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要準備辦喜事兒啊?"其他人都散了,陳老爹還留在大隊部,茫然不已。

趙新山認真道: "大隊像是開玩笑嗎?讓你準備就準備,該準備。"陳老爹訥訥應聲,還是沒法兒理解這進展。

咋就忽然辦喜事兒了呢?

陳三兒的事兒……就這麼糊弄過去了?村裡眾人也懵。

同時又格外興奮。

陳三兒和方知青……竟然有一腿!這是他們咋都想不到的組合。

趙村兒大隊偏,雙山公社也偏,那些嚴打的事兒,頭些年風頭最緊的時候,才有點兒風聲鶴唳,這幾年公社裡都是該咋過咋過。

作風不正,是遭人鄙夷,可好歹比本村青年侮辱女知青被抓要好很多。

至於陳三兒和方靜如果有關係,為什麼會發展成流血事件,為什麼方靜那麼不願意……趙村兒的社員們好奇是好奇,念叨是念叨,卻都避開不去深究。

後天就要辦事兒,時間相當緊,陳老爹出錢出東西,全村人聽從大隊的吩咐去幫忙,最熱衷的是討論他們到底咋湊到一塊兒去的。

可大家討論來討論去,都沒找到兩個人的關聯點。

尤其婦女們日常的嘮嗑,那是整個村子消息靈通的所在,也討論不出個結果。有人嘟囔: "還不如趙柯和趙芸芸跟陳三兒走得近呢。"大夥兒一聽,可不是。不過沒人把他們往暖昧了想。

全村現在都知道,陳三兒要跟知青結婚了!許家--

許誠很焦躁,在屋裡來回踱步。陳三兒一定會報複方靜。他擔心方靜守不住秘密,暴露他,那陳三兒肯定也不會放過他。

怎麼辦?

怎麼辦?

陳三兒那種二流子,他的報複不知道得多恐怖……

許誠想象了一下他和方靜被打得渾身是血,爬不起來的場景,寒意在血管裡蔓延。他現在真的後悔了,為什麼要為了泄憤,為了個名額,跟方靜一起算計陳三兒。

可後悔也晚了,到底怎麼辦能摘除自己?

許誠有限的大腦全都用在歪道上,絞儘腦汁也想不出一個好辦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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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誠煩躁地大吼: "能不能安靜點兒?吵死了!"

小虎嚇得呆住,眼圈兒一下子通紅。

丁巧巧聽見喊聲,急忙從屋裡跑出來,抱住兒子輕哄: “彆怕,娘在呢。”

小虎一見到娘,委屈地哭起來,卻不敢發出聲音。

丁巧巧看得心疼,卻隻能緊緊抱著他。

知青點——

方靜回來,就倒在炕上,氣力全無似的。是真的,也有裝的成分。

她絕對不能嫁給陳三兒,那就是個火坑,陳三兒不會放過她的。她要是到了他的手底下,絕對沒有好下場。

方靜又怕又慌,想要逃,可她一個人又沒有辦法,起碼得先騙過莊蘭和蘇麗梅,找許誠幫忙。

許誠不想自己倒黴,一定會幫她。

於是接下來的一整天,方靜一會兒去喝水,一會兒要去上一趟茅房,各種找事兒,想要降低莊蘭和蘇麗梅的警惕心。

然而她走到哪兒,莊蘭就跟到哪兒。

哪怕她真的在茅廁裡,莊蘭都能拿本書在茅廁外麵看。

方靜控不住火氣,“我蹲個茅廁你也跟著,我是犯人嗎?”

莊蘭道: “我又沒管著你,我就喜歡在茅廁邊兒上看書,有問題嗎?”她連這種話都能說出來………方靜膈應, "你有病啊!"

莊蘭一聲不吭,認病。

方靜一拳打在棉花上,死死盯著她幾秒,憋氣地抬腿回屋。

莊蘭默默合上書,跟上。

方靜停下,斥問: “你不是喜歡在茅廁邊兒上看書嗎?!”

