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真的是有點頭疼。

自從上次被仙畫批判過儒家的一些思想之後,他感覺自己的學生都不如以前那麼好管教了。

甚至有的學生還揚言要投入“科學”的懷抱。

可那科學,到如今還是虛無縹緲的幻影而已。

太學中也曾舉辦過幾場論道,所有人對所謂的“科學”和“科學思維”都說不出什麼所以然,最後隻是針對“是否要重視工和商”來了個大討論。雖然現在還處在罵戰的階段,但董仲舒隱隱覺得,已經顯現出了某種趨勢。

畢竟,那是懸掛在天幕上的仙畫!

仙畫的偉力,在一開始就導致了他們這些站在地上的人隻能用仰望的態度來對待。

董仲舒對這些倒不是特彆的在意,華竟,是後世的程朱理學歪曲太過,現在的儒家還是相對比較開明包容的。

而且,他除了治學之外,也是個有野心的人。不然在原本的曆史上,也不會把天人感應這一些東西塞入進儒家的學說裡。現在不過是多塞一些,多改一改而已,這沒啥。

但,問題是,這種改動不會是沒有儘頭的吧?

董仲舒看著天幕,陷入到了深深的惆悵之中。然後又在心中破口大罵—————後世這些豎子!到底是造了些什麼孽呀!

不待他細想,後世女子路小柒的聲音已經娓娓道來————

【孔子有一個弟子,叫做樊須。這個樊須呢,平時對種田種菜比較感興趣。有一次,他向老師孔子請教種田的問題,孔子回答說,我不如老農。樊須又請教了種菜的問題,孔子又回答說我也不如那些種菜的老菜農。樊須走了後,孔子有點生氣,就說,“小人哉,樊須也。”】

【這裡的小人當然不是指品格上和道德上的奸人,而是說,眼界小,見識小。】

【其實站在孔子的角度也不難理解,你拜我為師肯定是跟著我學習治國育人的理論,結果卻來問怎麼種菜和種地,而且問了一遍沒得到答案又問第二遍。那孔子覺得他執迷於這些小道,卻反倒棄讀書大道為不顧,生氣之餘罵他是小人,這也很好理解,對吧?】

董仲舒點點頭,的確是。

這則故事出自《論語·子路篇》,孔子的確不善農桑,讓樊須不如去請教老農,這也是符合他"三人行必有我師焉”的一貫看法的

而且,他在說樊須小人之後,其實還說了"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上好義,則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則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則四方之民繈負其子而至矣,焉用稼!",他認為居上位者,隻要做到禮儀周到,道義誠信,那自然會有民眾前來歸服,為什麼非得要自己執著於種地呢?

種地的事情就讓擅長種地的老農們去做就好了嘛!

"糟了。" 董仲鐸想到這裡,穎緊眉頭,大概已經知道後世之人會怎麼來看這句話

全國總到達裡,認係,自大,人做口經知道後世之人會怎麼來看這可話。

但這段話真的並不是孔子鄙薄農人,而是每個人所處地位看待角度的不同。

他是想要將樊須往上位者來培養,那自然會對他的行為歎氣。

董仲舒也長歎了口氣。

他內心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隻要將一個人捧上聖位,那他的話似乎天然就變得是正確的,甚至有可能無視當時的具體語境。

如果後麵真的獨尊儒術的話,這個局麵似乎無解。

他又覺得氣憤。要是後世的酸儒們在他麵前的話,非得拿大戒尺抽他們不可!

孔子還說“有教無類”,你們怎麼不學學?!非得在這兒盯著一字一句摳字眼來理解?

腦子有包嗎?

