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黑夢”雲海心問道,“說了半天,這個‘高歡’和‘江雪’究竟是誰呢?是確有其人,還是傀儡王製造出來的某種……幻覺?”
“不知道。”
楚之曉搖頭道,“即便‘高歡’和‘江雪’確有其人,但我們實在找不到關於他們的資料——初步推測,高歡和江雪極有可能是被我們俘虜的千千萬萬帝國軍民中的一對夫妻,但無論前麵二十年的誘敵深入,還是最近我們反攻厚土界、黑堡星的戰鬥中,都俘虜了大量帝國人。
“對於其中的帝國高層,或許還會用催眠術誘使他們說出大量情報,但對於基層軍官、前線兵卒和一般的拓荒者,不可能在他們身上浪費太多時間和精力,都是往後方的通靈聖殿一送,淨化掉他們汙穢的思想和痛苦的記憶,讓他們脫胎換骨,重獲新生,然後賦予新的名字和編號,成為我們的同胞。
“即便高歡和江雪真是俘虜中的一員,隻怕也早就遺忘了過去的一切,不可能被我們找到。”
“那也不見得。”
雲海心冷笑道,“至少,這個‘高歡’看起來就沒有遺忘他的妻子‘江雪’,而且他對妻子的深愛,還被傀儡王利用,製造成了恐怖的武器,反過來威脅聖盟的整套洗腦體係!”
“黑夢——”
楚之曉道,“你在幸災樂禍,似乎很希望看到聖盟的淨化體係土崩瓦解?”
“當然,什麼淨化,分明就是洗腦,充滿了謊言和筆墨無法形容的邪惡,把活生生的人類變成,變成渾渾噩噩的機械!”
雲海心咬牙切齒道,“真人類帝國有萬般不堪,在‘邪惡’這項競賽上,也比不過聖約同盟的百分之一!”
“你又來了,我不明白。”
楚之曉皺眉道,“既然你萬般鄙夷聖盟的體製,而且看起來你也擁有獨立的意誌、清晰的思維和反抗的能力,為什麼你不反抗,不起來打碎這‘萬惡的體製’?縱然是甕中之鱉,也可以拚個魚死網破,我看你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並不欠缺殺身成仁的勇氣,為什麼,明明看不慣這裡的一切,還要如此心不甘情不願地活著?”
這句話像是一支利劍直接刺入雲海心的喉嚨,把他的憤懣統統憋回肚子裡,他麵紅耳赤,“吭哧吭哧”半天,抱著腦袋重新坐了回去,整個人都泄了氣。
“總之,時間太過緊迫,我們現在還查不出‘高歡’和‘江雪’的身份,不過從幾十名感染者的審問記錄來看,我們傾向於‘高歡’確有其人,是某一支帝國駐防軍的特種兵。”
楚之曉並沒有糾纏雲海心,目光掃向元寇和關七星,繼續道,“因為他們在審訊中,不約而同都提到了一些斑斑駁駁的記憶,字裡行間提到的地形地貌、氣候特征還有重力指數等等,和黑堡星非常吻合。
“再說,黑堡星是我們新近攻克的一顆星球,有數以億萬計的駐軍和拓荒者都被帶到後方來淨化,泥沙俱下,將一些病毒也帶了進來,亦不足為奇。”
“那我們為什麼不去黑堡星呢?”
“巨靈”元寇粗聲粗氣地說,“跑到金獅界來乾什麼?”
“彆著急,聽我說下去,看這些視頻。”
楚之曉再次通過蜘蛛戰車——李耀,播放了一些視頻和製作好的分析報告,視頻和報告中出現了一些“兵蜂”和“工蜂”的名字還有彼此的關係,楚之曉指著錯綜複雜的線條和圓圈道,“過去三天內,幾十起‘至愛病毒’爆發事件,少則三五名,多則上百名聖盟人都被感染,誤認為自己是一名叫做‘高歡’的帝國特種兵,到聖盟來尋找妻子‘江雪’,但他們受到感染的程度卻有輕有重,程度較輕者,僅僅是不吃不喝也不勞作,就雙目通紅,默默流淚,口中反複念叨著‘江雪’的名字,一副心痛欲絕的樣子。
“而感染較深者,則像是我剛才所說,有極強的攻擊性,他們誤以為我們將‘江雪’囚禁在某個地方,非要踏破龍潭虎穴,找到他的妻子不可,誰敢擋在他們麵前,無論是他們的上司還是神聖不可侵犯的祭司,統統是斬殺的對象。
“甚至連身為至善族的祭司階層也不能幸免,感染‘至愛病毒’之後,都會在腦中被植入對‘江雪’的深愛和癡狂。
“我們根據發病時間和感染程度的深淺,製作了這樣幾幅擴散圖,鎖定了幾十個感染源,也就是發病時間最早,而感染程度最深,攻擊性最強的家夥,有相當多的證據證明,絕大部分感染者,都是密切接觸了這些感染源之後,才漸漸中毒和發病的。”
“是這樣……”
元寇道,“那麼,這些感染源之間,有什麼聯係呢?”
