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種事已經發生了。
不少亂軍在燒殺搶掠一陣之後,紛紛彙聚成毀滅性極強的鋼鐵洪流,朝靈峰隧道的方向衝去。
或許是那些大貴族都聚集在靈峰隧道,他們想拿大貴族的腦袋充當自己在革新派這邊的進身之階。
又或許,他們隻是單純不想讓大貴族逃跑,要拖著大家一起倒黴而已。
城市的秩序蕩然無存,李耀一行人在鮮血,慘叫,火焰和爆炸中艱難前行,一路上遭遇無數殺到興起的亂兵,都是雙目充血,五官扭曲,麵目猙獰到口吐白沫,隨意殺戮和破壞所見的一切。
這些人,已經變成和野獸沒任何區彆。
不,即便最凶殘的野獸,也沒有縈繞於他們周身的邪惡。
“這些人神魂深處億萬魔頭的‘生態平衡’已經被徹底打破。”
龍揚君道,“換種說法,這些人已經入魔了,而他們徹底失控的神魂源源不斷向外釋放狂暴的腦電波,又極有可能引發震蕩和共鳴,導致越來越多人腦中的魔頭失控——這是一場突如其來又非常典型的‘天魔降臨’。
“現在你總該相信,我並沒有騙你吧,李耀,哪有那麼多從域外襲來的‘天魔’?絕大多數魔頭,原本就蘊藏在人腦中,人心裡。”
“人類,我們的父親,真是難以理解啊。”
李小明和李文文眼裡映照著諸多殺戮和猙獰,亦發出困惑的歎息,“如果要最大程度保存整體的話,不應該一部分人付出犧牲,才能讓另一部分人井然有序地撤離嗎?
“像眼前這樣,敵人還未襲來,城裡就先內亂起來,每個人都和身邊所有人發生戰爭,最終,又有多少人能逃出去呢?
“就好像我們掌控的所有進程,都是為了整體的目標而存在,隻要有利於完成任務,任何進程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犧牲,絕不會有半點抗拒,更不會自行其是的。”
“或許,人類就是這樣,生命就是這樣。”
李耀無話可說,想了半天,也隻能道,“要接受每個人都有獨立的自我意識,才能誕生燦爛輝煌、千變萬化的文明,就必須接受自私自利和無法溝通的存在,這就是人類文明不可分割的光暗兩麵。
“如果所有人都變成類似機械或者進程之類的東西,遇到這種情況,就可以毫不猶豫犧牲自己,甚至連半句怨言都沒有……那樣的場麵細想起來,或許更加恐怖呢!”
“爸爸說的也有道理。”
兩個小家夥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保持個體的千變萬化,以成百上千種不同的思維方式來看待和改造物質世界,或許更有利於整個文明在殘酷宇宙中的生存,而保持個體獨立性必然會導致眼前的局麵發生,這是無法不付出的代價,我們……我們還要認真思考,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這些都是後話,現在他們必須爭分奪秒趕到靈峰隧道。
一路上連續解決了好幾股窮凶極惡的亂兵,眾人的晶鎧上都沾染了斑斑血跡甚至新鮮的人體組織,衝天而起的殺氣成為最好的警告標誌,再沒多少亂兵敢欺負他們這隊人少,彼此都敬而遠之,衝向靈峰隧道的入口。
在路過城裡最大的一座醫院時,李耀稍稍停住腳步。
這座醫院的裡裡外外都住滿,不,是“堆滿”了遍體鱗傷、胡亂纏繞著繃帶的傷兵。
絕大部分傷兵都得不到基本的治療,彆說充滿營養藥劑的醫療艙寥寥無幾,就算繃帶都有好幾天沒更換,臟兮兮地浸滿了鮮血。
若非傷兵都是身強力壯的高階武者和低階修仙者,生命力旺盛至極,隻怕早就一命嗚呼。
即便再怎麼體壯如牛者,這會兒也是奄奄一息,看樣子都支撐不了多久。
他們都是前些日子,為了掩護貴族們逃跑,才在城市外圍防線上身受重傷。
一旦失去利用價值,立刻被貴族們棄之如履,好似腐臭的鹹魚般堆在這裡。
即便李耀是修真者,也不由對這些既可憐又可悲的修仙者,抱以深深的同情。
唯一有些安慰的是,李耀知道革新派的大軍很快就將攻進市區,解救這些垂死掙紮的傷兵。
李耀倒不是對革新派的道德水準有多麼高的期待,隻不過這些傷兵都是最好的宣傳材料,僅僅為了揭露大貴族有多麼忘恩負義和冷酷無情,革新派都會精心治療這些傷兵,把他們當成心理戰的最有力武器——就像那名怒濤門的副堂主張廣龍一樣。
離開醫院沒多久,前方的道路就被人山人海徹底堵死,過不去了。
再前方,依托著高聳入雲的靈峰山主脈,是一扇氣勢恢宏的合金大門,大門長寬都有幾十米,重達萬噸,門後麵就進入被整座挖空的山體,乃是靈峰隧道的主體部分。
這是生存之門,希望之門。
但此刻,卻變成了死亡和毀滅之門。
大門口堆砌著上百輛熊熊燃燒、不斷爆炸的晶石戰車,將通往大門的道路徹底封死,又有一隊火力極其凶猛的鎧師,藏匿於大門兩側的地堡中,無比瘋狂地朝片刻之前的同伴傾瀉著飛劍、炮彈和炙熱的金屬粒子流。
這裡的地形十分險惡,道路兩側都是高聳的山嶺乃至峭壁,即便從市區湧過來再多人,都必須從中間狹窄的道路硬生生擠過去,是以,隻需要為數不多的精銳以及足夠強悍的火力,就足以收割無數生命,頗有點“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味道。
亂兵一擁而上,又被瓢潑大雨般的火力打了回來,連續十幾次衝刺都徒勞無功,士氣頓時低落到極點。
他們原本就是烏合之眾,甚至是神魂失控的“魔人”,並沒有攻堅死戰的意誌,與其硬衝靈峰隧道,倒不如回市區繼續燒殺搶掠,造個痛快!
