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跌撞撞的小丫頭撲進外公懷裡,委委屈屈: "不要………打。"
楚青圖拍哄著孩子,耐心說: “外太公隻是說說而已,不會真的打人。”又問楚楚: "晚上要不要跟外公一起吃飯?"楚楚居然嘴角先滋冒了口水,才努力點頭:“嗯!”
"走,咱們給媽媽打電話,讓她吃完飯再來接你。"楚青圖抱起了孩子。說起兒子做的飯,楚春亭突然吞了一口口水。
因為是老大,楚青圖在母親去世後就接下了家裡的鍋灶,他舌頭敏感,又喜歡做美食,哪怕一盤青菜,他都能炒出跟彆人不一樣的清脆香甜來。
他還有一道拿手好菜,蝦仁蒸雞蛋糕,也是尋常的雞蛋,幾隻蝦仁,再淋點豬油,醬油,那麼多年了,自打他離開,楚春亭換了不知多少保姆,卻再也沒有吃到過兒子蒸出來的,那麼香甜的雞蛋糕了。
"一會兒外公給楚楚蒸雞蛋糕吃,好不好?"楚青圖邊走邊問。
楚楚小手一拍: “好呀。”
那語聲,甜的讓楚春亭忍不住的嫉妒。
此時回想,兒子小時候做飯,他總是邊吃邊罵,罵他沒出息,就會圍著鍋台轉,罵他是個窩襄廢,一無事處,最後一次是他上邊疆前,做了一桌子好菜,還給他備了好酒好茶,楚春亭卻因為覺得兒子傻,連桌子都掀了,一口沒吃。
這樣一想,老爺子就默默的離開了。
因為他突然發現兒子不原諒他很正常。
報應啊,那是他該得的。
今天沈慶儀就回來了,不欲打擾女兒,也是想跟丈夫私下多相處一下。沒跟林白青打招呼,下了飛機打個車,一路找到了供銷社。此時楚楚正拿著勺子,在吃一碗她太外公想吃都吃不到的雞蛋糕。雞蛋嫩滑,還甜甜的,帶著葷油的香氣,滋溜一滑就是一口。
小丫頭吃的有點急,額頭上都冒汗了。外公喃喃的說: “不夠咱們再蒸,吃慢點兒。”
沈慶儀躡手躡腳進了院子,準備要給丈夫一個驚喜,卻在窗外差點忍俊不禁,因為乾淨闊朗的屋子裡唯有一張凳子,楚楚坐著,她丈夫屈膝跪在地上,專注凝神,正在望著那丟丟小人兒。
小人兒也時不時朝著外公笑笑,以表明自己吃的有多
開心。把旅行箱安放在門外,躡手躡腳,沈慶儀本想嚇唬一下丈夫和小外孫女。
剛要進門,就聽丈夫對楚楚說: "前天跟你小青姨聊天,她說五歲之前她和你媽媽都沒有吃過雞蛋糕,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豬油拌飯。"
楚楚吸溜一口: "喔?"
孩子並不離解外公的話,隻是喜歡聽他悅耳的播音腔。
“真想回到過去,給你媽媽蒸碗雞蛋糕啊。”楚青圖喃喃的感慨說: “真不敢想,小時候的她看到彆人吃雞蛋糕,得多饞。"
沈慶儀也猛吸了一口氣,難過的差點哽噎。相比於丈夫的心思細膩,她的性格跟林白青一樣,有點大大咧咧。
而且她是個回避型的性格,不喜歡去追究讓人不開心的事,這種良好的品質讓她撐過了那個可怕的年代,但也讓她的感情比較遲鈍。
所以她從來沒有刻意問過女兒童年時代的生活,也沒有為她難過過。但此刻,聽到丈夫這樣說,她心裡騰的竄起一股刺痛來。
她的女兒,一手針灸出神入化,一手救回了外婆,還一手找回了媽媽的女兒,在童年時代竟然連碗雞蛋糕都沒吃過,每天在吃豬油拌飯?
她不記得自己曾經有多黑暗,壓抑,窒息過,在此刻難過的為女兒哭了起來。聽到外麵有響聲,楚楚和外公同時回頭。
楚青圖出來一看: “慶儀同誌?”再看到她碩大的旅行箱,明白她這是回來跟自己過日子了,由
衷的笑了起來,問: "你的孩子安頓好了嗎?"