莊蘭一本正經道: “我喜歡的是看書,不是茅廁。”

方靜氣衝衝地摔門回屋。

一整天,莊蘭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會讓蘇麗梅看著方靜,其他時間片刻不離方靜身邊。莊蘭的緊迫盯人給方靜帶來了極大壓力,而村裡的婦女也在對方靜不斷施壓。

一會兒來個人問她結婚有啥要求;

一會兒過來個人,要給她量尺寸;

一會兒又來個人,要點她的“嫁妝”。

"什麼嫁妝!"方靜撲在她的箱

子上,緊緊護住, "彆碰我東西!走開!"

婦女也不勉強,反正來過就是完成任務,她不樂意她們就走。

方靜被迫、不斷地意識到,她距離“嫁”給陳三兒,越來越近,整個人折騰地憔悴不堪。

當晚,她連覺都不敢睡,困得迷迷瞪瞪,忽然一個激靈就會驚醒。

許誠也差不多,寢食難安,又不敢讓家裡人看出來。

一夜過後,兩個人都像被吸食了精氣一樣。

奇怪的是,村裡好多青年都沒啥精神,反倒顯得兩個人看起來沒那麼不正常。

趙柯叫莊蘭到跟前來,無奈地說: “你也不要看得太嚴,沒必要。”

莊蘭聰明,就是有時候太認真,聞言便作出了調整。

這天晚上,裝作強撐,沒多久便一副累極了的模樣,沉睡。

方靜控製著呼吸,極力忍耐,直到輕輕發出聲音,試探確定莊蘭和蘇麗梅都睡死了,才小心翼翼地爬起來。

她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莊蘭或是蘇麗梅哪怕翻個身,都能引起她的心臟狂跳。方靜磨蹭了半個小時,才終於小心翼翼地推開了房門,走出知青點的院子。那一瞬間,她甚至有一種得救的喜極而泣。方靜一個人沒法兒跑,隻能去許家找許誠。他們之間有特殊的暗號。

敲棒子,每敲兩下停頓幾秒。

往常都是許誠去知青點找方靜,方靜第一次主動來找許誠。

她不知道許誠能不能聽見,也生怕被人發現,蹲在陰影裡,草木皆兵。大概在她傳遞暗號的二十分鐘後,許家的門緩緩打開,一個人影左顧右盼地出來。

許誠一走出院子,方靜便迫不及待地撲上去,抱住他,哽咽道: “誠哥,你幫幫我,你幫幫我,我不能嫁過去,陳三兒要害我!"

許誠一把捂住她的嘴,緊張地左右張望,撕開她, "彆在這兒說話。"

倆人乾壞事兒的時候隻想著好處,無腦勇的很,現在一個比一個慫,以前經常去的豆秸垛不敢去了,一直走到村子外麵才停下。

還沒到草木茂盛的季節,四周一片空曠,雖然安靜,可夜裡黑漆漆的,瘳得慌。方靜發抖,緊貼著許誠, "誠哥,我怕……"許

誠抱著她,安撫: “沒事兒,我在呢。”

"誠哥,怎麼辦啊?"

方靜緊緊揪著他的衣服, “是你說我們可以利用陳三兒拿到名額的,現在他們逼我嫁給陳三兒,你不能不管我,我會死的!"

“嘶——”

黑夜裡,忽然響起奇怪的聲音,方靜嚇得叫了一聲, "啊!"許誠沒好氣: "彆喊出聲!你是生怕人不知道我們見麵嗎?"方靜不敢埋怨,小心翼翼地問: “誠哥,你沒聽到什麼動靜嗎?”"能有什麼動靜?大驚小怪。"

"是、是嗎?"

