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一行人已經到了咖啡館門口。

看到他們回來,在咖啡館枯坐了半天,無聊張望的楚春亭立刻結賬,從裡麵走了出來。

楚青集顯得無比緊張,慌亂,示意林白青: “快放下手裡的袋子,接電話!”

小雅也是想幫幫姐姐和爸爸,女孩今天逛了一整天,開心嘛,抱著公仔蹦蹦跳跳,大聲說: “爸爸,我可以幫你接喔,讓我接吧,我來!"

她矮,爸爸高,跳的時候不小心被爸爸踩了腳,孩子疼的撕心裂肺,頓時哇的一聲哭出了聲。

楚青集非但不哄孩子吧,還變的特彆暴躁,大聲怒斥女兒: "Shut up!"

見孫女疼的蹲在地上,楚春亭攬過孩子來,脫了鞋子一看,孩子雪白的腳丫丫上印著好大一個腳印子,紅了一大片,老爺子氣的,恨不能捶兒子兩拳。

老爺子連忙蹲地上幫孫女揉著腳。而這,也是小雅頭一回沒有抗拒爺爺的親昵。

另一邊,在給林白青大哥大時楚青集捂上話筒,小聲說: “簽證可以延期,飛機也可以改簽,不用怕,這些事二叔來幫你辦,你儘管幫你媽治病去!"

楚春亭火氣衝天,但聽到是沈慶儀打來電話,生生忍住了,沒凶兒子。

畢竟要不是因為那場轟轟烈烈的革命,要不是因為馬保忠的告發,也許他一開始會反對,但他欣賞沈慶儀,他終歸會同意的的,那麼,沈慶儀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跟楚青圖結婚,做一對無風無浪,恩恩愛愛,相伴到老的平凡夫妻。

但因為那場革命,因為馬保忠的告發,造就了一樁陰陽相隔的悲劇。而現在,他的孫女是個醫生,良醫。

她可以治療沈慶儀的疾病,甚至有可能,能讓她恢複記憶。簽證延期,改簽飛機都需要錢,但那筆錢楚春亭會掏。因為那是他欠沈慶儀的,是他理該補償的。小兒子捧電話捧的小心翼翼,老爺子也懸提著一口氣。

林白青接過電話,說了句hellor,就聽電話裡傳來沈慶儀的聲音: "hellor,聽說你的名字叫青青?"

"青青,請允許我感謝你,因為Mary在到達醫院後就脫離了危險,這讓我的當事人ella不必支付高額的搶救費用,ella也讓我向你轉達她的感謝!"沈慶儀說。

什麼Mary,ella的,一時間把林白青給搞糊塗了。思索一番她才恍然大悟。

沈慶儀今天接的官司,是個付不起高額律師費的老太太跟女兒打的小官司。可憐的老太太ella要跟女兒Mary爭奪外孫的撫養權,並驅逐有毒癮的女兒。但當女兒生病,要被搶救了,她依然要掏醫藥費。

所以今天林白青救了Mary,也等於是救了一個貧窮的,可憐的老太太。這才是沈慶儀打電話來的原因。

"治病救人是醫生的天職,您太客氣了。"林白青說。

沈慶儀又說: “我的兒子鮑勃說他在飛機上偶遇過你,還誇讚了你,說你長的非常漂亮,而且應該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醫生,因為你全程都在讀書,醫書。"

林白青笑著說: "謝謝他的誇獎!"

如果當時她知道他媽媽就是她的媽媽,應該放下書,多跟鮑勃聊幾句的。可惜沒有如果。

沈慶儀沉默了很長時間,長到林白青以為她應該是掛了電話了,結果她又說: “那麼,有緣我們應該還會再見麵的……再見!"

這句她用的是普通話,說的既標準又流利,格外的溫柔。

楚青集也湊著耳朵在聽的,小雅雖然因為腳疼而在哭,但因為突然被爸爸吼了,聲音小小的,再沒敢多說一句話。

聽到沈慶儀說有緣還會再見,楚青集笑著朝侄女豎起了大拇指。林白青也覺得既然沈慶儀這麼說,應該是動了心思,想找自己治病,也無比開心。

就連楚春亭,也難得的連著吐了幾個字: "好,好!"

他已經七十六歲高齡,被兒子孫女拉著在外麵狂跑了兩天,身體吃不消,就跟兒子說: “趕緊開車吧,先回家。"

