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聖約同盟和真人類帝國這樣邪惡的地上魔國不同，我們是依照洪荒時代神聖的盟約而聯結起來，密不可分、大公無私的命運共同體，是一個神聖的、巍峨的、永恒的，淩駕一切、超越一切和統治一切的生命體。”

周秀雲的雙眸近乎透明，仿佛能透過她的眼眸進入另一個世界，一個淩駕於三維宇宙之上的全新宇宙，她的聲音同時呈現出平靜和癲狂兩種截然相反的特征，又充滿了極強的煽動和蠱惑力，即便這些身陷囹圄的少年，都不知不覺被她吸引，凝神靜氣地聽下去。

“眾神就是這‘命運共同體’的神魂和意誌；至善上師就是這‘命運共同體’的腦細胞和中樞神經；至善族中的艦隊指揮官和星球總督，則是這‘命運共同體’的神經簇；淨化者、潛伏者等等特殊職業者，是這‘命運共同體’的紅細胞和白細胞；至於最基層的工人、農夫以及最前線的士兵，則組成了這龐大生命的血液、骨骼和肌肉。

“所有人都擁有各自的使命，當所有部分都有機結合在一起，忠實執行著神聖的使命，這龐大的‘命運共同體’才能掌控和守護整個宇宙。

“但是那些‘異端’，就像是致命的病毒，侵入這‘命運共同體’的血液、骨髓乃至五臟六腑，神經、腦細胞乃至神魂深處，造成了肌體的腐敗，神經的撕裂，甚至腦細胞的變異，令我們神聖的盟約，蒙上了灰暗的陰影。

“針對‘病毒’的搜索和治療，當然沒有一刻停息過，數百年來，我們也的確揪出了千千萬萬的‘異端’，捍衛了‘命運共同體’的健康、和諧以及秩序。

“但僅僅消滅表麵上的‘病毒’，卻不分析它的源頭以及形成機製，是沒用的，每當我們發現一枚‘病毒’，就意味著極有可能還存在著另外一萬枚潛伏極深的病毒，甚至意味著某些人體內，天然就攜帶著某種‘基因缺陷’，某種幾十萬年前洪荒大戰時期，域外天魔嵌入我們體內的‘基因炸彈’。

“不將最本源的基因缺陷以及病毒變異特征尋找出來，那‘病毒’隨時有可能卷土重來，最極端的情況下，所有人都會被深度感染，掀起一場‘異端狂潮’。

“然而，要研究‘病毒’或者說‘異端’的成因，卻是極其複雜而危險的事情。

“因為這些‘異端’，都是入魔已深的成年人，他們的神魂在黑色的毒液中浸泡太久，早已喪失了被拯救的可能，變得頑固不化，狡詐萬分。

“他們會想出各種辦法來藏匿自己真正的思想和情感，隱藏自己的基因缺陷，甚至在被我們發現的那一刻就畏罪自殺，用燃燒彈將自己的大腦和每一顆細胞統統焚燒殆儘，根本不留給我們一絲一毫，可以研究的東西。

“即便偶然被抓捕的‘異端’，也有不動聲色破壞自己大腦的辦法——他們是寧死都不願意配合我們研究的。

“麵對這樣棘手的局麵，絕大多數研究隻能從側麵展開，好在聖盟有非常完善的人口出生和基因傳承記錄，無論‘異端’如何掩飾自己的情感和意誌，但他們的出生證明以及血緣關係，都是無法掩飾的。

“我們假定‘異端’是由某種基因缺陷造成，那麼在攜帶近似基因的人，也就是他們的親屬甚至子嗣身上，一定隱藏著關於‘異端’的秘密，於是，如果一名‘異端’活生生被我們抓住，我們就提取他的生命種子，和另一名‘異端’的生命種子結合，培育出蘊含著雙重基因缺陷的後代，如果這名異端將自己的身體和大腦統統焚燒掉，那我們就找到他血緣關係最近的兄弟姐妹，或者他的父母，同樣提取生命種子，培育出和他基因特征類似的‘兄弟’。

“這些蘊藏著大量基因缺陷的後代，也就是‘異端之子’，或者叫做‘魔童’。”

周秀雲麵帶微笑說到這裡，所有少年都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不少人的上下兩排牙齒打架，發出明顯的“咯咯”聲。

楚之雲並沒有發出聲音。

她的牙齒已經結冰。

她的脊椎冷得像是一條冰凍的標槍，恨不得將周秀雲捅個前後對穿的透明窟窿。

周秀雲恍若未覺，慢條斯理地繼續道：“通過‘魔童項目’，我們可以從胚胎狀態起，就研究一名‘異端’的孕育和誕生，等到‘魔童’出生之後，我們更可以全天候二十四小時研究‘異端’的心理變化和行為模式，相當於眼睜睜看著一張白紙被慢慢點上七彩紛呈的汙漬。

