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導師同時點頭,其中一名導師的眼睛深處放出了淡青色的光芒,在廖猛臉上掃描起來。
說來奇怪,被他青色的目光映照,廖猛臉上的一根根血管全都浮現出來,仿佛戴上一副縱橫交錯的血色麵具。
現在,誰都能看清楚,廖猛沸騰的鮮血,正在身上,臉上甚至大腦皮層之上,飛速流竄著。
“廖猛同學,你出局了。”
這名擁有青色目光的導師,冷冰冰地說。
“我出局了?”
廖猛足足愣了十秒鐘,才咀嚼出這四個字意味著的後果,他的瞳孔幾乎收縮成了針尖大小的兩點,死死盯著楚之雲和唐卡不放。
有那麼一瞬間,唐卡簡直懷疑他要不顧一切朝自己撲過來。
但最終,廖猛卻是在發出一聲鬼哭狼嚎之後,猛地向後一竄,試圖跳過幾排貨架,向超市外逃去。
“滴滴滴滴,嘟嘟嘟嘟,吱吱吱吱!”
他的隨身晶腦發出撕裂空氣的尖嘯聲,就像是一副燒紅的鐐銬,束縛著一頭衝動、暴怒而不甘的神魂。
“我不會出局的,我一直是那麼信仰眾神,我——”
他一邊跳躍,一邊嚎叫,整個人就是“野蠻”二字的化身,眼看即將跌跌撞撞衝出超市,卻被兩名淨化部隊的戰士用電擊槍打倒,“稀裡嘩啦”撞翻了一大排貨架,整個人埋入亂七八糟的貨物裡。
電擊槍釋放出的電流雖然不至於置人於死地,卻可以瞬間電暈一匹烈馬。
但廖猛卻以驚人的生命力和意誌力,從電弧繚繞中站了起來。
他的頭發根根豎起,眼眶完全炸裂,甚至連瞳孔都變得有些發白,仿佛看不清周遭的世界,隻是伸出皮膚支離破碎的雙手,顫巍巍摸索周圍環境,想要順著新鮮的空氣,逃到外麵去。
自然,他再一次被打倒,被兩條伸縮鎖鏈鉤住了皮肉,硬生生拖了回來,將地上都拖出一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這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搞錯了!”
廖猛痛徹心扉,被拖曳得血肉模糊,流下兩行血淚,兀自哀嚎道,“我對至善上師,對眾神都忠心耿耿,我是淨化者,我絕不會被天魔入侵的,你們都被騙了,你們都搞錯了!救救我,上師救我,眾神救我,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滿地打滾,愈發像是一個張牙舞爪的血人。
“眾神正在救你,所以請保持安靜。”
那名青色目光的導師蹲了下來,伸出一根手指,在廖猛額頭輕輕一點。
廖猛猛然間抽搐一陣,喉嚨深處發出“咯咯咯咯”好似齒輪卡死的聲音,一下子不動了,手腳僵直,恍若一條死屍。
青色目光的導師打了個手勢,和士兵們一起拖曳著半死不活的廖猛,離開了超級市場。
剩下還有一名鼻子特彆大的導師,卻是深深凝視著楚之雲和唐卡。
他忽然靠近兩人,伸出又大又尖的鼻子,在兩人身上仔細嗅探了起來,像是一條人立起來的獵犬。
他嗅了楚之雲整整一分鐘,接著又嗅了唐卡半分鐘。
“楚之雲同學,過去三年來,你一直是聖光學院最優秀的學生,這一次的‘終極測試’,你的表現都十分出色,我們甚至在期待,你在成為真正的‘淨化者’之後,還會有多麼精彩的表現了。”
這名獵犬一樣的導師皮笑肉不笑道。
雖然是誇獎,但字裡行間卻聽不出半點熱度。
緊接著,他又將玻璃球一樣的眼珠轉向了唐卡,“至於唐卡同學,你身上有恐懼的味道,為什麼?完全沒必要恐懼,你在‘終極測試’中的進步很大,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記住,眾神在看著你,在指引你,在庇護你,隻要你發自內心順從眾神,就永遠無所畏懼。
“好了,請繼續你們的測試,日落之前,我們在營地,揭曉最終的答案。
獵犬一樣的導師又聳了聳他又大又尖的鼻子,一步步倒退著走了出去。
直到這群不速之客離開很久,唐卡和楚之雲才忍不住垮了下來。
這一次,就連楚之雲這個貌似冷漠,如同冰塊般的大女孩,都禁不住冷汗涔涔,濡濕了背脊,扶著唐卡,幾乎失去了站立了力氣。
“好險。”
喘息了很久,楚之雲才盯著洞開的超市大門,幽幽道,“唐卡,你怎麼知道有危險?”
“我,我也不知道,直覺吧,就是從昨晚開始,一直心驚肉跳,眼皮就沒平靜下來過。”
唐卡道,“班長,你不是說過,當一名淨化者最重要就是‘直覺’嗎?”
“好小子,真不簡單,看來剛才導師說的沒錯,你這幾天的進步,真的很大啊!”
