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皮老鼠03 小手(1 / 1)

修真四萬年!

男孩被蛇爺丟到床上。

即便還未徹底清醒,他也忍不住想要叫出聲來——這是一張他從沒有睡過,好像雲朵一樣蓬鬆柔軟的床,竟然奢侈到用無數彈簧塞滿了床墊,比雜草窩子睡起來舒服多了!

但男孩的心,卻像是從雲端跌落到穀底,一點兒都高興不起來。

這個世界,“無意間掉落的碎肉”是沒有的。

每一塊肉,每一枚籌碼,每一滴血,都有代價。

被蛇爺救了一命,又睡了這麼舒服的床,要付出什麼代價?

男孩雖然還是男孩,但荒原上的人普遍早熟,很多事情,他都懂,亦曾見過荒原上不少野獸一樣的人,如野獸般糾纏在一起,發出野獸般的呻吟。

而蛇爺看著他的眼神,也像是一頭野獸,不,是比野獸更加低級的,毒蛇。

男孩又想起了那隻剝皮老鼠,他覺得自己的皮也被蛇爺用目光剝掉了,剝光了,露出一身鮮嫩的好肉。

幸好,還有哥哥。

“彆怕,小鹿,大半座墓碑鎮的人都去肉市上分肉了,我們可以逃出去的。”

哥哥說,“隻要我能殺了他!”

“你殺不了他的。”

男孩在心底裡暗暗哭泣,“他很強壯,他的大腦一定也很堅固,哥哥會受傷的。”

“我必須殺了他。”

哥哥說,“放心,天狼賭坊的大老板再厲害,也不可能比肉市上那麼多人加起來還厲害吧,我可以的,我必須可以。”

男孩還想說話,蛇爺已經走了過來,雙手撐在床沿上,額頭如眼鏡蛇般的肉瘤一張一縮,昂揚挺立,冒著熱氣。

“他們都叫你‘白小手’。”

蛇爺眯起眼睛,仔細端詳著男孩的手,“果然,白皙通透,晶瑩如玉,比女孩子的手更加秀氣,又多了幾分韌性,是一雙好手。”

男孩鼓起勇氣,怯生生道:“我,我叫‘白小鹿’!”

“白小鹿?也是好名字,鹿是森林中的精靈,你也像是墓碑鎮上的精靈,真奇怪,我以前怎麼從未見過你?”

蛇爺笑眯眯道,“隻可惜,鹿太脆弱,在核戰後的新世界是沒有生存空間的,除非……得到強者的庇護。”

他想去捉白小鹿的手。

白小鹿下意識一躲,蜷縮到了床角,再無路可退。

蛇爺也不急,笑了笑,用遙控打開電視。

屏幕裡播放的,正是白小鹿這幾天在天狼賭坊出千的畫麵,證據確鑿,沒得抵賴。

“彆人都說,你的手很快,快到好像看不見,所有才叫你‘白小手’,隻不過在很久以前,‘小手’還有另一個意思,那就是小偷,扒手,偷東西的賊!”

蛇爺歎了口氣,惋惜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就算你的手再小再快,再嫩再滑,也不該在我的賭坊裡偷牌換牌啊,烈血荒原上所有人都知道,墓碑鎮蛇爺的賭坊最講公道,你在這裡出千,砸了我的招牌,壞了我的公道,甚至還連累我最好的手下丟了一隻手,你說,我該怎麼處置你呢,小東西?”

“我錯了,蛇爺。”

白小鹿流下眼淚,顫聲道,“饒我一次吧,蛇爺,我,我不敢了——”

“不要!”

哥哥在他心裡,發出刺耳尖叫,“不要告訴這條毒蛇妹妹生重病,需要醫藥費的事情,沒人會可憐我們,他隻會把妹妹也抓來抵債,和我們一起接受折磨!”

“講道理,我真應該把你留在肉市上的。”

蛇爺欣賞著白小鹿在電視裡出千的畫麵,讚歎道,“不過,你的手實在太漂亮,漂亮到不像是一個輻射變異的魔族——我們魔族身上多多少少都有幾分醜陋,很少人如你一般完美無缺,像是一件精致的藝術品,你簡直是,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沒理由叫那些畜生糟蹋,是不是?”

白小鹿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隻是默默流淚。

“彆哭,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蛇爺會保護你,隻有你吃人,絕沒有人再敢吃你了。”

蛇爺柔聲道,“知不知道我今天為什麼要斬老四一隻手?”

白小鹿微微一怔,忍著眼淚,搖了搖頭。

“他先斬後奏,沒我允許就把你送到肉市,這隻是其次,最主要是他已經老了,手變慢了,眼神也遲鈍了,竟然被你連續兩天出千成功,第三天才發現,這樣的廢物,沒資格再當天狼賭坊的‘掌眼’。”

蛇爺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更有新人換舊人,白小鹿,你的手和眼睛都夠快,膽子也不小,流落荒原死於非命實在太可惜,以後就在賭坊裡做事,幫蛇爺一把,好不好?”

白小鹿還能說什麼呢?隻能勉強點頭道:“……好。”

“很好。”

蛇爺笑得更加濃烈,雙眼也變得愈發深邃,目光如兩條帶著倒刺的舌頭,舔舐著白小鹿的臉和手,“你知道,在賭坊裡做事,最重要是什麼?”

