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揚君的聲音越來越尖銳，到最後乾脆直起腰杆，湊到李耀麵前，挺起胸膛，無比譏諷和挑釁地看著他。

李耀陷入長久的沉默。

“哈！”

龍揚君挑起嘴角，咧開紅唇，“無話可說了吧？”

“你錯了。”

李耀緩緩搖頭，深吸一口氣，盯著龍揚君的雙眼，一字一頓道，“雖然我的確是星海之間極其罕見的曠世奇才，戰鬥、潛入、維修、分析、謀劃和演技無所不通，又有大氣運纏身，暗藏無數張底牌，簡直是鳳毛麟角、玄之又玄的存在，但……過去一百多年前的每一場戰鬥，我從來沒有孤軍奮戰，從來沒有僅僅靠我一個人就解決問題，拯救世界的。

“每一次，都有無數好兄弟、好朋友和我並肩作戰；每一次，都有無數我不知道名字，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和我一起，為了他們的命運，為了所有人的命運而血戰到底！我從不覺得自己拯救了很多人，我們隻是攜手並肩、團結一心，拯救我們自己而已！

“在飛星界對抗蕭玄策時，就有無數修真者和我並肩作戰，無數人犧牲了寶貴的生命，我們最終才能衝到蕭玄策麵前！

“在天元界對抗呂醉時，也是無數聯邦人高舉雙手，揮舞九星升龍戰旗，一路掩護我去了議會大廈，才揭穿呂醉的真麵目！

“第二次回歸天元界，和天魔莫玄在靈界激戰時，無數人齊聲高唱新聯邦的國歌，才賜予我們無窮的力量，最終破壞了靈界，乾擾了天魔，喚醒了莫玄教授真正的神魂——當時你也在場，你和我一樣，都是被無數普通人激蕩神魂、燃燒生命而拯救的，難道你都忘了嗎！

“和黑風艦隊的激戰，我們十幾台巨神兵能及時趕到破壞星空之門，最大的功勞是誰？不是我，而是一個名叫赫連烈的普通聯邦軍官，是他不顧一切付出生命才拖延了星空之門的誕生！我會永遠記住他，星耀聯邦都會永遠記住他！

“所以，你彆以為故意渲染什麼宇宙的冰冷、人性的黑暗就可以把我嚇住，沒錯，在浩瀚無垠的星海麵前，個人注定是渺小的，但渺小並不等於卑微，人類絕不自認卑微，我也絕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這次也一樣，我的背後有星耀聯邦，我相信星耀聯邦的每一名修真者和每一個公民都會和我一起並肩作戰，我們會將人性的光明一麵激蕩到極限，即便將我們自己統統燃燒成灰燼，都會照亮這黑暗的宇宙！

“我更相信，即便在真人類帝國，在弱肉強食、殘酷無比的修仙世界中，都有無數人不願意繼續沉淪於這口大醬缸、大糞坑！他們會覺醒的，會想換另一條路走的——既然他們都願意放棄七情六欲，踏上什麼‘至善之道’了，難道讓他們試一試修真大道就那麼難嗎？

“我還相信，即便是生活在地底三萬米深處的最底層民眾，即便他們的生活充滿了壓榨和痛苦，但也絕不可能連一絲光明都沒有——你知道嗎，當我離開10084區的時候，那裡的孩子在唱歌，他們在唱歌啊！

“如果連孩子都會唱歌的話，大人為什麼不可以？沒有任何人可以剝奪他們唱歌的權力，修仙者不行，聖盟人也絕不可以！我一定會……捍衛這歌聲的！”

這一回，輪到龍揚君死死咬著嘴唇，陷入沉默了。

“包括你，你又為何非要說得這麼尖酸刻薄，好像看破紅塵，對人性和宇宙都極度失望呢？”

李耀向龍揚君伸手，無比誠懇道，“就和我一起，試試看能不能改變整個世界，很有意思的！”

龍揚君一個激靈，不知道該不該目瞪口呆一下，用打量白癡的眼神看著李耀：“不會吧，剛剛才誇你聰明，你這麼快就變回一個傻瓜？明知道我是一個居心叵測，滿肚子陰謀詭計，隨時都會騙你的陰險小人，你還來說服我？為什麼，真把我當‘至交好友’了嗎？”

“和這個沒關係。”

李耀道，“其實你們每個人我都想要說服啊，蕭玄策，白星河，金屠異，呂醉，周橫刀，天魔莫玄……你們每一個，都是極有本事，雄才大略，比我聰明百倍的人！如果你們都願意踏上修真大道，以正確的方式來幫助自己的同類，那整片星海一定會變得更明亮一些！而這些人中，也的確有幾個被我說服，化敵為友，所以，我當然不願意和你兵戎相見啊！”

