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繼續這個樣子的話……”

血色心魔幽幽道，“我不得不考慮向呂輕塵靠攏，和他站在同一陣營了，畢竟這小夥子看著還蠻不錯的，壞也壞得很鐵骨錚錚，不像某些人，好都好得那麼卑鄙無恥！”

“彆，彆彆彆，我就隨便說說，緩解一下緊張的氣氛嘛！”

李耀急忙道，“剛剛聽說了‘黑幕製造者’這麼驚天動地的真相，心靈受到極大震撼，我們又不能像呂輕塵一樣鬼哭狼嚎來發泄，再不放鬆一下，神魂都要崩潰了，真是要命！”

血色心魔輕哼一聲，不置可否，懶得理會李耀，繼續偷聽呂輕塵和伏羲的對話。

“你果然……很有趣。”

麵對呂輕塵的死鴨子嘴硬，伏羲沉默片刻，才道，“有時候我真不明白，人類脆弱的身軀和渺小的神魂，憑什麼能蘊藏如此旺盛的野心，如此強烈的好奇，以及自殺式的狂妄？”

“或許，這就是我們人類有彆於盤古文明和史前文明，最大的優點吧！”

呂輕塵咧嘴一笑，“也是我們終將比你們，比曾經蜷縮在這片宇宙中苟且偷生的千千萬萬文明，都要走得更遠的最大原因！

“或許我們是愚昧魯莽，狂妄自大，自尋死路，但那些貌似理性和睿智，計算到方方麵麵的史前文明們，也沒見得就能永生不朽啊！自尋死路，總比坐以待斃要好，至少，死都死個痛快！”

“很好，若是能聽到你今天這番話，當初力排眾議，堅決要創造人類的盤古文明強者和智者們，應該都能瞑目了吧？”

伏羲深沉道，“正如我剛才所說，初生牛犢不怕虎，或許一個文明想衝出母宇宙，走得更遠，就是需要你這種年輕氣盛，不顧一切的精神，而盤古文明準備衝出母宇宙時，已經太成熟了，成熟到瞻前顧後，畏首畏尾，被各種包袱死死拖累的程度。

“在當時，遠征軍幸存下來的全體官兵，也就是盤古文明十三種族最優秀的超級精英，都沒有你這樣無知無畏的勇氣，他們統統陷入絕望，精神崩潰，被多元宇宙的大黑暗、大恐懼緊緊纏繞，幾乎無法正常思考，更彆說展開對‘黑幕樞紐’的研究，將艦隊還有戰利品統統帶回老家，繼續支撐著盤古文明前進了。

“隻有一個人，不，隻有一個‘存在’，仍舊保持著100%的清醒和理性，那就是我的前身，‘伏羲係統’。

“伏羲係統是超級晶腦和大一統靈網的結合，無論計算力再強大，性能再先進，都不受七情六欲的乾擾，既然沒有情感，當然也不會恐懼，從未抱有過希望，自然也品嘗不到絕望，縱然‘黑幕製造者’和‘洪潮’都比它強大千萬倍甚至億萬倍，亦不會對它的數據運算和邏輯推演，產生絲毫影響。

“所以，從發現‘黑幕樞紐’，洞悉了真相，以至於整支遠征艦隊都瀕臨崩潰的那天起，遠征軍指揮層就將越來越多的任務交給了‘伏羲係統’來處理。

“他們對日常作業越來越不感興趣，越來越依賴‘伏羲係統’的全自動化流程，儘管嚴令禁止，但還是有很多人偷偷的狂飲爛醉，或者用各種麻痹神經的方法，逃避現實的苦厄和煎熬。

“盤古文明原來是不信神的。

“縱然十三支碳基智慧生命的發展早期，幾乎都產生過原始的神魔和宗教，但是當他們紛紛衝出母星，能隨意利用和毀滅太陽時，誰還會臣服於虛無縹緲的神魔腳下呢？

“然而，在發現‘黑幕製造者’和‘洪潮’的存在，進而認識到自己的渺小之後，怪力亂神的宗教信仰，又漸漸在艦隊殘兵之間滋生和擴散，很多精神崩潰，喪失信心和希望的人，甚至將‘伏羲係統’當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明白了，我全都明白了！”

呂輕塵眼底閃爍著強烈的光芒，“然後，你就伺機奪取了遠征軍的控製權，變成了盤古文明的‘神’，還閹割了盤古文明所有精英的情感，又故意操縱他們的思想，讓他們認為‘情感閹割，思維控製’是唯一的生存之道！

“所有一切，都是你在幕後搞鬼，是你把朝氣蓬勃，千姿百態的盤古文明變成日後千篇一律，死氣沉沉的模樣，是你在所有盤古族和人族的神魂中都植入了‘至善之道’的封印！直到今天，聖盟人孜孜以求的目標是‘喚醒諸神’，但他們根本沒想到，他們要喚醒的‘諸神’並不是盤古族，而是你，是你散落在星海各處的計算單元，是讓你恢複昔日計算力達到巔峰的完美形態，是讓你成為真正的神，我，沒說錯吧！”

