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從宇宙尺度的宏觀上看,兩支艦隊的碰撞僅僅是無數光點的交融,但是站在每一艘星艦的微觀角度,所謂“摧枯拉朽,風卷殘雲”的衝擊也絕不輕鬆。
就算驚雷艦隊占據場麵上的絕對優勢,亦有大量星艦嚴重爆炸乃至喪失全部動力,還有無數晶鎧和宇宙戰梭都散落在星海中找不到自己的母艦,甚至有幾台巨神兵喪失肢體和動力單元,急需拖曳回到擁有快速維修能力的綜合補給艦上,絕不能任由他們,漂流到空空如也的星海深處去。
雷成虎的旗艦“鐵流號”也沒能幸免。
雷成虎從來不是那種穩坐中軍帳,運籌帷幄,讓手下人去送死的統帥,越是凶險和激烈的戰鬥,他越是身先士卒——剛才還險些和雲雪風的旗艦雪崩號,來了一次白刃相向的接舷戰。
此刻的鐵流號,亦是傷痕累累,到處充滿了爆炸、毒霧、烈焰和外殼撕裂、所有物質噴湧而出的真空區域。
但雷成虎卻顧不上查看旗艦的戰損情況,完全交由損害管製小組處理,自己卻帶著一支最精銳的陸戰隊外加三台巨神兵,來到位於戰艦中部的十六號機庫。
“踏踏踏踏!”
數百名全副武裝的精銳鎧師踏著鋼鐵般的步伐,外加幾十輛重型晶石戰車和近千台戰鬥傀儡,將偌大的十六號機庫圍得水泄不通。
所有鎧師、戰鬥傀儡和晶石戰車都開啟了蜂巢式發射器的艙蓋,凝聚起晶磁炮和玄光炮的波紋,鏈鋸劍和震蕩戰刀也“嗡嗡”作響,激蕩到了極限。
就連三台巨神兵都頂天立地,如巨大的立柱般戳在機庫裡,刀劍出鞘,殺氣縱橫,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來了!”
感知到外麵的氣密門開啟,幾名作戰參謀同時叫起來。
或許是覺得自己的手下太過緊張,丟了驚雷艦隊的臉,雷成虎的眉頭微微皺起,嘴角卻勾起一抹沒人能讀懂的冷笑。
“哧!哧!哧!”
連續幾道氣密門不斷開啟合攏,為封閉空間逐步注入壓力和新鮮空氣,讓對方適應鐵流號的人造重力場,順便掃描對方宇宙戰梭攜帶的武器彈藥情況。
反複掃描了好幾次,確認對方的宇宙戰梭真的沒攜帶任何武器彈藥,同時也隻掃描到兩名人類的生命磁場和幾枚乾坤戒,最後一道氣密門這才緩緩開啟。
一艘長度不到十米,如花蕊般的錐形宇宙戰梭,輕盈滑入十六號機庫的固定軌道,三條修長的尾翼向前方收攏,顯得更加小巧玲瓏——和巍峨如山嶽的鐵流號比起來,這架蜂鳥級宇宙戰梭簡直連小小的蜂鳥都算不上,充其量是一枚微乎其微的細菌或者病毒而已。
當然,無論細菌還是病毒,都足以致命的。
“嘩啦!”
對方還沒有停穩,四周所有鎧師和戰鬥傀儡都舉起了手中和肩頭的槍炮。
雷成虎的親衛隊長,更是駕馭著巨神兵,橫跨了一大步,擋在雷成虎的麵前。
“讓開。”
雷成虎敲了敲親衛隊長巨神兵的腿,繞到蜂鳥級宇宙戰梭的麵前,雙手背負,淡淡道:“穿越激烈的火線,永春侯果然來了,您的膽魄和武勇都令人驚歎,您這位禦者駕馭宇宙戰梭的能力,更是令人歎為觀止。
“本帥的星艦上,正好有幾位永春侯的故人,聽說您大駕光臨,一定要來見您一麵,敘一敘舊日的情誼,您不會怪本帥太過唐突吧?”
說著,雷成虎輕輕咳嗽一聲,立刻有幾名虎背熊腰,滿臉風霜的壯漢上前。
第一名壯漢小心翼翼道:“侯爺,是您麼,小人趙巨濤,不知侯爺是否還記得小人?”
蜂鳥級宇宙戰梭中立刻傳來聲音:“巨鯊幫的副幫主趙巨濤,是我十七弟無咎的家將麼?我記得你有一手‘赤浪刀法’耍得不錯,那年在荒流星的一次酒宴上,你曾經和我的家將趙毅拚過一場,斬落了趙毅左手一根尾指,我還解下自己的佩刀送給你,是不是?
“唉,我和十七弟咎的感情最好,想當初他在翡翠星遭遇聖盟人的伏擊,不幸隕落時,我曾痛哭一場,還想尋找你們這些舊日的家將,結果前線兵荒馬亂,一直沒有你們的消息,我還以為你也跟著魂歸星海,沒想到卻成為了虎帥的部下!”
“侯爺還記得小人?”
這“趙巨濤”朝雷成虎點了點頭,繼續道,“小人受寵若驚!”