“而為了加速‘魔童’的成長，讓他們——你們儘快轉化成‘異端’，我們還專門成立了‘聖光學院’，目的就是為了讓你們名正言順接觸到來自帝國的汙染品，那些魔焰繚繞、充滿邪惡欲望的無用之物，並仔細觀察你們暴露在這些汙染品之下的反應。

“很多‘魔童’經不起誘惑，很快被汙染品侵蝕，充分暴露出了強烈的情感和欲望，被逐出聖光學院，進入下一階段的實驗和研究中——相信你們在來的路上，已經見過這些‘同學’了。

“而你們則是‘魔童’中的佼佼者，包括你們的基因提供者也就是所謂的‘父母’，大多也是隱藏極深的‘異端’，你們是不會被司空見慣的汙染品所侵蝕的，所以，這場‘終極測試’，就是特彆為你們準備的‘土壤’，能讓潛伏在你們體內的基因缺陷和致命病毒，徹底爆發出來。

“果然，在七天的‘終極測試’中，你們絕大多數人都覺醒了基因最深處的叛逆因子，發出了對至善上師和眾神的質疑，走上了和你們的基因提供者一樣的……異端之路。”

少年們沉默著。

他們失魂落魄地打量著彼此慘白的麵孔，回憶著自己在過去七天膽大妄為、不可思議的舉動，並猜測著身邊的同學們，究竟乾了什麼大逆不道、十惡不赦的事情，而這一切，竟然都是命中注定。

原來，所謂的“聖光之子”，就是“異端之子”，就是“異種”，就是“魔童”。

他們是魔童，是基因缺陷和致命病毒的攜帶者，是命中注定就要被眾神詛咒，被宇宙摒棄，被聖盟毀滅的人！

有些少年，忍不住哭出聲來。

還有些少年，雙腿發軟，一屁股坐在地上，十指叉開，用力抓著自己的頭發，怎麼都不敢相信。

“不用這樣驚慌、絕望和感到恥辱，剛才你們夏院長不是說了麼？凡是降臨到你們身上的，都是眾神的恩賜。”

周秀雲淡淡道，“你們和你們的基因提供者不同，你們並沒有對整個聖盟造成什麼實質性的破壞，而且你們變成這樣，也並非本心所願，所以你們是可以被拯救的，甚至是可以為聖約同盟做出極大貢獻的，所以我才願意娓娓道來，和你們聊這麼多，讓你們清楚知道自己的來曆，自己與生俱來的原罪和背負的神聖使命，並配合我們的研究，繼續做出應有的貢獻，洗刷你們和你們基因提供者的罪孽，彌補被他們毀掉的一切。”

“什、什麼樣的貢獻？”

楚之雲深吸一口氣，儘量保持聲音平靜，一字一頓，咬牙問道，“我們的未來，究竟會如何？”

“你們的未來……”

周秀雲臉上，再度籠罩著那層皮笑肉不笑的冰冷表情，似乎為少女嘴裡蹦出來的“未來”二字感到荒謬，她平靜道，“這很難說，要根據大腦掃描以及一係列的後續測試來決定。

“或許，如果你們的大腦非常有趣，還有極大研究價值的話，我們會抹去你們過去十幾年的記憶，讓你們以一名普普通通的士兵或者礦工的身份，投入到一場全新的實驗中，看看你們在更大範圍的活動空間內，會不會蘇醒一些記憶和意誌，創造出更多的‘驚喜’。

“或許，你們將品嘗到身體上最強烈的刺激，無與倫比的快感和生不如死的痛苦，來進一步激活你們的‘基因缺陷’。

“又或許，你們將長眠於充盈著神經交互液的睡眠艙中，將在各種生物電流的刺激下，進入一場場光怪陸離，永無止境的美夢之中，而我們則會根據你們在夢境中呈現出來的腦電波特征，來分析‘異端波紋’的特征，充實我們的‘異端腦電波圖譜庫’。

“又或許，在若乾年的實驗之後，你們的大腦會被精密切割成不足0.01毫米的薄片，進一步探索其中的變異區域，找到足以隱匿最深層情感和意誌的地方，幫我們完善‘大腦淨化’的儀式。

“總之，無論什麼樣的‘未來’，都是眾神對你們的恩賜，倘若你們真的對眾神絕對虔誠，那就應該坦然接受自己的命運，乖乖配合我們的研究，為神聖盟約的光輝，貢獻出自己的所有一切，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