“少臭不要臉了，白星河、金屠異那叫被你說服嗎？”

龍揚君啐了一口，“那明明是人家在利用你，達成他們的目的好不好？誰會傻到和你一樣啊，明明這麼高的修為了，思維方式還是像高中生一樣幼稚簡單，還‘照亮整個宇宙’呢，大哥，現在不是拍戲，你知不知道這是連盤古族和女媧族都沒辦到的事情，是連盤古族和女媧族誕生之前，上千億年間無數史前文明都沒有辦到的事情，人類文明想辦到？幾率低到近乎於零啊！”

“近乎於零，那就不是零嘍？”

李耀道，“中彩票特等獎的幾率也微乎其微、近乎於零，但每期不還是有一個幸運兒會中？為什麼人類文明就不能是那個中頭號大獎的幸運兒呢？

“中彩票大獎的關鍵是什麼你知道嗎，關鍵是你必須先去買一張彩票啊！如果連彩票都不買，那不就是徹底放棄了嗎？

“換個角度想想——沒錯，盤古文明和女媧文明都沒辦到，甚至連他們之前千千萬萬的史前高等文明統統沒能辦到，這說明什麼？這說明這個彩票從來沒人中過，‘獎金池’已經積累到天文數字，那人類文明如果可以中獎的話，哇，簡直賺翻了！”

龍揚君無言以對，愣了半天，扶著額頭道：“白癡，我忽然覺得自己是在對牛彈琴，我心好累。”

“無知者無畏。”

李耀道，“我當然沒有你，蕭玄策，呂醉，天魔莫玄，黑星大帝武英奇這些人這麼聰明，所以我也永遠搞不明白，你們究竟在怕什麼呢，即便宇宙真是那麼冰冷，人性真是那麼黑暗，又為什麼不能和它轟轟烈烈乾一場，反正怎麼都是個死，有什麼大不了？”

“算了……”

龍揚君揮了揮手，無力道，“我不想再和你搞這些鬼用沒有的‘大道之爭’，因為我發現自己快被你拉到同一水平線上，然後被你豐富的經驗打敗了。

“嘴上說得再天花亂墜、熱血沸騰都沒用的，我倒要看看你能怎麼解決無憂教的問題，三天，三天之後無憂教就要攻打大鐵廠了，你會阻止他們嗎？”

“大鐵廠？”

李耀眨巴了一下眼睛，“那是什麼？”

龍揚君告訴李耀，“大鐵廠”是位於10084區正上方大約數千米一處岩層內的混合工廠區，有好幾座地熱能源工廠和重型構件冶煉工廠以及稀有金屬礦場都設置在那裡。

從礦洞中采集出來的稀有金屬，直接以無窮無儘的地熱能源冶煉之後，送到流水線上精加工，再運送到地麵上去，這樣比較節約成本，而且將所有重度汙染的環節都留在地底數萬米，絕不至於波及到地表上下新鮮的空氣和乾淨的飲用水。

“大鐵廠”是方圓數萬米內地底居民對它的稱呼，它亦是這數萬米內數百座城鎮的核心，幾乎所有地底居民都為大鐵廠工作，或者被捆綁在大鐵廠的上下遊鏈條之上，間接為大鐵廠服務

“大鐵廠”的正式名字叫“黑鐵集團”，集團總裁叫做“厲明輝”，怎麼說呢，是個典型的“三姓家奴”。

此君最早並不姓厲，而是姓“黑”，是個窮困潦倒的底層修仙者，在地麵上不受人待見，好像還坑了某些大宗派的資源，走投無路，隻能逃到地底下來瞎混。

不過此人最擅長鑽營和投機，不知怎麼一來二去，被他巴結到一名東方家的大人物，甚至還拜對方為義父，將姓都從“黑”改成了“東方”，搖身一變，變成了“東方明輝”。

有四大選帝侯家族之一的東方家當靠山，東方明輝自然在地底世界混得風生水起，沒過多久就強取豪奪了一處稀有礦場，之後幾十年間用各種卑鄙無恥的手段大肆吞並和擴張，打造成了今天在地下世界都小有名氣的黑鐵集團。

這家夥最厲害的本事，恐怕還不是陰險毒辣的手段和卑劣無恥的性格，而是無比敏銳的嗅覺——他嗅到東方家即將分崩離析的味道，又提前一步投靠了厲家，如法炮製，拜了厲家一位大人物當義父，把姓從“東方”又改成“厲”，還拿出大把東方家的黑賬——那都是他過去幾十年苦心搜羅到的證據，幫厲家有力打擊了東方家，又掏出大把身家，糊住了新“義父”的嘴。

是以，無論地麵上如何風雲變幻，此君在地底逍遙快活幾十年都屹立不倒，儼然是方圓千裡之內的土皇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