趙巨濤退了下去,第二名壯漢上前,粗聲粗氣道:“侯爺,小人宋終,多謝當年侯爺的大恩大德,小人才能一直苟活到今天,還加入了驚雷艦隊——這一切都是拜侯爺所賜,小人知恩圖報,一天都不敢忘,聽說侯爺來到的消息,就是死都要死過來謝謝侯爺。”
“宋終,是那個‘一劍無命’宋終麼?”
蜂鳥級宇宙戰梭中再度傳來厲無疾的聲音,他笑道,“你昔日那個主子,未免太過苛刻,隻不過是競技場裡比鬥輸了一場,竟然就要把你開膛破肚,大卸八塊。
“勝敗乃兵家常事,你又沒有偷奸耍滑,明明已經竭儘所能,可惜技不如人,又能怪誰,這場輸了,下場再贏回來就是了,何必非要取你性命呢?
“你也知道,本侯最見不得這些血腥殘酷,五臟六腑稀裡嘩啦亂流的場麵,那廝還想當著本侯的麵剖開你的肚皮,本侯看不過眼,才出言保住你的性命,舉手之勞而已,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這位“一劍無命”宋終,也對雷成虎點了點頭,表示厲無疾沒說錯,當年就是這麼回事,隨後大聲道,“總之,小人這條命是侯爺給的,要不是小人出身卑賤,沒資格留在侯爺身邊效犬馬之勞,小人也不會去前線當大頭兵啦!”
接下來,又有幾名厲無疾的舊人出言試探,厲無疾都毫不遲疑說出了他們的身份來曆,甚至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沒有疏漏和錯誤,絕大多數小事是根本不會記錄在任何情報上,可見這架蜂鳥級宇宙戰梭內的人,千真萬確是厲無疾無疑。
見厲無疾果然真身赴約,驚雷艦隊各級指揮官都稍稍鬆了口氣。
但雷成虎的親衛隊長依舊不敢大意,通過巨神兵,發出雷霆般的低吼聲:“永春侯,不好意思,為了安全和隱秘,還是請您的禦者先出來吧,他一路穿梭火線,一定精疲力竭、心力交瘁,讓我們好吃好喝招待著,等您和虎帥談妥,再送他回來,絕不會少他半根汗毛,如何?”
蜂鳥級宇宙戰梭內沒再發出聲音,但位於腹部的武器彈藥吊艙卻緩緩開啟,一名長相平庸,姿態僵硬的駕駛員爬了出來,張開雙手示意自己並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和乾坤戒,麵無表情地向雷成虎的護衛隊走去,立刻被護衛隊員團團圍住。
他的眼底似乎蘊藏著濃濃的幽怨之色,卻是一閃而過,沒有被任何人注意到。
“不得無禮,請這位兄弟下去好生歇息。”
親衛隊長沉聲道,又通過私密通訊頻道向雷成虎道,“虎帥,裡麵確認隻剩下厲無疾一個人了,不過這廝的戰鬥力也不容小覷,他還帶著三枚乾坤戒,是不是要更進一步檢查……”
“夠了。”
雷成虎冷冷道,“他有三枚乾坤戒,咱們卻有三台整裝待發的巨神兵加整整一支陸戰隊!人家都單槍匹馬,隻身赴會到這種程度,難道本帥連區區一個三等侯的膽魄都沒有嗎?你們就待在這裡,不要隨意刺探裡麵的情況,一切等本帥出來再說!”
雷成虎撣了撣身上的戰袍,朝蜂鳥級宇宙戰梭的武器彈藥吊艙走去,順著黑黢黢的吊艙鑽進去之後,還順手關上了艙蓋。
這下,外麵誰都看不到也聽不到,裡麵究竟發生什麼了。
驚雷艦隊的諸多高層、作戰參謀和雷成虎身邊的親兵,也隻能麵麵相覷,忐忑不安地等待著。
蜂鳥級宇宙戰梭狹小的艙室,被光幕照耀成一片綠瑩瑩的密室,給人一進來就喘不過氣的感覺。
雷成虎合上位於機腹的艙蓋,一抬頭,就看到厲無疾叉開雙腿,大馬金刀坐在駕駛座上,直勾勾地盯著他。
“虎帥,我們終於能不受監控和乾擾地好好聊聊了!”
厲無疾一字一頓道,聲音充滿力量,又給人神秘和深邃,捉摸不透的感覺,從第一個字就試圖掌控談判的節奏。
“哼,不用裝神弄鬼了,本帥知道你不是厲無疾,剛剛出去那名‘禦者’,才是真正的厲無疾。”
雷成虎毫不客氣地直接扇耳光,“真想好好說話,就收起這種陰陽怪氣的嗓音,露出你的真麵目,讓本帥看清楚你究竟是什麼東西!”
“哎?”
“厲無疾”猝不及防,氣場瞬間破裂,恢複自己的嗓音怪叫道,“有沒有搞錯,這麼精妙的布置,竟然被你一眼看穿,你瞎猜的吧,虎帥!”
“果然是你,你這把詭異至極的聲音,化成灰本帥都不會聽錯。”
雷成虎一邊說著,一邊在“厲無疾”旁邊的副駕駛座上坐了下來,淡淡道,“該怎麼稱呼你?是革新派的叛徒,還是黑風之王,還是修真者李耀?你這樣見不得光的身份,竟然敢單槍匹馬闖到本帥的旗艦上來,真是不知死活,膽大包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