她的孩子就是Bob了,因為柳連枝不喜歡,沈慶儀沒有帶回來過。
而且她本來準備把M國的一套房產和一半的理財留給他的,但在此刻,在丈夫說起女兒小時候天天吃豬油拌飯時,沈慶儀雖然依然愛著兒子,卻不想給他留太多東西了。
她也是突然意識到,自己曾經的魯薺和衝動對女兒造成過多大的傷害了。
而那些傷害不是說當她出現就能彌補的。她也應該像丈夫一樣,為女兒做些什麼才好。
"ci……完啦!"突然,孩子的一聲把倆人拉回了現實。
倆人一起進了屋,就見豆丁點小人,端著碗搖搖晃晃: “cu.…房。”來
自顧培的家教,彆看家裡有保姆,但楚楚自己的事都會親力親為。
沈慶儀蹲到了地上,本來是想試試,看這小丫頭認不認識自己。才伸手,小丫頭已經撲她懷裡了: “外婆。”一段時間不見,她已經會說話。
雖然倆人一起去過一趟邊疆,但畢竟早就生疏了,一路上都客客氣氣,去了之後楚青圖去了基地,沈慶儀則在石河子等他,然後再回來,她就回M國了。
此刻楚楚上了外公的床,在玩外婆帶來的洋娃娃,倆人也才坐到一張床沿上。
而因為妻子回來了,楚青圖也得跟她交待一下自己的想法與打算: “於國於家,我想我做的已經足夠多了,我對得起國家,也對得起父母,以後我會呆在靈丹堂,全心全意幫助青青,而我在退伍後,津貼一個月隻有五百塊,當然,我也可以發表文章賺點稿費,維持一份清貧生活還是可以的。"
沈慶儀笑了笑,淡淡說: “我薪水還不錯。”足夠養丈夫了。
隔著孩子,楚青圖在另一端,默了片刻,又說: “於你,我會不會太老了點?”
又說: "男女之間,最原始的吸引力總還是外貌,如果你是因為青青和楚楚而選擇跟我在一起的,大可不必,其實隻要你願意多一點時間呆在國內,我能時不時的見見你,跟你聊一聊,說說話,就很好了。
妻女俱全,於楚青圖是個莫大的驚喜。
金錢方麵楚青圖清貧慣了,也不愛,如果妻子跟著他,他也能給予她一份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她願意補貼家用,他沒有該死的自尊心,樂於接受。
但是當二十年滄桑,他發白而膚焦,走在大街上,穿牛仔戴墨鏡,喇叭褲的小混混們對著他擠眉弄眼,恨天高超短裙的小姑娘們對他避之不及,好像生怕他要臟了他們。
他即使退役了也不能出國的,可他又思念妻子,就希望她能呆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可妻子那麼年輕,還那麼漂亮,他難免覺得自己配不上人家。
沈慶儀正在看著楚楚,就見小丫頭不知道怎麼鼓搗了一下,極靈巧的卸掉了洋娃娃的一隻胳膊,她怕楚楚看到洋娃娃的胳膊掉了要害怕,要難過,剛想哄孩子,誰知楚楚又很靈巧的把胳膊安了回去。
拆胳膊安胳膊,拆腿安腿,一隻芭比娃娃在她手裡不斷的被分開,又重組。
她一直耐心的
看著孩子,沒有去過多的關注丈夫。
但陪著孩子玩的間隙,她漫不經心的回頭,就見丈夫正憂心忡忡,望著他。"青圖同誌,你怎麼啦?"沈慶儀問。
她這種漫不經心的態度讓楚青圖有點疑惑,還有點忐忑,他當然希望妻子能留在自己身邊,但又未免覺得自己太怎麼,而且他是真心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輕歎一聲,他說: “其實我還是希望你能好好考慮一下,再確定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沈慶儀笑了一下,站了起來,出門,示意楚青圖也出來。
另外一間房子是廚房,她走了進去,默默望著丈夫看了片刻,緩緩抬手,伸手就要解扣子。楚青圖有點愣住,又趕忙阻止她: "楚楚已經走的很好了,她會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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