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之曉連放幾槍，卻是對著感染者的腳底，高熱金屬粒子流將甲板統統融化，變成十幾個觸目驚心的窟窿，無數狂熱的感染者都從窟窿中跌落到了下層艙室，摔了個四仰八叉，一時間爬不上來。

元寇亦將雙臂揮舞如風車，將更多感染者甩到下層艙室，堆積如山。

但是沒用，更多感染者從金屬繭中爬了出來，從半空中一躍而下，像是發瘋的猴子一樣，試圖跳到他們身上。

大殿兩側的密室中，更是傳來陣陣如瘋似魔的吼叫，艙門如紙片般被一雙雙毛茸茸的爪子撕開，一個個身披黑甲，目露凶光的怪物，從裡麵跳了出來。

這些怪物，都是天賦異稟，身體強壯，正在接受調製的“強化者”。

他們都被植入了金屬骨骼，強化血管，人造心臟等等器官，成為戰場上披堅執銳的特殊兵種，戰鬥力絕不是尋常“工蜂”和“兵蜂”可以比擬。

“江雪，江雪……”

這些怪物，腦中亦被傀儡王植入了“自己心愛的妻子江雪，慘死在聖盟人的手裡，而眼前這幾個該死的家夥，就是可恨的凶手”，這樣的想法。

他們不顧調製尚未完成，很多人的後腦和脊椎上還拖曳著長長的管道，就嗷嗷直叫，朝夜叉小隊和其餘的淨化者、清掃者撲來。

“啊啊啊啊！”

事出突然，淨化者和清掃者貧瘠的火力，根本抵擋不住這些為殺戮而生的怪物，落入他們毛茸茸的手臂和尖銳的爪牙之間，瞬間就被撕成碎片。

這些怪物，一邊咀嚼著淨化者和清掃者的五臟六腑，一邊瞪著混濁的眼睛，狠狠盯著夜叉小隊的眾人。

“快走！”

楚之曉猛然回頭，對李耀和關七星厲聲喝道，“我們擋住這裡，你們專心致誌，追蹤傀儡王的下落！”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

“巨靈”元寇的乾坤戒一陣光華閃動，提取出兩門好似艦炮般的六管旋轉轟擊炮，左右開弓，炸開一道刺眼的火牆。

眾人在火牆的掩護下，且戰且退，李耀和關七星則是全神貫注，感知著所有感染者的腦電波異動。

唰唰唰唰！

滋滋滋滋！

滴滴滴滴！

整個世界在李耀的感知中，再次變得不同。

人類不再是鮮明的影像，卻變成了無數輻射和磁場的凝聚體，他們的體溫，心跳和腦電波，分彆化作錯綜複雜的數字，清晰浮現在李耀的視界裡。

李耀隱約能看到，絕大部分感染者的生命磁場中，都拖曳出了一條淡灰色的細線，一路延伸，延伸到了通靈聖殿的深處。

那就好像一萬具木偶，他們的提線統統集中在通靈聖殿深處，某個人的手裡。

正當李耀展開觀測時，這些灰色細線的光澤卻越來越黯淡，轉瞬之間，接近消失。

對方正在放棄對傀儡的控製，或許就是怕夜叉小隊順藤摸瓜，找上門去。

必須爭分奪秒！

李耀甚至顧不上自己呈現出來的計算力會不會太強，行動會不會太堅決，毫不猶豫就向傀儡細線延伸的方向電射而去。

轟！轟！轟！

在他背後，連續傳來三聲巨響，卻是“巨靈”元寇施展驚人的怪力，硬生生將整塊甲板都轟塌，令無數感染者都跌落到下層艙室。

隻是苦了下層艙室的工作人員和祭司，當然元寇是不會在乎的，李耀就更無所謂了——死在感染者的手裡，都算是那些祭司罪有應得啊！

他甩開六條肢體，將肢體末端的滑動輪運轉到極限，爬高上低，騰轉挪移，始終鎖定目標不放，趕在所有灰色細線都消失殆儘之前，再度捕捉到那名祭司的身影。

這時候，楚之曉、雲海心和關七星也追趕上來，從三個方向堵住了那名祭司的出路。

再加上越來越多的淨化者和清掃者將四周所有通道都圍了個水泄不通，連一隻蒼蠅都不可能飛過去。

李耀的神魂依舊擰得像是一束鋼索。

這名祭司隻是傀儡王的作案工具，是隨時可以切割掉的壁虎尾巴，他必須趁著傀儡王還沒有甩掉對方之前，潛入進去，順藤摸瓜，揪住傀儡王！

“沒時間了，搏一搏！”

李耀的神魂，激蕩出了刀劍般鋒利的漣漪，“就當傀儡王是呂輕塵，提取我們記憶深處呂輕塵的神魂波動特征，讓我們的神魂強行侵入到這名祭司的腦域之中，搜索類似的特征，然後，追蹤它的來源！”

蜘蛛戰車的主控晶腦中，亮起了一道無影無形又銳不可當的閃電，沿著無處不在的靈網，鑽進了那名祭司的腦域。

祭司的腦域隻是跳板，李耀正處在一種極其詭異的狀態中，仿佛可以“看”到，一條比發絲更細一萬倍，近乎透明的細絲，從祭司的天靈蓋上鑽了出來，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道詭秘的圈圈，通過晶纜和天線，鑽出通靈聖殿，投射到了星海的深處。