許誠這兩天也在考慮怎麼保全自己,方靜離開是最好的, "出來就彆回去了,你找個地方藏起來,我想辦法給你弄個介紹信……"

"不不行,我一個人能藏去哪兒,我害怕………"

"再害怕也得藏,明天你真要到陳三兒身邊兒去嗎?再想跑就不容易了……"就是知道,才冒險跑出來。

“可我的東西……”

"還管什麼東西?"

"哢嚓哢嚓--"

方靜又是一抖,她精神緊繃了兩天,根本無法放鬆,四下察看著,忽然看到一個方向,瞳孔擴大,牙齒哆哆嗦嗦: "那、那那有一團什麼東西在動……"

許誠望過去。

黑乎乎的地麵上,真有一團東西在蛹動,而且是在不斷向他們靠近。趙村兒大隊是有過野獸出沒的。

許誠心跳停擺。

方靜再也控製不住,放聲尖叫, "啊——"淒厲的尖叫聲刺破黑夜。許誠又被她嚇得心臟突突急跳。

不明的野獸還在一點點逼近,還發出了“啉喻”聲兒。野獸輕易不敢往人多的村子進。兩個人被恐懼控製,瘋狂地跑回村子。他們跑遠後,那團黑影直立起來。餘大舅的長子餘山掀開扣在頭上的被子。

他身後,餘大舅的次子餘岩從鋪開的豆秸堆上坐起來,氣憤道:“真沒想到是許誠……”

“我也沒想到。”

這是蹲的他們

第二個晚上,村子裡外每個能走野鴛鴦的必經之路,都有人帶著裝備蹲守。為的就是抓正著,給陳三兒正清白。

村口——

早有人守株待兔。

黑燈瞎火,兩個人慌不擇路地奔跑,一頭撞上一張大網。兩人嚇得尖叫,又想起這是村口,尖叫聲短促地夏然而止。

大網一開始隻是網住前麵,然後開始裹住全身,兩個人越掙紮網勒得越緊。前麵,後麵,身邊……都有腳步聲。

兩個人隻能看見人影晃動,根本看不清是人是鬼。許誠和方靜劇烈地掙紮,卻又不敢出聲,甚至覺得網勒得他們窒息。

他們好像要死了!

方靜控製不住地呼吸急促,淚流滿麵。許誠也沒比她強多少,汗流浹背,兩股打顫,尿意都來了。

“刺啦——”

火柴劃著,亮起一點光亮。

隨後,一盞煤油燈亮起,是追上來的餘岩。

許誠和方靜還來不及細看,一道刺眼的強光打在兩人的臉上,兩人睜不開眼。

傅杭舉著手電筒,淡淡道: “抓到了,拉到大隊部跟趙柯交差吧。”

許誠和方靜終於看清了網住他們的人,驚慌失措,仍想狡辯:"你們抓我們乾什麼?"網人的是劉興學、鄧海信和林海洋,三人拽著網往大隊部走。

許誠和方靜一直讓三人放了他們,威脅、求饒、利誘……全用遍了,三人絲毫不為所動。大院裡,已經聚了不少人。

他們一到,圍繞他們一圈兒便亮起煤油燈。

許誠和方靜慌急地背身,抬胳膊遮臉,想要遮羞,可惜,他們完全暴露在眾人中間,遮無可遮。“竟然是許誠!”

趙村兒青年們震驚。

方靜不禁啜泣起來, “我們沒做什麼,放了我,求你們放了我……”許誠外強中乾, "放開我!我是副隊長,你們沒沒權力抓我!"

"他們沒權力,我有沒有?"

趙新山嚴厲的聲音響起。

許誠一滯, "大、大隊長,這有誤會……"

餘山抱著被走過來,道: "我親耳聽到,他們說利用陳三兒拿名額。"

方靜激烈地否認: “沒有!我沒有說過!”許誠也否認, "不是我說的!"

但他們兩個男女夜會是事實,再怎麼辯解也是蒼白的。

趙新山怒火朝天,"許誠,說你心術不正都是輕的,你簡直人品低劣,心腸歹毒!"周圍的燈光下,趙村兒的青年們也都憤怒厭惡地看著他。

"大隊長!直接報警吧。""這種人太可怕了,不能放過。""不能留他們在趙村兒!"

