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傀儡王邪異而魅惑的嘶吼，楚之曉的神魂已經被紅色的血線徹底纏繞，她在幻境中呈現出來的頭顱，就像是一團錯綜複雜的亂麻。

“不……你休想侵蝕我……你的歪理邪說……都是錯的！”

楚之曉的雙手，深深陷入鮮紅的亂麻中，發出了最後的、微弱的抵抗。

“嗬嗬，究竟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呢？”

傀儡王步步緊逼。

“秩序就是對，混亂就是錯！”

楚之曉痛苦地低吼，“外麵如此混亂，那麼多人都變成野獸，白白流淌寶貴的鮮血，這就是你的‘拯救’嗎？”

“聖盟人已經病入膏肓，必須實施全麵手術，手術當然會流血，會把五臟六腑都弄得一塌糊塗，甚至有極高的風險，有可能令病人死在手術台上，但你能因為手術的疼痛、流血和風險係數，就拒絕手術嗎？這可是拯救人類的唯一方法！”

傀儡王理所當然地說，“不破不立，大破大立，邪惡的秩序已經確立太久，唯有最狂暴的混亂才能將它打碎，然後，在混亂留下的廢墟中，新的秩序，無比光明的秩序將會冉冉升起，那將是完全由我們人類自己來製訂的秩序，是我們作為宇宙主宰，親手確立的秩序！”

“你，你瘋了，你這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楚之曉的身體幾乎分解成一縷縷四散飛揚的血絲，但她依舊沒有屈服，“彆忘了還有真人類帝國，聖盟的秩序崩潰，隻會讓邪惡的帝國有機可乘——我非常了解真人類帝國的現狀，那絕不應該是人類文明未來的模樣，甚至連身為修仙者的‘黑夢’雲海心都說，如有可能，他希望帝國和聖盟統統毀滅，沒人應該生活在這樣的地方！

“你，你究竟是純粹的瘋子，還是帝國派來的間諜，目的就是搞亂聖盟，讓帝國統治整個宇宙？”

“真人類帝國？哈哈，哈哈哈哈，楚少校，我不得不承認，你的這個問題實在令我有些惱火，你也太……小瞧我了吧？”

傀儡王的嘴角逐漸裂開，一直延伸到了耳根，發出無聲的譏笑，“就真人類帝國那種王朝末期，腐朽沒落，外強中乾，不堪一擊的國度，如何能孕育出我這樣的……拯救者呢？

“不，我不是帝國人，更不算是一個純粹的修仙者，你儘管放心，我要製造的混亂，乃是囊括帝國和聖盟在內，當帝國和聖盟大打出手，兩敗俱傷，星海中央絕大多數被諸神操縱的傀儡和深陷罪惡泥淖的修仙者都同歸於儘之後，另一股新的勢力，生機勃勃，正義光明的勢力將出來收拾殘，人類文明能經得起這樣的打擊，並且將茁壯成長，煥發出比現在更燦爛的光輝，對這一點，我有百分之百的信心！”

“什麼，新的勢力？”

楚之曉的神魂幾乎凍結，就連纏繞在周身，張牙舞爪的血絲也凝滯在半空中。

“什麼？”

潛入幻境，鬼鬼祟祟偷聽的李耀也大吃一驚，“啥意思，傀儡王究竟啥意思？”

或許楚之曉會把傀儡王口中的“新勢力”理解成神心會。

但李耀非常清楚，傀儡王指的肯定是星耀聯邦！

“呃，聽上去傀儡王——呂輕塵的意思好像是，他想炮製一個計劃，讓帝國和聖盟兩敗俱傷，熊熊戰火將星海中央燒個通通透透，把絕大部分帝國人和聖盟人都乾掉。”

血色心魔善解人意地解釋道，“你看，倘若真的爆發一場宇宙大戰，將十之八九的帝國人和聖盟人都乾掉，星海中央的文明水平倒退幾百年，成百上千個大千世界變成輻射廢土，無數星球都化為齏粉，剩下的人都衣不遮體、彈儘糧絕，躲在地洞裡瑟瑟發抖，巍峨如山嶽的星艦都變成廢銅爛鐵，昔日輝煌的大軍都變成匪幫和流寇。

“這時候，唯一擁有建製和技術優勢的星耀聯邦，是否就能以‘拯救者’的姿態，降臨到星海中央，不費吹灰之力，就收拾殘局，坐收漁利呢？”

李耀沉默了很久。

“但是——”

他艱難道，“光是一個極天界、天極星，就有近千億人口，整個帝國到底有多少人口，根本無法估量，再加上體量比帝國小不了多少的聖盟，那，那究竟是多少人，五萬億還是十萬億？

“如果要做到‘星海中央的秩序徹底崩潰’這種程度，起碼要死30%甚至50%的人才能辦到吧，這，這，這！”

“我覺得你說少了。”