“抓住你了！”

李耀從未如此小心謹慎地控製過自己的神念。

他就像是行走在一條搖搖晃晃的蛛絲之上，一邊是冰海，一邊是火焰，既不能被至善上師看出端倪，也不能被傀儡王發現他的存在。

李耀覺得自己再一次被“發射”了出去，射向璀璨而深邃的星海。

這種神魂瞬間被拉長到十億公裡、百萬光年、無窮世界的感覺，和“跳蕩”有些相似，卻比“跳蕩”更刺激百倍。

他“看到”通靈聖殿被自己遠遠拋在身後，飛快變成了一顆渺小的沙礫，而四周搖曳的星光都變成一條條又細又長的螺旋弧線，交錯成閃閃發亮的隧道。

當他的神魂穿越隧道時，已經來到了另一方截然不同的世界。

這裡亦是聖盟掌控之下的大千世界，擁有巡航艦隊和資源采集基地之類的設施，自然也有計算力極強的超級晶腦，以及聯通整個宇宙，瞬息傳輸數據的四維通訊係統。

那條潛入通靈聖殿，遙控祭司，引爆感染者的透明蛛絲，就遙遙通往這一方世界，某處采礦基地的主控晶腦。

難道傀儡王的本尊就躲在這裡？

“不對，不可能這麼簡單！”

血色心魔叫道，“傀儡王僅僅是將這裡當成一塊跳板，一層偽裝，他的本尊一定還藏在更深的地方！”

李耀凝聚神魂，仔細分辨，果然再次“看”到一條更加透明，更加纖細的蛛絲，從采礦基地延伸出來，鑽進了這一方世界邊緣的超遠程通訊基地中。

“追上去！”

神魂再次撕裂、分解、粉碎、凝聚和重組。

被拖曳到無限長的星光再次交織成了極儘璀璨的漩渦。

李耀不斷追蹤，一次又一次識破傀儡王的偽裝，一口氣追出去七八個大千世界，最終，他的神魂鎖定了一艘碩大無朋的，胖乎乎的星艦，星艦深處的某個靈網節點地址，在他的神魂漣漪中浮現出來。

這裡就是那條透明蛛絲的終點。

這時候，李耀的神魂亦達到了疲勞的極限。

就像是被拉伸到底的橡皮筋，再多拉長一毫米，就要斷裂。

來不及查探四周環境，甚至來不及看清楚這艘巨型星艦的名字，李耀的神魂就彈了回來。

他的感覺，就像是從大氣層之外縱身一躍，穿越萬米高空，躍入冰冷的深海，一直墜落到暗無天日的海底深淵。

足足愣了五分鐘，神魂才回歸了暫時的軀殼，蜘蛛戰車“紅豬”的主控晶腦裡。

而自我檢測的結果，時間隻過去了短短幾分鐘。

短短幾分鐘的追蹤，他的神魂消耗程度卻達到了31%，相當於一場驚動天地的大戰。

傀儡王的本尊，隱藏還真是夠深的，怪不得這家夥如此自信，敢肆無忌憚放出他的觸手，在聖盟各地興風作浪。

不過，李耀並沒有將自己鎖定的靈網地址直接拿出來——這麼快拿出來，未免顯得他的性能太強了。

他裝作仍舊在超高速運轉，不斷發出“嗡嗡”聲的樣子，小心翼翼觀察四周的環境。

騷亂似乎被控製住了。

通靈聖殿的工作人員啟動了緊急處置程序，從大殿的四麵八方都噴出了強效麻醉氣體，令狂性大發的感染者們都陷入酣睡，打起了呼嚕。

四周一片狼藉，無數淨化者、清掃者、工作人員和祭司都死傷慘重，更彆說被大肆破壞的洗腦裝置——當然，李耀是樂見其次，恨不得整座通靈聖殿都被搗毀才好。

楚之曉等夜叉小隊成員，亦不在乎通靈聖殿的損失和祭司們的死傷，他們隻關心傀儡王的下落。

就在半分鐘前，那名走投無路，陷入絕望的祭司已經引爆了纏繞在身上的晶石炸彈，把自己炸得稀裡嘩啦，連半塊完整的腦組織都找不出來，徹底斷絕了和傀儡王的聯係。

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關七星和蜘蛛戰車最新搭載的追蹤模塊了。

“怎麼樣，找到了嗎？”

楚之曉死死抓住關七星的金屬軀殼，令晶腦專家的肩膀發出“哢哢”的聲響，仿佛要把他的肩膀捏碎。

“應該……找到了。”

關七星的晶眼閃爍出了迷茫的光芒，愣了很久，才報出了一個靈網地址。

他的追蹤能力不如李耀，僅僅找到了大致的地址，精確到某一塊區域。

但他的數據庫中存儲著大量靈網地址和真實地址的對應關係，所以一下子就說出了那片星域唯一一艘星艦的名字。

“傀儡王躲在，躲在……”

關七星頓了一頓，像是要喘一口氣的樣子，這才繼續道，“永恒光明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