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省省城,電廠家屬院兒——
一棟筒子樓,灶台搭在屋外的過道上,此時正在飯點兒,婦女們都在翻炒蒸煮,也有幾個男人做著相同的事情,滿院兒的油煙味兒和菜香混雜在一起。
樓下和過道上全都人來人往,尤其是過道,時不時就要側身讓一下,偶爾有人端著菜不注意,一回身險些跟跑鬨的孩子撞在一起,一盤菜差點兒扣在他們身上,隨即便響起一通心有餘悸的嗔罵。
樓下,郵遞員站在院子正中央,手裡拿著信封揮舞,仰頭喊:“宋明傑!有宋明傑的信!”
三樓,一個中年女人露出頭,回喊:“我兒子!宋明傑是我兒子,馬上來!”
隨即,中年女人衝著屋裡喊:“老宋,下去幫明傑取信。”
屋裡響起一陣踢踏聲,片刻後,門打開,中年男人邊提鞋邊道:“明傑的信怎麼寄到這兒來了?”
中年女人,也就是宋明傑的媽不以為意地說:“可能不知道明傑結婚搬家了,你快去取上來不就知道了嗎?”
宋爹穿過走道下樓,十來分鐘後,手拿信封皺緊眉頭返回來。
宋母擺好碗,問:“從哪兒寄過來的?”
宋爹道:“趙村兒大隊。”
宋母手裡的分筷子的動作一頓,目露警惕,“什麼?!趙村兒大隊?!”
這房子不隔音,宋明傑下鄉結婚的事兒沒人知道。
宋爹連忙低聲喝止:“你小聲點兒!”
宋母抿嘴,壓低聲音不滿道:“是不是那個鄉下女人又想找事兒?明傑都已經結婚了!”
宋爹看著信封上的地址,神色陰沉。
宋母搶過信。
“你要乾什麼啊!”
“我撕掉,省得兒子煩心。”
宋母作勢要撕。
宋爹連忙攔住她,“急什麼,先看看寫得啥。”
宋母已經撕開個小口,聞言,手又挪到封口,撕開,取出裡麵的信。
她隻聽“趙村兒大隊”幾個字,就夠生氣的了,這一看內容,直接火冒三丈:“他們這些鄉下人,咋這麼不要臉?!”
“寫得什麼?”宋爹接過來,看完後,氣得手抖,話都說不利索,“真是……真是……”
“他們就是想扒著咱兒子的吸血蟲!”
宋母急火攻心,憤憤不平,“這麼些錢,他們也配!不給,憑啥給!”
宋爹把信紙拍在桌上,指著兩個紅通通的印章,“憑啥?你沒看見嗎?咱們不給,他們就要找到單位去要!”
宋母頭暈地扶著桌子,坐下,“不行,親家不知道明傑在鄉下結過婚,明傑現在正求著親家幫他往上走一走,不能讓他們來攪合,萬一惹得親家不滿咋辦?”
宋明傑的媳婦兒是他們電廠工會的主任閨女,王英慧是啥,一個鄉下婦女,她們兩個根本沒有可比性,她們兩個生的孫子也沒有可比性。
一個鄉下娃,能有啥出息?
宋家已經有了聰明伶俐的孫子,不可能讓那對鄉下母子壞了兒子的前程。
宋母看著信上的錢數,憤恨,“他們真能獅子大張口!”
他們就算有些積蓄,也沒法兒一下子掏出這麼多錢來。
而且萬一他們嘗到甜頭,沒完沒了咋辦?
“不能給。”
宋爹也不想給,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掉麻煩:“叫明傑回來商量一下,絕對不能讓他們鬨大。”
宋母沒有胃口,根本吃不下飯,乾脆起身,“我這就去找他。”
此時,宋明傑和新婚妻子鄭美珠的房子——
鄭美珠一身熟練地鉤著毛線虎頭帽,偶爾溫柔地注視著她微微隆起的圓潤肚子,眼裡的母性光輝都在訴說著她對未出世孩子的期待。
宋明傑戴著一副眼鏡,斯文儒雅,牽著一個白淨活潑的五歲的小男孩兒走進屋。
“媽媽,我回來了!”
鄭美珠滿眼愛意地看著丈夫和兒子,“在外公外婆家玩兒得開心嗎?”
“開心!”
小男孩兒說著就要撲過去。
他叫宋卓,是宋明傑和鄭美珠的大兒子。
宋明傑拉住了他的小手,先帶他去洗手,才回到妻子身邊,俯身抱了抱她,“今天怎麼樣?孩子有沒有鬨你?”
小宋卓也親了親母親的臉頰,也學著父親的話關心母親。
鄭美珠臉上掛著幸福地笑,“他很乖,沒有鬨我。”
宋明傑拿走她手裡的毛線和鉤針,“彆太累了,吃飯吧。”
他們都是電廠大院兒長大,以前就彼此認識,隻是不熟悉,但鄭美珠一直對宋明傑有著隱晦的好感。後來他下鄉,鄭美珠以為他們很難有機會再見麵,還失落了一段時間。
宋明傑回城探親的時候,兩個人再次偶遇,一個眼神一個對視,愛意和激情一下子像燎原大火一樣蔓延。
宋明傑返程的門路,就是鄭美珠的父親幫忙的,當年兩個人就結了婚,這幾年一直生活美滿。
一家三口圍坐在一起吃飯。
飯菜是宋明傑從食堂打回來的,鄭美珠懷孕了,宋明傑便不再讓她動手做飯。
鄭美珠給父子倆夾菜,滿足地看著兒子大口大口地吃。
宋明傑也給她夾了一塊兒豆腐,“你彆光顧著他,我特地打了你想吃的豆腐,多吃點兒。”
鄭美珠衝丈夫一笑,嘴角帶著甜蜜的笑,咬了一口豆腐。
“明傑!媽來了!”
宋母有幾分焦急的聲音響起。
宋卓驚喜:“是奶奶!”
他滑下凳子,噔噔跑去開門,甜甜地喊人:“奶奶~”
宋母暫時壓下急躁,親密地抱起他,進屋後關心了兒媳婦鄭美珠幾句,就對宋明傑使眼色道:“明傑,你有同學來家裡找你,你爸留他在家吃飯呢,先跟我回去一趟吧。”
鄭美珠一聽,“媽,怎麼沒請到這兒來?我好替明傑招待……”
“你懷著孕呢,明傑那麼心疼你,我哪好意思讓你累到。”宋母笑嗬嗬地說,“你和小卓先吃著,讓明傑跟我回去就行,我還得順道買點兒鹵肉加菜。”
鄭美珠不好意思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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