血色心魔道，“曆朝曆代的滅國大戰，當秩序真的全麵崩潰時，‘十室九空’並非誇張的修辭，‘易子而食’也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即便損失90%的人口都不奇怪。

“反正，死一個人是死一個人，死一億個人就隻是一串數字，一億，十億，一百億，一千一萬十萬億，對傀儡王——呂輕塵而言，有區彆嗎？最關鍵是，這些死掉的又不是聯邦人，而是聯邦的敵國，帝國和聖盟人啊！

“記住，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婆婆媽媽，心慈手軟，連敵國國民的性命都在乎的，甚至很多修真者都不反對攻擊敵國時的‘附帶損傷’吧？如果在意敵國平民的生命就不攻擊重要的軍事目標，那仗還怎麼打？

“呂輕塵為了貫徹自己的大道，當年在聯邦時，連無數聯邦人的性命都可以犧牲，更彆說現在，弄死一些帝國人和聖盟人了，在他看來，甚至在很多聯邦人看來，這都算是正義之舉，是為了國家利益和長久的和平嘛！”

“我……”

李耀一時語塞，憋了很久才道，“反正，他這麼做是不對的，是打著人性的幌子，踐踏了人性的底線和星耀聯邦的根本精神，是徹頭徹尾的屠殺，是反人類罪！”

“是是是，你有理，一直都是你有理。”

血色心魔道，“不過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現在自信滿滿可以達成帝國和聖盟之間的平衡，並且在這種搖搖欲墜的脆弱平衡之下，為星耀聯邦找到一塊小小的生存空間，這是你一切行動的立足點。

“但是，萬一你失敗了呢？

“萬一你失敗了，平衡被打破，不是聖盟吞噬了帝國，就是帝國吞噬了聖盟，但無論誰徹底吞噬了對方，接下來肯定會將觸手伸向星耀聯邦，那時候聯邦就萬劫不複，所有聯邦人和所謂的修真大道，都要灰飛煙滅，蕩然無存了。

“倘若這時候，呂輕塵的計劃卻能讓帝國和聖盟兩敗俱傷，讓星海中央的絕大多數人都死得乾乾淨淨，文明和技術都一落千丈，從而保住了星耀聯邦，甚至創造了一個千載難逢的黃金機會，讓星耀聯邦一躍成為星海的霸主，人類文明的領袖。

“你覺得，不好嗎？

“再把這個問題簡化一下，就是這樣一個選擇——如果非要有一方全部完蛋的話，你究竟是選擇讓自己的祖國和同胞，星耀聯邦和聯邦人完蛋呢？還是選擇讓你的敵國，數量更多百倍的帝國人和聖盟人統統完蛋，再讓聯邦人以‘拯救者’的姿態，去收拾文明的殘局，創造新的輝煌？”

李耀的神魂如暴突的泉水般“咕嘟咕嘟”，顯示出他內心的焦躁和糾結。

“這個問題實在太簡單了，你怎麼不問我，我老婆和我老媽同時掉到河裡去，我究竟救誰呢？”

李耀反問。

血色心魔笑了笑，並沒有糾纏，隻是道：“算了，聽下去再說。”

不遠處，楚之曉亦被傀儡王的話深深震撼，失聲道：“什麼計劃，你究竟要乾什麼！”

“我真正的計劃，現在自然不能告訴你。”

傀儡王淡淡道，“你隻需要百分之百相信我，一定有辦法將星海中央變成一片混亂的漩渦，在這漩渦中釋放出最璀璨的人性，然後在廢墟上重建光明就可以了。

“上次見麵，我就說過，我並非帝國人，而是來自一個極其遙遠的地方。

“在我的……老家，我亦曾經嘗試過將自己的理想付諸實施，但那時候各方麵條件都不成熟，我的確有些操之過急，最終失敗也是理所當然的。

“但失敗是成功之母，沒有任何改天換地的革新，可以一蹴而就，是不是？

“當我漂流於星海深處，無意間降臨到聖盟之後，我發現這裡有實現我理想的一切基礎要素！

“你們有無比發達的靈網和晶腦，有非常先進的人工胚胎孕育技術，有通靈聖殿和無數星艦，這些星艦統統作為靈網節點，鑲嵌在龐大的國家機器裡，還有無數大腦一片空白，就等著我灌輸人性的‘兵蜂’和‘工蜂’，這簡直是一個奇跡，是上天賜予我的，應許之地！

“可惜啊，隻可惜你們那些至善上師實在太暴殄天物了，他們擁有成為神魔的一切，卻隻用這些東西來消滅人性，自甘墮落，永遠淪為奴隸！

“不，這些靈網、晶腦、人工胚胎孕育技術以及千千萬萬的‘兵蜂’和‘工蜂’，應該掌握在我——我們的手裡，到時候，就是人性的全麵解放，就是人類的徹底覺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