楚青集想的是,既然沈慶儀願意聯絡林白青。

他乾脆幫她把機票退了,再去申請簽證延期,而如果簽證無法延期,黑就黑了,反正這年頭大家從國內出來,都是一落地就黑的。

老爺子可以先回,林白青直接黑在M國算了,從此長呆M國,正好留下來拚搏一番事業。小雅聽說姐姐有可能不會走,也挺開心的,都忘了腳丫丫的疼了。她的小兔子早就抱丟了,已經不見了。

br />小丫頭縮進姐姐懷裡,眼巴巴的等著,想聽姐姐點頭,答應留下來。但林白青隻要沒瘋,就不可能直接黑在M國不回去。三天的延期簽證意義也不大。

因為首先,沈慶儀的顱內有陳舊性的,沒有被吸收的血淤,而且應該不止一處,所以她的頭部才會有血腫機化的外在表現,還有長期的偏頭痛和神經衰弱。

顱內的病也不是三天五天就能治得好的。

需要針灸加上砭石,中藥,整體紮紮實實治療一個月,才會有所好轉。再說了,林白青長時間不在藥堂,靈丹堂也不行。

?看春節將至,東海人偏好吃海鮮喝啤酒,會是一個痛風高峰季,靈丹堂治痛風的名聲已經傳出去了,肯定會有很多慕名前來的,藥堂現有人手根本不夠。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她先回去,再找兩個老專家來分擔病人,然後調整好時間,再申請一張一個月左右的簽證,回M國。

來專程給媽媽治病。

雖然沈慶儀的律師隻是兼職,她的本職工作是在CIBA,還是一名Monitor。

而一旦靈丹堂能夠得到CIBA的合作,也許提前三十年,林白青就能為靈丹堂的中成藥申請到國際專利,並像津村,橋本等大型RI企的中成藥一樣,登陸受PTC條約保護的一百多個成員國,進行全球性的銷售。

那個銷售額,就現在,一年都能有幾千萬美金。但林白青還沒有想到那麼遠。

她的想法很單純,僅僅是想讓那個生了她,且在外逃亡了二十年的女人能少受一點偏頭痛和神經衰弱的困擾。

最好還能讓她在她的殺人案追溯期滿前恢複記憶。

那麼,即使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已經不在人世了,但她有母親,有女兒,有她們愛她,她還有對丈夫的回憶,她的人生雖有缺憾,但比現在這樣,又病又痛,還要強撐著身體拚事業,工作得好。

而現在,林白青隻需要回去處理事務,並等沈慶儀再聯絡她就好了。她這個計劃兼顧到了方方麵麵,連老爺子都連連點頭,覺得好。

r />

林白青翻了個白眼,沒理他。

車一路平穩行駛,小雅因為逛了一天,又被爸爸凶了,委委屈屈的睡著了。夜間行車,四周黑暗,林白青也有點困了,正在打瞌睡。

忽而就聽楚春亭說:“我當年給青圖請的是練太極的師傅,他練太極,性子也柔,但跟他母親一樣,也能嘗會辯的,小時候也對醫學很感興趣,要學醫,跟白青一樣,肯定也會是個好苗子,隻因我的阻撓沒有學成,學了曆史。他當時在建設兵團,年年是標兵,月月要給我寄一份津貼的。"

基於母係的遺傳,楚青圖和楚青集都跟林白青一樣,嗅覺,舌頭都特彆敏銳,真要學醫,都會是好苗子,是因為楚春亭恨顧明,就沒讓倆孩子學醫。

終於,老爺子又說: “等我去邊疆時,他已經在一隻一尺見方的小盒子裡了,盒子上疊著紅旗,是兵團的團長交給我的,他走的太突然了,遺書都沒有留一封。楚青集你不懂,我也不求你懂,但當時你哥哥的死,確實重如泰山。"

楚青集其實是懂的。

當時,像他這樣的混蛋全在混小將,四處串聯,騷擾女性,擾亂社會治安,可如果沒有流血事件,部隊就無法插手,就換不來嚴打,女性就依然要受騷擾。

世事就是那麼叫人無奈。

因為他哥哥的犧牲換來了嚴打,打的就是像他這樣的所謂小將,混混頭子。

而因為一次嚴打,混蛋們被斃了,女性免受流氓混子的騷擾,傷害了,社會治安也隨之好轉了,於是就連楚春亭都認為,兒子的犧牲是重如泰山的了。

但楚青集依然認為,混蛋政府才是始作傭者,否則,他哥就不會死。

不過今天終於跟沈慶儀的關係有了立程碑式的突破,他心情好,也就不跟老爺子犟嘴了,說:"爸,我懂,我哥確實是個英雄,他死的重如泰山。"

楚春亭又說: “凡事得聽青青的,一切由她作主,你要再吼嘰嘰歪歪,孽障,我知道你的槍在哪裡,論拳法我比不過你,但論槍法,你不是我的對手。"

這咋開開心心的日子,老爺子提起槍來了?

他莫不是要弑子?