白小鹿搖頭,渾身發抖。

“技術和信任。”

蛇爺柔聲道,“技術,蛇爺可以慢慢教你,但你告訴蛇爺,兩個陌生人之間,應該怎樣在最短時間內建立信任的基礎呢?”

白小鹿抖得愈發厲害,顫聲道:“我,我不知道。”

“沒關係。”

蛇爺繞到了床邊,再次伸手,“你馬上就知道了。”

白小鹿尖叫一聲,一把打掉蛇爺的手,差點沒從另外一邊的床沿滾下去。

蛇爺的目光頓時冷了。

隨後,又熱起來,熱得像火燒。

他打開櫃子。

裡麵發出一股酸臭的血腥味。

是一條裹滿了鐵刺的皮鞭,沾染著一層又一層,洗都洗不乾淨的血漬。

又或者,它的主人從未想要洗過,正如櫃子裡其他血跡斑斑的器械一樣。

“它叫‘溫柔’。”

蛇爺摩挲著皮鞭,迷醉道,“相信我,你們一定會成為最好的朋友。”

“溫柔”一點兒都不溫柔。

隻一鞭子,就抽掉了白小鹿所有的尊嚴,三鞭子下去,他的薄衫儘數碎裂,發出泣血的慘叫,滾到了床下。

“你叫得太難聽。”

蛇爺直接踏上席夢思走過來,居高臨下看著滿地打滾的白小鹿,微笑道,“以後要好好練。”

他揮出第四鞭,這次卻像毒蛇吐信般靈巧,撕去了白小鹿身上襤褸的碎片,還有支離破碎的繃帶,露出了單薄而慘白的胸腹。

然後,蛇爺就愣住了。

好像昂揚挺立的毒蛇,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了七寸。

他看到了眼睛。

在白小鹿的胸腹之間,大約肝區的位置,被一層褶皺覆蓋著,鴿子蛋大小,晶瑩剔透的眼睛!

正如他剛剛所說,荒原上的魔族大多與生俱來一些畸形的變異,但一隻長在胸腹之間,蘊藏著無窮閃電的眼睛,亦是稀奇中的稀奇。

更彆說,當他凝視著這隻眼睛的時候,眼睛也死死盯著他,甚至從白小鹿的胸腹之間暴突出來,連帶著周圍的皮膚都被繃緊,凸起。

那就好像——

眼睛後麵,還有一張麵孔,一副大腦,統統要從白小鹿的身體裡鑽出來,張開血盆大口,一口把他吞噬!

“就是現在。”

哥哥尖叫,“忍著點,小鹿!”

白小鹿覺得自己的肝臟被人猛擊一拳。

不,簡直像是有一把散彈槍抵住他的胸腹之間,開了一槍。

他忍不住慘叫一聲,口鼻噴出鮮血。

心中卻生出一團希望之火,看到逃生之路。

他知道,哥哥發動了。

此刻他受到的創痛有多厲害,目標大腦受到的創痛就有多厲害——這便是哥哥的“能力”。

果然,蛇爺的眼底頓時散開一片血霧,口鼻眼耳都溢出蜿蜿蜒蜒的血路。

他像是喝醉了酒,丟開皮鞭,踉踉蹌蹌地舞蹈起來。

這是嚴重腦損傷的表現。

天狼賭坊的大老板還真厲害,以往麵對荒原上的悍匪,每當哥哥發動時,那些悍匪都是無聲無息就噴血而死的,現在,目標隻有一個,哥哥發動了一次,竟然都沒能徹底弄死他。

於是,哥哥又發動了第二次。

白小鹿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燒了起來。

同樣道理,蛇爺的頭蓋骨裡麵應該也充滿了腦電波的熊熊烈焰。

蛇爺直愣愣看著白小鹿,根本沒想到這頭“小鹿”會長出尖銳的鹿角,伸手想要抓住男孩,卻被白小鹿靈巧閃過——蛇爺的視網膜和視覺神經已經燒光了,變成了瞎子,根本看不到他。

蛇爺想要慘叫,但喉嚨裡也噴出了灼熱的血漿,發不出半個字。

“啊!”

白小鹿繞到蛇爺身後,一發狠心,把蛇爺狠狠撞倒在地,將那個裝滿了各種器械的櫃子推到他身上。

蛇爺沒有抵抗,掙紮越來越虛弱,腦袋周圍流淌出來的鮮血和腦漿,彙聚成一灘粘稠的汙漬。

“成功了!”

白小鹿又痛又笑。

冷不防蛇爺回光返照,神經抽搐般抓住了他的腳踝。

“啊!”

白小鹿尖叫,整個人一軟,險些要摔到蛇爺旁邊。

蛇爺一手抓住他的腳踝,另一手卻本能抽出了靴子裡的手槍,胡亂開了一槍。

臨死一槍,沒有準頭,自然沒射中白小鹿。

但槍聲卻傳到外麵,引來天狼賭坊的看場。

“砰砰砰!”

敲門聲。

“乓乓乓!”

砸門聲。

“轟轟轟!”

撞門聲。

蛇爺的密室裡,慘叫聲不足為奇,但槍聲肯定有問題。

“蛇爺?蛇爺!”

外麵的人一邊撞門一邊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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