“表麵上看,並沒有。”
楚之曉冷靜地分析著,“他們要麼是某一顆資源星球上的礦工,要麼是即將派往前線的士兵,甚至是深居於某一艘星艦內主持大局的隨艦祭司,身份、地點和部族方麵,沒有任何相似之處,但我們深挖下去,卻發現了驚人的事實——所有感染源,都在過去一個月裡,在金獅界的通靈聖殿中,接受過‘深度淨化’。”
“啊……”
元寇點了點頭,饒是他有些遲鈍的大腦也反應過來,“所以我們才會來到這裡。”
“是的,有理由相信,這裡就是製造‘至愛病毒’的源頭。”
楚之曉道,“最初攻擊上司的那幾名士兵,都是剛剛俘虜過來的帝國軍,半個月前才在金獅界的通靈聖殿完成了‘新兵教育’,變成對諸神忠誠而馴服的火族戰士;那名誤以為‘江雪’在真空中,就毫不猶豫打開氣密門,縱身躍入星海的維修工,因為前段時間他的星艦上鬨過幻滅病毒,他雖然沒有感染,卻見過同伴感染幻滅病毒,半死不活,癱瘓在床的樣子,不免有些動搖,也被送到金獅界來‘回爐’;那名祭司是最明顯的例子,他的星艦和我們三天前登上的‘追光號’屬於同一作戰序列,追光號上的‘變種饕餮病毒’竟然能感染祭司階層,這一點引起了上麵的高度警惕,因此將追光號所屬作戰序列的大批隨艦祭司,都召回後方進行神魂檢定和深度淨化,確保他們的腦域深處並沒有蟄伏著幻滅、榮耀和饕餮病毒的變異版本。
“誰知道,這名祭司的腦域中的確沒有強化變異的幻滅、榮耀和饕餮病毒,卻在完成檢測和淨化之後不久,就瘋狂迷戀上了一個叫‘江雪’的女人!
“迄今為止,所有感染源,都在金獅界的通靈聖殿接受過淨化,而淨化過程中,他們的腦域肯定是完全敞開,毫無防備的,倘若有病毒趁虛而入,後果不堪設想!”
“我明白了。”
關七星腦袋上的七彩顯示燈拚命閃爍,“這是一條病毒擴散的連環計,就像是連環引爆的地雷一樣。”
元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連環計?”
“我們不是一直在琢磨,為什麼傀儡王要在追光號上主動現身,搞出這麼大一場爆炸麼?”
關七星道,“雖然引爆了一艘戰艦,卻也不可能傷到聖盟的根本,這一點他應該心知肚明,何必要冒這樣的風險?
“現在看來,他或許是故意‘打草驚蛇’,就是要引起我們的警惕。
“他在外麵擴散了越多的幻滅、榮耀和饕餮病毒,就越是會引起異端審問局的警惕和至善上師的注意,那麼,就會有越多的感染者和潛在感染者被送到後方的通靈聖殿,去打開腦域,接受‘防禦性的治療’。
“倘若他早就潛入某一座通靈聖殿的話,就可以趁虛而入,將病毒肆無忌憚植入人們敞開的腦域中,甚至很多原本心誌堅毅,絕不會被感染的人,都有可能被他侵蝕。
“假設某人剛剛在這座聖殿完成淨化,被植入了隱蔽性極強的至愛病毒,而不久之後又送到另一座聖殿接受淨化,這樣不斷交叉感染,則所有聖殿都有可能淪陷,那聖盟的秩序,就蕩然無存了。
“沒錯,一定是這樣,傀儡王已經不滿足於引爆幾艘戰艦,擴散幾場病毒的小打小鬨了,他的目標是所有的通靈聖殿,至少是規模最大,效率最高,淨化人口最多的超級通靈聖殿,隻要侵蝕了這些通靈聖殿,就等於侵蝕了整個聖盟!”
楚之曉和元寇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點頭。
沒錯,倘若傀儡王的野心不僅僅局限在神心會的頭子,時不時給聖盟製造一些“小麻煩”的話,那隔三差五引爆幾場病毒,是根本沒用的。
引爆病毒,製造威脅,讓越來越多的祭司階層都感到深度淨化的必要,主動把自己送到後方聖殿的“淨化艙”裡,而他又以某種方式控製了“淨化艙”的話……
今天,還是比較容易被發現的“至愛病毒”,但明天,會不會變成某種神不知鬼不覺就能控製思維的,更加隱蔽而致命的病毒呢?
穿梭艦輕輕一顫,速度漸漸減慢。
聖盟規模最大的通靈聖殿之一,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