楚青集忙說: "爸,咱有話好好說,父子之間,沒必要你死我活吧。"

r />"孽障,二十年了,關於慶儀的事你一句都沒提過,你的內心就真有你自己說的那麼坦蕩?知子莫若父,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楚春亭冷笑。

這回楚青集沒再耍賴,好半天,一聲沒吭。

為什麼二十年他一句不提,確實,楚青集的內心並不如他所言般坦蕩。沈慶儀出生的時候是含著金鑰匙的。

她家曾是東海第一富,解放後,她也是柳連枝的女兒,東海製藥的大小姐。她因為家世,因為生的漂亮,天生就是耀眼的,受人矚目的。

與之同齡的男孩子沒有一個不關注她的,用現在的話說,叫夢中情人。女孩子也大多嫉妒於她。

而楚青集,頭一次發現他傻乎乎的哥哥竟然在跟所有男孩們的夢中情人悄悄談戀愛時醋意大發,故意每天換個小姑娘,在沈慶儀麵前招搖。

以表達自己的不屑,以及他是多麼的受女孩子歡迎。

但他心裡當然會有嫉妒,有不平。

而恰好,那年頭像他這樣的混蛋淩駕於所有人之上,擁有無上的權力。

作為小將頭子,他沒少縱容手下抽過沈慶儀鞭子,沒少押著她遊過街。

而且在看她一頭長發烏黑蓬鬆,柔軟順滑,是那麼的漂亮時,有些女孩子鼓動,唆使,讓他允許她們給她陰陽頭,他就點頭同意,答應了。

甚至,就連她書包上的靡靡,墮落等字眼,有好些都是一幫女小將在征得他的同意後寫上去的,她們甚至惡毒到,要特意找一支不融於水的油性筆來寫。

楚青集都知道,但他一直在縱容。

在國內的那幫子,就像曾經的馬保忠一樣都有頭有臉有身份,以為她死了,會假惺惺的懷念,緬懷,可當革命過去,聽說她還活著,他們敢麵對她嗎?

不敢。

楚青集又怎麼敢?

失憶的沈慶儀多好,她忘了他曾經是怎麼提著鞭子抽她的,忘了他是怎麼率著一幫女孩子把她逼到角落裡,看著她們給她剪陰陽頭,看著她的眼淚卻熟視無睹的,當重逢,她望著他時,眼裡沒了那種徹骨的恨和鄙視,厭憎。

她那麼平靜,心平氣和的跟他說話,聊天。

她也不記得曾經有那麼多同齡的男男女女,曾經多麼瘋狂,癲狂的,或者迷戀,或者嫉

妒,在懵懂的青春期,在大時代的背景下,把她當作情緒的渲泄口,去折磨,虐待她的。

而她唯一的救贖,他哥,他已經死了呀,已經不在了呀。那麼,讓她忘記一切又有什麼不好的?

如果不是女兒生病,侄女步步緊逼,要追查,楚青集是不會說的。

直到現在,他依舊是這樣想的,甚至,他特彆害怕,怕她會回憶起曾經的一切!JMC在暗夜的州際公路上飛馳,一車的人,皆沉默著。

本來就因為被爸爸吼了而不開心,聽大人聊天時說到姐姐要走,小雅就更傷心了。但這小女孩因為小小年紀就沒了媽媽,又總被不同的女人照顧的原因,養成了一種安靜,順從,又很善於察顏觀色的性格。

大人聊天說話的時候,如果不是特彆好奇,她是不會插嘴。

她雖然依賴曹芝芳,但當曹芝芳和楚青集吵架,她就會立刻做好思想準備,準備迎接下一個,全新的Mum,她會難過,但也會自我調整。

而要被爸爸吼了,她雖然會委屈,傷心,但不會鬨脾氣。

也許是因為血緣,再加上林白青確實有功夫,能給孩子安全感,孩子一路上都緊緊環著林白青,就連睡著的時候都沒有鬆過手。

楚青集車開的快,回到jiu金山時才夜裡十一點半。

本來小雅已經睡著了,但隨著車停,外麵又是傭人,又是曹芝芳的,連聲問候,說話,孩子就又被驚醒了過來。

眯眯糊糊的,孩子乍一睜眼,看到有車,以為林白青現在就要走,頓時撇嘴哭了起來,但沒有說話,隻是撇著嘴,哭的格外傷心。

林白青還是頭一回被個小女孩這樣依賴,忙抱著她說: “姐姐不走,姐姐陪著小雅,咱們上樓做治療。"

楚青集看女兒像隻八爪魚一樣貼在姐姐身上,本來就不死心,主意就又小雅身上了:"Yean,你想不想姐姐留下來?"

小雅眯眯糊糊揉眼睛: “嗯。”

曹芝芳臉皮也是夠厚的,楚青集走之前暴揍了她一頓,她臉上還有淤青,粉底都遮不住,但她竟然沒走,還在楚家。

也笑著附和說: “瞧瞧,Yean多喜歡姐姐呀,青青你就彆走了吧,有你二叔,有李爺,你想要申辦綠卡,很容易的,李爺今天還特意來電問候你呢。&#3

4;

楚青集一驚: "李爺竟然來過電話?"

曹芝芳說: "不但打了電話,還送了好些茶葉和點心過來,說是送給咱青青吃的,他還說要是他的鼻竇炎能去根,他還要贈咱們青青一大筆診金!"

楚青集跟李爺交往好幾年了,還沒得李爺親自送過東西。就可見林白青的麵子有多大了。

他愈發覺得侄女是個寶貝,遂又說: “青青,李爺那樣的大佬jiu金山有四五個,人嘛,誰沒點病的,你隻要隨便治一下,這jiu金山可就要姓楚了。"

>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