【但後麵,當儒家把孔子捧為了聖人,將他的話定為不可違逆不可質疑的聖言之後,這件事情的性質就變了。】

【孔聖人都說種地種田是“小人”所為,不是君子所為!那我們這些讀書人當然要離這些事遠一點,免得被看成是“小人”。】

身穿長衫如瘦高竹竿的書生從田間經過。

他似乎是聞到了什麼臭味,掩起衣袖遮住口鼻,眼中露出嫌棄和輕視之色。

有在田裡耕作的農民向他打招呼,他罔若未聞,直衝衝的就走了。

到了播種和收獲的時候,他的家人在田中忙碌,從早到晚。

而他端坐於家中,搖頭晃腦的看著手裡的聖賢書,對家人的勞累視而不見。

【當然了,身為農耕文明,儒家並不是輕視農桑,相反,他們認為農是國之根本,對農桑一事很看重。但他們認為,每個階級都有每個

階級要做的事情,種田種地就是農民的事情,士人讀書人彆參與,參與了就要被看不起。於是呢,在華夏古代就出現了這樣的一種狀態,那就是“農者不學,學者不農"。】①

……

李世民冷哼一聲,仙畫中的這書生看得他很生氣。

對農事如此不屑、對家人勞累不管不顧的人,即使當上了官,也絕對不會是一個愛民如子的好官!

讀書對他而言不是明理,隻是往上爬的工具而已。

他對房玄齡和魏征說:“我大唐取士,決不能讓這樣的人混入其中!”

要想個辦法好好的甄彆一下。

而在明朝民間的一農舍中,也正在發生著類似的事情。

一家之主的老農搖著蒲扇,看著自己的兒子: "這仙畫中的書生,不就和你一樣,看不起種田的。讀書都讀到狗肚子裡了。”

他的兒子漲紅了臉:“您彆亂說,我可不像他,連家中收割播種都不幫忙。”

他家算是有點餘錢所以可以送他去私塾念書。但卻也沒錢到可以請短工幫忙,每年收割播種是最忙的時候,他也是要老老實實放下書本去下田乾農活的。

隻是,總是有那麼一些些不爽就是。

他潑辣的娘哼了一聲:"我看就是讀書讀傻了。看不起種田的,有本事你吃飯的時候彆吃啊,餓著!"

像她兒子,自從讀了書之後就變得神神叨叨。讓他去廚房乾個活,非得叨叨幾句"聖人言,君子遠庖廚”。罵他幾句,他就嘀咕說“聖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每次她都要使出鐵砂掌,這小子才能乖乖的閉嘴。

她家這樣還算是好的,她知道鄰村有一寡婦,自己乾累萬累的將兒子供到考上了童生,也不是什麼富貴家族,那人就能生生的"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不知道幫家裡乾農活,就讓他快五十的老娘自己忙活。

上次她見了那老姐姐一回, 嘖嘖, 感覺又老了幾歲, 真是可憐。

她眼一瞪:“仙畫都說了,聖人之言也不都對,你自己給老娘帶點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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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難道能憑著務農改換門庭,甚至是青史留名不成?

年輕的書生陷入到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仙畫中顯現出這樣的一幕——

扛著鋤頭的老者回到了自己的小屋。

屋外的竹籬笆下,一盆盆的菊花已經開了,絢爛多姿,雖然品種普通,但勝在野趣。

老者撫須,拿來筆墨,寫下"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詩句。

【隻有當讀書人在考場或者是官場失利失意之後,他們才會回歸到田園,以"隱士"的姿態來研究農學。而且他們自己也明白研究農學是會被同階級的其他人看不起的,他們在書裡麵也會自嘲。比如唐朝的韓鄂在《四時纂要》“序”中說到“雖慚老農老圃,但冀傳子傳孫。仍希好事英賢,庶幾不罪於此。”,很謙卑。賈思勰寫《齊民要術》的時候也時時流露出這種態度。他在教農民們做一點小本經營的時候,也要先掩飾性的說一番“故商賈之事,闕而不錄”的話,然後再提筆。】②

【這還算好的,甚至有的農書的作者都不願意留下自己的名諱,好像這個事情非常羞恥,做賊心虛一樣。】

天幕上出現一本農書,直接以《鄙書》來命名,作者"無名"。

北魏的賈思勰在窩棚中長歎。

這後世女子說中了他的,或者說全天下農學者的尷尬境地。

農者不學,學者不農,的確如此。

他身為太守,卻經常往田裡跑,往鄉下跑,已經遭人詬病很久了,認為他不務正業,不顧士人顏麵。甚至還有人在皇帝麵前彈劾他。

賈思勰早已有辭官之意。

【可悲又可歎!】

【可見當時社會的風氣。】

【這就導致了農學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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