻不一樣。
金心月對妖族的責任、義務和權力,並不是聯邦授予她的,而是靠她父親的威望以及她自己的手段得來的,所以聯邦也沒辦法將這一層權力都剝離掉。
“月宮”,既是金心月的私邸,是她在首都的家。
亦是她遙控血妖界和妖族大小事務的指揮中心,是她真正的巢穴和力量之源。
但是,在風暴席卷了大半個月之後的今天,這個巢穴卻岌岌可危。
這一點,從“月宮”附近私人停車場起起落落的飛梭車數量就可以看出來。
過去幾十年間,月宮附近的私人停車場總是車水馬龍、熱鬨非凡,每天都有無數來自七界各處的豪華飛梭車抵達這裡。
非但有妖族來客,更包括無數聯邦知名宗派,那些叱吒聯邦數百年的豪門的車隊,同樣毫不掩飾自己的身份,大搖大擺降落在“月宮”之上。
即便是醜聞剛剛爆發的初期,豪華飛梭車的數量也沒有減少,反而還稍稍增加了。
那時候,沒有任何人相信,得到核心世界大部分豪門支持的金心月,這樣一個“巨頭”,會被一樁小小的醜聞擊垮。
但隨著情勢急轉直下,特彆是“月落妹妹”曝光並受到秘劍局的嚴密保護,短短幾天,風雲突變,金心月的倒台和黯月基金會的重組似乎都變成了可以預見的事實,這一處停車場立刻變得空空蕩蕩,冷冷清清,門可羅雀了。
被無數醜聞纏繞的金心月,仿佛真的變成了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不定時炸彈,人人都避之不及,沒有任何一個大人物還願意和她扯上關係,生怕被她拖累,一起炸得粉身碎骨。
——隻有無孔不入、膽大包天的記者們,像是嗅到了臭味的屎殼郎一樣源源不斷趕來,在衛星城的各個角落鬼鬼祟祟,和金心月的支持者,那些五大三粗、凶神惡煞的妖族保鏢們,玩起了貓鼠遊戲。
他們自然是想來抓拍“金心月被捕”的珍貴畫麵。
身為議會的資深議員,發展部的部長,特彆是本次最高議長競選的兩名候選者之一,金心月自然受到聯邦法律的高規格保護,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抓的。
直到醜聞曝光的三個星期之後,她依舊擁有基本的自由,也能正常來往於發展部大廈和月宮之間,繼續維持著兩個機構的運轉。
隻是,她沒有再離開天元界,去其餘世界進行巡回演講和拉票——或許是被獨立檢察組限製出行,更有可能是她自己都預料到大勢已去,再怎麼掙紮都沒有意義。
麵對雪球般越滾越大的醜聞和案件壓力,她的職位再高,身份再特殊都無濟於事,七界各地已經發起了好幾次針對她的遊行示威,要求聯邦政府立刻將她撤職查辦,甚至直接下獄。
消息靈通人士和專門跑議會采訪路線的老記者們全都分析,即便最樂觀估計,最多一個星期之內,金心月肯定會主動辭去一切職務,配合獨立檢察組的調查。
一言以蔽之,金心月大勢已去,徹底完蛋了!
表麵上,的確如此。
然而在月宮地下盤根錯節,如迷宮般複雜的地下建築深處,一場秘密會議正在進行。
與會者並不是乘坐豪華飛梭車進入月宮的,而是通過一座秘密傳送陣被直接傳送到月宮地底的最核心密室,也就沒有被任何記者、秘劍局特工、獨立檢察組工作人員發現。
這套秘密傳送係統是在月宮興建之初就預埋在裡麵,幾十年來一次都沒有被動用過,聯邦政府方麵也就絕不可能掌握它的傳輸頻率和靈能波動特征,至少在它第一次激活的短短幾天之內,沒有人會意識到它的存在。
通過秘密傳送陣,深入月宮核心的,依舊是上次和金心月見麵的三大掌門,三名隱藏在聯邦議會後麵,真正的大佬。
這一次,他們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的三個宗派,還包括所有被醜聞波及,遭受沉重打擊,眼看就要搖搖欲墜的舊日豪門!
所以,即便以這三位大佬,元嬰級數的城府和心性,都不免心浮氣躁,神色焦灼,怒氣衝天!
“金心月,你究竟是怎麼辦事的,大半個月前你是怎麼信誓旦旦向我們保證,一定會擺平一切!
“我們相信了你的話,又向你提供了這麼多的人力和資源,結果你卻越搞越糟,鬨得一發不可收拾!