許誠一慌, "大隊長,不是我,是她,她勾引我,她為了回城勾引我。"方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你說什麼!"

許誠憤怒, "要不是你勾引,我怎麼會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跟你攪在一起?我是副隊長!"“是你先對我噓寒問暖的!你先討好我的!你還給我送東西!”

"你想太多了吧,幾句話就跟男人眉來眼去,送點兒東西就投懷送抱,眼皮子淺,還立牌坊呢!"

“許誠!”

方靜到底是個女同誌,不是毫無廉恥心,被他這麼說,抬起手就甩過去。清脆的一巴掌打在許誠臉上,刮了兩道血印子。許誠臉火辣辣地疼,當即還手,要扇回去。沒有人去拉架,任兩人在網裡撕打。

他們互相詆毀攻擊的樣子越不堪,趙村兒青年們越憤怒。

就因為他們的壞心眼兒,陳三兒被砸破頭,還差點兒就要被送出去抵罪。青年們想起那時社員們激憤的反應,心底一陣一陣寒意和厭惡。

太歹毒了!

"這麼快就咬在一起了?"

趙柯從辦公室出來。

趙芸芸跟在她身後,看見兩人,眼裡冒火,恨不得衝上去給兩人幾巴掌。

趙柯沒回頭也感受到了她的火氣,掃了一眼在場的人,道:“想去就去,這時候不出氣,什麼時候出?"

趙芸芸像是烈犬鬆開了繩子,直接躥出去,一手拽頭發,一手啪啪地扇。

她上去打人算怎麼回事兒?

趙新山眼前一黑。

而趙芸芸薅頭發扇巴掌還不滿意,連踢帶踹,專往疼又不要命的

地方下手。

"敢欺負陳三兒!"

"我讓你們欺負他!"

許誠和方靜疼得嗷嗷叫喚。

她這戰鬥力,劉興學、鄧海信、林海洋他們三個男知青都是頭一回見,目瞪口呆。方靜尖叫著躲閃, "救命,打死人了!"許誠握起拳頭,掙紮著要還手。

趙柯吩咐劉興學和鄧海信他們: "按住網。"

三個男知青回過神,連忙壓住網口,讓許誠和方靜動彈不利,打斷不了趙芸芸出氣。她的情緒激烈的異常,周圍的青年們咬肌緊繃,眼神震動。趙新山眼不見心不煩,倆手背在身後,轉身背對著。

"天暗,你拿著。"

傅杭遞給趙柯手電筒。

趙柯接過來,走到趙新山身邊兒, "放心,都不會亂說話。"至於那兩個人,過了今晚上,也沒他們在大隊說話的機會了。七八分鐘後,有其他社員聽到動靜兒,陸陸續續到大院兒來。

"好了,停下吧。"趙新山叫住趙芸芸, "先把他們兩個關庫房裡,明天一早拉公社去。"趙新山說完,又改口: "拉縣裡吧,丟人丟遠點兒。"許誠和方靜慌了,求他彆送給他們去派出所。

許誠: "大隊長,我錯了,我再不敢了,你饒了我這一次。"方靜: “大隊長,我跟陳三兒結婚,我明天就跟陳三兒結婚!”

趙芸芸氣衝衝地諷刺: “醜八怪,誰跟你結婚,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方靜根本不醜,但她沒心神去爭辯這個,隻聲音淒厲地喊: "明天就要辦婚禮了!"趙芸芸冷笑, "那是趙柯要給陳三兒辦的席麵,掃晦氣。"方靜臉色難看,張嘴要喊。

一根麻繩堵住了她的嘴。

眼瞅著過來的人越來越多,趙新山催促:"趕緊帶庫裡去。"大晚上折騰,沒有一次是小事兒。社員們過來,一打聽,得知發生的事兒,簡直不知道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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