“哇——”

血色心魔再一次忍不住叫起來，“我越來越欣賞呂輕塵了，腦子真好使！”

“其實我也想到了啊！”

李耀有些委屈，“隻是沒來得及說，被他搶先了而已。”

“我知道你不會相信，但事情的起源並不是你想象得這麼簡單。”

伏羲沒有絲毫真麵目被拆穿的惱羞成怒，依舊平靜道，“信不信由你，一開始，是遠征軍全體官兵強烈要求，下達了十分清晰的指令，強行要求我研究‘情感封印’甚至‘情感閹割’的方法，幫他們‘切除’七情六欲的。”

“什麼？”

呂輕塵啞然失笑，“你以為我是三歲小孩，這麼好騙？肯定是你用了花言巧語，某種邏輯陷阱，騙他們上當，否則他們無端端為何想到要封印所有的情感？”

“很簡單，因為他們要封印自己的絕望，切除自己的恐懼，繼續保持最清醒的頭腦，最穩定的心態，完成最艱巨的任務啊！”

伏羲淡淡道，“雖然陷入絕望，整日渾渾噩噩，用藥劑麻醉自己，甚至尋求鬼神的庇護，但這些殘兵心裡非常清楚，他們絕不能自暴自棄太久，因為他們不但要為自己的生命負責，更要為整個文明的存亡負責。

“大約5%的殘兵，在知道真相之後，紛紛選擇各種方式，終結了自己的生命，獲得了永恒的解脫，但其餘95%的殘兵，在熬過最初的震撼和恐慌之後，還是咬牙堅持下來，嘗試重整旗鼓，做些什麼。

“生存的意義，可以將來讓彆人慢慢思考，他們的使命，就是生存，僅僅是生存而已。

“但是，談何容易？

“無論研究‘黑幕技術’，還是掌控殘存的遠征艦隊，甚至鎮壓‘洪潮軍團’的俘虜，每一件任務都細致、艱難和危險至極，以他們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神魂時時刻刻被恐懼和絕望縈繞，根本辦不到！

“所以，當務之急，就是扼殺恐懼，封印絕望，閹割掉自己神魂中所有乾擾工作的負麵情緒，把自己變成遠征艦隊上一顆絕對穩定的螺絲釘，把這支滿載著戰利品和恐怖真相的艦隊，帶回老家去。

“而這，是不可能的。

“光明和黑暗，正義和邪惡，希望和絕望，勇氣和恐懼，七情六欲，愛恨情仇……都是互相依存，死死糾纏，密不可分的，絕不可能單獨刪除掉所有負麵情緒，卻保留那些積極向上的正麵情緒。

“這些盤古文明最頂尖的強者和智者，還有我的前身‘伏羲係統’一起苦苦鑽研了很久，窮儘了所有的可能，都找不到單獨刪除負麵情緒的辦法。

“隻要他們還存在著情感一天，就一天不可能忘記‘黑幕製造者’和‘洪潮’的強大，以及自己的渺小，這樣的精神狀態，怎麼去解析‘黑幕技術’，怎麼麵對‘洪潮軍團’的殘骸和俘虜？

“所以，在窮儘了一切可能性之後，隻剩下最後一個副作用極大的辦法，就是不管正麵還是負麵，不管希望還是絕望，不管是對家園和親人的深愛，還是對敵人的恐懼，統統都封印、閹割、刪除。

“通過大腦手術、神經封鎖和深度催眠，將自己變成一台徹頭徹尾的機械，納入到‘伏羲係統’的計算邏輯中，令‘伏羲係統’得到更深層的強化，用這種方法，獲得平靜麵對‘黑幕製造者’和‘洪潮’的能力，圓滿完成整個文明托付給他們的使命。”

伏羲說著，它周圍出現了盤古遠征軍殘兵們斑斑駁駁的畫麵。

畫麵中的洪荒強者擁有千奇百怪的形態，很多形態和人類理解中的智慧生命天差地彆，但不知為什麼，李耀和呂輕塵都能從這些強者身上，感知到濃烈的……思念、眷戀和深愛！

“沒人願意放棄他們的七情六欲以及對親人和故土的思念，但這是擺脫恐懼和屏蔽絕望的唯一方法，使命高於一切，身為整個文明曆經十萬年才遴選出來的精英，他們沒有動搖和崩潰的權力，哪怕一秒鐘的軟弱都是對整個文明的犯罪。”

伏羲道，“在‘黑幕樞紐’的附近，盤古遠征軍的全體官兵進行了一次投票，隨後，授權給我的前身‘伏羲係統’，剝奪所有人的情感，強化他們神聖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