“現在我們這麼多宗派都卷入其中,都是有幾百年甚至上千年曆史的豪門大宗,卻因為你一個人的冒失和魯莽,全都被推到了懸崖邊上,岌岌可危了!
“獨立檢察組和秘劍局,還有其餘十幾個部門已經成立了一個聯合特彆行動隊,我們的不少高層都被帶走了,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究竟會爆出什麼東西來!
“就連我們幾個,加起來活了快一千歲,再怎麼說都是元嬰境界的老頭子,過兩天都要在規定的時間去規定的地點接受調查!奇恥大辱,真真是奇恥大辱!”
龐掌門、趙掌門和童掌門,三名舊日豪門的大佬,像是三座暴怒的火山,儘情發泄著自己的憤怒、怨恨和恐懼。
金心月依舊是一身最精致和完美的黑色套裝,貌似十分冷靜地坐在他們對麵,一言不發,低頭認錯。
但是,她嘴角神經質的抽搐,稍稍散亂的眉線,還有黑色絲襪上那一抹微小的撕裂,都顯示出了她內心的惶恐和猙獰。
乍一看,在沉重的壓力和難以逆轉的慘敗麵前,連金心月的道心都徹底失控了。
“事到如今,說這些還有什麼用呢?”
她深吸一口氣,白白嫩嫩的小手哆嗦著,為自己點了一根又細又長的女士煙,卻不抽,隻是怔怔看著忽明忽暗的煙頭,幽幽道,“三位掌門怒發衝冠,神魂爆發,破口大罵,把我活活罵死,便能拯救你們的宗派和家族了麼?”
“你——”
三名大佬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已經好幾百年沒聽過這麼“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話,全都氣得經脈顫抖,真氣激蕩,“倘若如此,你哭著喊著求我們一定要過來共商大計乾什麼,事到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還有什麼‘大計’,可以逆轉乾坤,絕處逢生!”
金心月慘笑起來。
她臉上浮現出來的表情,或許是三名大佬加起來千年人生中看到過最淒慘,最糾結,但也最陰狠的笑容。
“殺了我吧。”
金心月深深抽了一口煙,朝三名大佬緩緩吐出一層變幻莫測的迷霧,“一了百了。”
三名大佬同時愣住,片刻之後,愈發憤怒:“你說什麼?你是不是瘋了!你把事情徹底搞砸,鬨出這麼大的爛攤子,連帶我們統統都被你拖下水,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現在拍拍屁股就想一死了之?哪有這麼容易!
“殺了你?殺了你就能解決問題的話,我們現在就把你千刀萬剮!但是你的命有這麼值錢嗎,有資格拉我們這麼多豪門大族一起給你陪葬嗎?
“你,你,你!我們怎麼早沒看出來,你竟然是這樣一個瘋子!”
金心月默默地抽著女士煙,這次卻將迷霧統統吞到肚子裡去,她耐心聽完了三名大佬的嗬斥,忽然抬頭,眼底綻放出瘋狂的光芒,含笑道:“或者,我先殺了你們,保證送你們走得輕輕鬆鬆,爽爽快快,一了百了,那就不用活得這麼痛苦,還要眼睜睜看到你們祖宗傳承下來數百年的基業,都毀在你們手上了!”
三名大佬同時愣住,又同時感知到了金心月身上毫不掩飾的驚人殺氣,終於回想起了上次和金心月單獨見麵的結果。
糟,糟糕,這個女人是個瘋子,他們怎麼會犯了和上次一樣的錯誤?
“彆緊張,和三位掌門開個小玩笑而已。”
金心月微微一笑,殺氣忽然像是潑到沙漠中的水,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輕輕一彈女士煙儘頭細膩如玉的煙灰,把雙腿舒舒服服地疊了起來,“看來,三位掌門既不想我死,也不想自己死,更不願意看到你們的宗派和家族死,還希望……絕地反擊,死中求活了?”
三名大佬麵麵相覷,仿佛在彼此眼底看到了一線希望:“你有辦法?”
“兵敗如山倒,運去不自由,現在整個聯邦都知道我們所做的一切,縱然大羅金仙降世臨凡都回天乏術了,連三位叔父和前輩都無計可施,我區區一個弱質女流,還能有什麼辦法?”
金心月看著煙頭,又通過煙頭上的橘紅色光芒看著三名掌門,就像是通過瞄準鏡鎖定了三頭獵物,“對了,說起來,三位掌門,要不要和我一起投降帝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