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耀燦爛微笑的麵容,所有“異端之子”的眼眶都濕潤起來。
“謝謝您。”
楚之雲忽然朝李耀深深鞠了一躬,肯定道,“我們現在知道了,您的確不是天魔,而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呃……”
李耀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並不存在的臉頰,“嗬嗬,接下去的場麵會非常血腥和殘暴,並不適合你們這些十六周歲以下的青少年觀看,廢話少說,走吧,去去去去!”
在李耀的催促和驅趕下,“異端之子”們滿懷複雜的心情,登上了載滿物資的履帶式運輸車。
機庫的艙門緩緩開啟,他們已經降落到距離地麵不足三十米的高度,即便是沒有飛行能力的履帶式運輸車,也可以憑借反重力係統輕盈落地。
前麵就是一望無垠的無人區,楚之雲最後一次回頭,看了漂浮在浮空戰堡核心處的李耀一眼,隨後,狠狠咬牙,將動力輸出轟至極限,幾道煙塵扶搖直上,風馳電掣而去!
李耀遙控浮空戰堡的機庫大門緩緩合攏。
現在,控製中心內隻剩下他一個人。
通過外部觀測晶眼,看到“異端之子”們的履帶式運輸車逐漸消失在地平線上,就連履帶碾壓沙礫掀起的煙塵也漸漸消散在黑暗裡,李耀長長舒了一口氣,臉上勝券在握的笑容,也隨之黯淡下來。
“哧……”
剛才還耀武揚威,霸氣外露的淡金色神魂,好似泄了氣的皮球般不斷乾癟。
威風八麵的戰甲和刺瞎人眼的聲光電效果,好似斑駁的油漆般片片剝落,暴露出他萎靡不振,筋疲力儘的神魂核心。
李耀的神魂四仰八叉漂浮在空中,就像是一大塊油汙落入水中,漸漸擴散,不斷融化和分解。
血色心魔的淡紅色人影從浮空戰堡的主控晶腦內鑽了出來,滿臉譏諷地看著李耀:“過足癮了沒?”
“過,過癮了。”
李耀的神魂滿臉堆笑,“快,快拉兄弟一把,不行了。”
“原來你也知道不行啊,我還以為你真把自己當成‘盤古宇宙第一高手’,以為憑借自己一個人,不,連‘人’都沒有,僅僅是一條虛無縹緲的孤魂野鬼,就可以對抗聖盟在整顆黑堡星上的全部駐軍了呢!”
血色心魔雙手叉腰,像個婆娘般嘮嘮叨叨,“這回我可算是夠意思了吧,非但一點兒都沒拆你的台,反而還儘心儘力幫你控製住了浮空戰堡,讓你能在這班無知青少年麵前耀武揚威,逞足了威風,把他們都騙得五迷三道,頭暈目眩的,怎麼樣,沒得說吧?”
“沒得說,絕對沒得說!”
李耀道,“所以說,彆人都是假的,什麼龍揚君之流都不靠譜,隻有你是我這輩子最過命的好兄弟,我們之間的關係,簡直情比金堅,至死不渝,哎呀,你說要是沒了你,我可該怎麼辦啊?”
“知道就好!”
血色心魔不由自主咧開嘴,笑了半聲,又冷哼道,“好了,既然你已經過足了癮,出儘了風頭,該救的人也都救出去了,戰無不勝的光輝形象也塑造起來了,差不多該見好就收,溜之大吉了吧?
“咱們現在有兩個選擇,第一是先找一個‘黑子’鑽到他的腦子裡去——浮空戰堡裡還有好幾千名淨化者,裡麵一定有‘黑子’的存在,很容易找到的。
“第二,就是直接斷線逃跑,神魂先逃回老家休息片刻,再卷土重來。
“不過我建議你還是先去找一個‘黑子’,在他的腦中植入一個神魂坐標,然後再腳底抹油,下次跳躍過來就比較方便,你說呢?”
李耀沉默不語,眼神直勾勾地盯著血色心魔。
血色心魔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搓著渾身上下並不存在的雞皮疙瘩:“喂喂喂,你這麼詭異的眼神究竟是什麼意思,你怎麼不說話,每次你這樣不懷好意地看著我,都有壞事發生!你,你究竟想怎麼樣?”
“也沒怎麼樣。”
李耀諂媚地笑著,“隻是,我忽然想到,我們還不能輕易找第二個‘黑子’,更不能‘斷線逃跑’。”
“為什麼?”
血色心魔難以置信,“你又想整什麼幺蛾子?”
“不是,我隻是覺得,隨隨便便找第二個黑子,是很沒有意義的事情。”
李耀解釋道,“這座浮空戰堡裡官最大的夏雨人,邱元甲和周秀雲都已經死於非命了,剩下來就是些中低級基層軍官和毫無邏輯思維能力的‘兵蜂’,鑽到這些人的腦子裡,既不方便和他們溝通,也很難找到機會,接觸更高層次的幕後黑手。
“更重要的是,你沒聽周秀雲剛才說的麼,對方已經掌握了我們的身份,知道我們是通過某種超遠距離神魂投射的方式,附體到某個聖盟人的身上。
“那麼,隻要對方擁有水準以上的計算力,很輕易就能想到,我們在脫離了唐卡的身體之後,極有可能換另一個人的身體啊,那他們對浮空戰堡內所有的幸存者,怎麼會不嚴防死守,仔細掃描,甚至查都不查,統統銷毀掉呢?