豈料就在這時,燃燒戰車和固定火力點後麵的萬噸大門,卻在巨大轉軸和鉸鏈的控製下,緩緩合攏。
看來,靈峰隧道的逃生,已經到了最後關頭,裡麵能動用的星艦已經不多。
一旦大門真的合攏,外麵的人再也彆想進去了。
如此一來,那些滯留在火力點內,為裡麵大貴族拖延時間的士兵和基層軍官頓時傻眼。
他們剛剛才乾掉了成千上萬昔日同伴,雙手沾滿了最新鮮的血腥,即便彆人都可以投降革新派,他們又怎麼可能被革新派接受?
不,不等見到革新派,他們就會被外麵這些瘋狂的凶獸活活撕碎的!
意識到這一點,所有堡壘和晶石戰車中的士兵和基層軍官都發出悲憤莫名的嚎叫,放棄了自己堅守的陣地,紛紛朝尚未合攏的大門縫隙逃去。
“轟!轟轟轟轟!”
甚至有人調轉晶磁炮口,對準大門邊緣的轉軸和鉸鏈開火,妄圖破壞大門的閉鎖係統。
他們,都在半秒鐘之內,從貴族的爪牙,變成了瘋狂的亂軍。
原本士氣低落,正欲撤退的亂軍也大受鼓舞,嗷嗷直叫著越過燃燒戰車,朝無人防守的大門衝去。
李耀一行人自然衝在最前麵,激蕩動力符陣,化作五道流光,趁著萬噸大門尚未合攏之前的刹那鑽了進去。
“唰唰唰唰!”
眾人落地時,身邊已經多了十七八截殘肢斷臂——都是試圖阻止他們闖入的守衛者。
李耀和龍揚君如殺神下凡,刀光劍影滾滾而去,沒有任何守衛者是他們的一合之敵,甚至連晶石戰車都被他們輕鬆斬斷和撕碎,在“劈啪”作響的電弧繚繞之後,狠狠爆炸。
在李耀用一隻手硬生生淩空鎖住一枚呼嘯而至的晶石炮彈,並將這枚炮彈扭轉方向轟出去炸開之後,再沒人敢對這支神秘而強大的小隊動手。
李耀小隊長驅直入,一路暢通無阻直抵靈峰隧道的出發點,那是大山深處的一座秘密船塢。
大約數萬名亂哄哄的貴族和隨扈聚集在船塢內,心急如焚地等待著自己的星艦完成燃料注入和跳躍準備,大門失守的情報傳來,更是令他們嚇得魂飛魄散,急得火燒眉毛,忙不迭催促自己的手下加快速度。
靈峰隧道是單通道設計,一次隻能容納一艘星海通過螺旋滑軌進入超高速度,撕裂四維空間展開跳躍,而兩艘星艦相繼跳躍的間隔,至少也要兩分鐘。
這裡還有七八艘星艦沒走,意味著至少要二十分鐘,所有人才能撤離。
但已經侵入山體大門的亂軍,會不會再給他們二十分鐘,是一個極大的問題。
“我先走,我先走!”
“讓我先走,什麼條件隨便你們開,怎樣都可以!”
“放屁,誰敢不讓老子第一個走,那就統統都不用走啦!”
幾十名貌似總裁、掌門或者艦長模樣的貴族,全無半點風度,如螃蟹般撐開了臂膀,麵紅耳赤地爭執不下。
忽然,幾十把飛劍化作致命的流光,統統凝聚到其中聲勢最驚人的一名貴族身上,將他的靈能護盾和護體法寶統統轟爆,隨後將他的整個上半身連帶腦袋徹底撕碎,焚燒和湮滅!
在眾人反應過來之前,這名剛才還趾高氣昂的貴族,已經隻剩下下半截化作焦炭的身子,“啪嗒”一聲倒地,四分五裂,化作齏粉!
“不用爭了。”
李耀大步走向這些貴族,放出化神老怪的無邊氣勢,淡淡道,“都閃開一邊,我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