楚之雲說著,挽著唐卡的胳膊微微用力,低聲道,“看來,今後很有必要多聽聽你的意見了。”
唐卡臉上的笑容一閃而過,輕聲道:“隻可惜你想成為‘潛伏者’,而我最多隻是一個‘淨化者’,不,說不定我們兩個都沒辦法成為自己渴望的那個人,隻會落到和廖猛一樣的下場。”
楚之雲一陣沉默。
“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呢?”
少女迷茫道,“我不想回去——我既不想變成廖猛這樣,卻更不想變成導師那樣,難道你沒發現嗎,我們有這麼多導師,他們的五官和體型不同,但看起來又分明是一個樣子,就像是同一副模板的不同副本,最多細節上有所差異而已。
“倘若我的人生,僅僅是成為一副模板的億萬個副本之一,這究竟有什麼意義呢?”
“你想逃跑,對嗎,班長?”
唐卡終於鼓足勇氣,道,“從昨天發現‘周秀雲’和‘小天天’開始,你就想要逃跑了。”
“我……”
楚之雲眼底同時蕩漾著堅定和迷茫的波紋,深吸一口氣,喃喃道,“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乾什麼了。
“真可笑,在‘終極測試’之前,我自信滿滿一定能抵禦住一切天魔的誘惑,修煉成為一名真正的‘潛伏者’,但是不知不覺中,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被天魔入侵,總之,我成為‘潛伏者’的渴望竟然淡漠了。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乾什麼,隻知道自己再也無法忍受過去的生活,無法忍受自己變成導師、院長、淨化者、潛伏者、‘工蜂’、‘兵蜂’中的任何一員。
“逃跑,我真能逃出去嗎,唐卡,你又該怎麼辦呢?”
楚之雲鬆開唐卡的胳膊,無意識地走了幾步,腳底忽然踩到了一枚硬硬的東西。
撿起來一看,是一枚聖光學院的徽章,徽章表麵有明顯的刮痕,還沾染著濃重的血跡。
這是廖猛的徽章,是他剛才滿地打滾和被人拖曳的時候,無意間掉落的。
“就,就讓這枚徽章,來決定一切吧!”
楚之雲咬牙道,“如果正麵朝上,我會完成淨化任務,回到營地去;如果背麵朝上,我就……走自己的路!”
她深吸一口氣,將徽章彈上半空,發出“嗡嗡嗡嗡”的聲音。
她的目光隨著徽章的軌跡移動,但是徽章在劃出一道銀色的軌跡之後,卻被突然出現的一隻拳頭攥在掌心。
這隻拳頭的主人——唐卡小心翼翼將徽章正麵朝下,擺在地上,隨後衝楚之雲露出了燦爛的笑容,雪白的牙齒。
“看,班長,背麵朝上。”
唐卡道,“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我們走吧!”
“唐卡,你……”
楚之雲一陣失神,簡直有些認不出這個從小糾纏到大的“小跟班”,“你要和我一起走,唐卡,你知道後果嗎?”
“後果?大不了就是被送到聖殿去接受淨化啊,和現在又有什麼不同呢?”
唐卡主動抓住了班長的手,輕聲卻堅定道,“我從第一次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班長,這麼多年我們一直是在一起的,所以,班長永遠都不會丟下我一個人,對不對?”
“這……”
楚之雲的眼裡再次蕩漾出了迷茫的波紋,想了想,卻是堅定地點頭,“沒錯,隻要你願意,我永遠不會丟下你一個人的,我們——走吧!”
兩個大孩子盯著彼此,看了很久,到最後都笑起來,緊緊攥著自己的武器,大步向前。
“唐卡,眾神會繼續眷顧我們的吧?”
跨出大門時,楚之雲問道。
“呃,眾神會不會眷顧我們,我不知道。”
唐卡揚了揚拳頭,道,“但我很確定,一定有某個‘東西’,會狠狠眷顧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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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各位親愛的兄弟姐妹們通報一下老牛的最新情況。
托大家的福,當然也是醫生高明的醫術,老牛的病情是“咻咻咻”地減輕啊,今天腳已經不怎麼痛了,腫也基本都消了,預計很快就能出院啦!
就是每天消炎補液活血的吊針要從早掛到晚,打吊針的時候實在不方便碼字,所以隻有早晚能儘量趕一下,趕出兩章來幫大家過過癮,咱們還是等出院回家了再提速吧,大家見諒啊!
另外,今天還發生了一件很慘絕人寰的事情,令老牛的心靈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有個小護士來給老牛查體溫,她說:“叔叔,量體溫啦!”
這,老牛感覺自己的世界一瞬間崩塌了,真的,雖然自稱“老牛”,但這個隻是謙虛啊,其實內心深處我一直和李耀一樣,覺得自己是風華正茂的青少年來著,原來我真的已經是“叔叔”了嗎?
這一刻,老牛百感交集,內心久久不能平靜,隻能黯然神傷,到我最親愛的書友們這裡來尋求安慰啦,請大家狠狠撫慰老牛飽經滄桑,千瘡百孔的心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