“如果我們輕易鑽進某個幸存者的腦域深處,卻遭到了聖盟人的大軍包圍,對方根本不給我們解釋和表演的機會,直接把浮空戰堡內所有幸存者全都乾掉,那我們豈不是很尷尬?”
“這……”
血色心魔沉吟片刻,“該死,有道理,我早就讓你不要這麼衝動,非要跳出來救這些‘異端之子’的啊,這下好了,‘黑子計劃’極有可能曝光,接下去的任務難度陡然提升十倍都不止啊!
“算了算了,先逃回老家,和小明還有文文商議之後,再做打算吧!”
“不行。”
李耀輕聲道,“我們也不能斷線逃跑,至少現在不能。”
“為什麼!”
血色心魔的眼珠凸出,“你知不知道我們的神魂已經枯竭到了什麼程度,風頭都讓你出儘啦,散場啦,觀眾都走光啦,還不跑,等著至善上師請你吃飯呢?”
“不是,楚之雲和小天天他們還沒有走遠。”
李耀歎了口氣,苦笑道,“你該不會以為這樣一群十三四歲的少年,或許是人生第一次駕馭履帶式運輸車,就能靠自己的力量,擺脫一大票敵人的圍追堵截吧?如果沒有乾擾因素,他們肯定會在一個小時之內,被聖盟人追上的。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既然咱們都花了這麼大的力氣來救他們,連‘黑子計劃’都極有可能就此暴露了,那自然要幫他們抵擋住所有的追兵,至少是吸引絕大部分的目光和火力,讓他們能平平安安抵達避難所,對不對?
“所以,咱們必須再堅持……三到五個小時,我把我剩下全部的力量都供應給你,讓你能徹底掌控這座浮空戰堡,激發出它120%的戰鬥力,應該,沒問題的吧?”
血色心魔的眼珠越瞪越大,就像是兩團血色漩渦,吞噬了整張猙獰麵孔。
它眼底噴射出來的目光,就像是咆哮的岩漿,要把李耀噴個狗血淋頭。
“再說一遍。”
它要橫眉怒目,咬牙切齒,“你還想堅持多久?”
“三,三五個小時。”
李耀哆哆嗦嗦伸出三根手指,又變成五根,接著道,“當然,你要是能堅持一天一夜,甚至殺得性起,真的把整顆黑堡星上的聖盟駐軍統統乾掉,我也沒意見。”
“我有意見!你有病啊!你的腦子進水了啊!你的神魂被太陽輻射出一個個泡泡了啊!你真把自己當成盤古宇宙第一高手了啊!”
血色心魔怒不可遏,破口大罵。
“難道我們不是‘盤古宇宙第一高手’嗎?”
李耀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很認真地反問。
“……”
血色心魔氣得直打哆嗦,“住口,就算真是‘盤古宇宙第一高手’,在將自己的神魂投射出去億萬光年,又經曆了一場高強度的鏖戰,以至於賊去樓空,油井燈枯之後,還要控製這麼大一座浮空戰堡,去對抗數以萬計的晶鎧、戰梭和星艦,這都是,這都是自殺式的行為!
“你的腦子究竟怎麼長的,你究竟在想什麼,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和後方的神魂連接有多麼脆弱和紊亂,你知不知道我們的感知和控製力正在飛快消退,我們就像是燃燒殆儘的枯木一樣,隨時會轟然崩潰的!
“我已經很累了,我已經累得連浮空戰堡廁所裡的全自動抽水馬桶都快控製不了了,你還要我堅持三五個小時,不可能,絕不可能!
“腦子放清楚一點,想想我們的任務,不要因小失大啊!”
“我知道,我從沒有一秒鐘,忘記我們的任務。”
李耀笑了笑,“我們的任務,不就是守護楚之雲、唐卡還有小天天這樣的孩子們嗎?”
血色心魔冷冷打了個哆嗦。
“混蛋,不要毫無征兆就說這麼肉麻的話啊!”
血色心魔氣得攥緊拳頭,用力朝李耀的腦袋砸去,“要死你自己去死,不要拖累我,我還有大好人生要享受,不像你,有勇無謀的大傻瓜!”
豈料李耀順勢抱住了它的大腿,涕淚俱下起來,無論它怎麼甩都甩不掉:“拜托,幫幫忙嘛,當初莫玄教授的傳承還有靈網天魔的碎片大部分都是被你吞噬掉的,我沒你這麼會侵入靈網和晶腦,控製不了這麼大一座浮空戰堡啊,所以我剛才就說過,你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人,是我最親愛最信賴最能依靠的好兄弟,比龍揚君什麼的好一萬倍,簡直和丁鈴鐺並駕齊驅了,我沒你不行,真的,我真的離不開你,而你也是刀子嘴豆腐心,絕對舍不得離開我的吧?幫幫忙啦,救救命啊,看在大家是同一個人的不同人格的份上,再幫我一次,最後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